周樹模(1860~1925),字少樸,號沈觀,湖北天門人。少好學、性沉靜、寡言笑,家貧無力購書,常借書手抄。十五歲取秀才,十九歲入湖北經心書院讀書,二十五歲中舉,二十九歲中進士,選爲庶常。一八九八年任武昌兩湖書院理學分教和文學分教,同年授翰林院編修。
這是個口碑極佳之人。
一八九六年天門水災,出面以工代賑督修唐心口堤防。一八九九年任監察御史,先後彈劾廣西提督蘇元春、閩浙總督魏光燾瀆職不法,二人皆被罷黜。
一九零五年九月,隨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歸國後,參與憲政討論,任審定課委員。次年四月,改授江蘇提學使,赴任前幾次上疏請求實行君主立憲,並代鎮國公載澤草擬《立憲疏》。七月,清廷設官制局於海淀,受光緒帝指令兼副提調參加改訂官制。
一九零七年東北改行新省制,周任奉天左參贊,次年升署黑龍江巡撫,兼副都統。在黑龍江巡撫任上,着力道府縣治設置,加強陸軍訓練,大力興辦學堂,獎勵移民墾殖,調整釐稅,開辦銀行,整頓廣信公司,創辦奉鹽官運局,政績卓著。
上任一年後,庫入從每年不足白銀九十萬兩,躍增至六百餘萬兩。
外交上採取“待之以和平。持之以堅定”的方針,曾上《籌議應付俄日方策疏》,爲清廷採納。隨即在滿洲里設立臚賓府治,派員蒐集大量邊界線資料,測繪全省地圖,查勘邊界。
一九一一年兼任中俄勘界大臣,在與俄談判中,廣徵博引史志文獻及有關條約,據理力爭,粉碎沙俄將滿洲里劃歸俄境的陰謀。
辛亥起義後,周在黑龍江成立“保安會”,自任會長,以“清除內患,維持秩序,看守門戶”爲己任。後曾受聘於袁世凱,於一九一四年出任北京政.府平政院院長。
袁世凱蓄謀稱帝時,加封周爲中卿,周拒不受,辭平政院長職,去上海。
行前走訪副總統黎元洪,勸其拒絕袁世凱“武義親王”封爵,說:“願副總統爲鄂起義稍留體面。模前清曾任封疆,尚棄官出走,副總統將來尚有大總統希望,一受冊封,則身名俱廢。袁氏所爲,喪亡無日,願爲民國計,爲鄂人計,爲本身計,堅決勿受此王封!”
隨即南下。一九一六年黎元洪繼任總統,周復返京任平政院院長兼文官高等懲戒委員會委員長,不久自去職。
過去徐世昌提出周樹模組閣,安福系曾堅決反對,現在,爲了搞掉靳雲鵬,不惜以此向徐世昌示好。
三月三日起,安福係爲了倒閣,該系所屬的三位總長——財政總長李思浩、交通總長曾毓雋,司法總長朱深拒不出席國務會議,並同時提出辭呈。
安福系的倒閣行動遭致其對立面的強烈反對,以曹錕、張作霖爲首的八省督軍紛紛發出通電,力挺靳雲鵬內閣。
推出周樹模組閣,徐世昌自然求之不得,但當時也有一個大難題,就是陸軍總長的人選。靳雲鵬是自兼陸軍總長,他的內閣垮臺了,靳自然不會繼續留任陸長。大徐可不想小徐出任這個新閣的陸長,選別的人在段祺瑞那裡肯定通不過。
權衡利弊和輕重緩急後,徐世昌選擇了堅決挽留靳內閣。段祺瑞面對如此大的反對力量,也只好勉強地表示挽留靳內閣,同時也不反對把河南易督暫緩。
靳雲鵬很快回到國務院繼續辦公,段命令安福系的三位總長收回辭呈。
河南督軍趙倜隨即發表通電響應吳佩孚,表示趙倜已公開地倒向直系一邊。這樣一來,段祺瑞的河南易督之舉,簡直是偷雞不成反倒丟了米。
吳光新的豫督又告落空。他的怨氣完全集中在其本家吳佩孚身上。
三月二十日有電痛罵吳佩孚:“偏裨後輩,事理糊塗,屢爲出位之言,不量身分,妄自尊大,顯系別有陰謀,意存挑撥。”
保住了靳雲鵬內閣,造成了河南易督的人事命令無效,八省聯盟先聲奪人,一出手就打了個大勝仗。
靳雲鵬的國務總理獲得支持,這使他對段系漸行漸遠。段和段的死黨也對靳更加有氣,越發認爲他是忘恩負義,通謀敵黨,背叛恩師。
三月十四日張作霖派了王乃斌,帶了一封親筆信給段祺瑞,力勸段不要聽小人之言而疏遠靳。
信中有言:“乞鈞座勿納宵小之言,免爲盛德之累”。
作爲靳雲鵬兒女親家,張作霖本是一片好心,沒想到事與願違。因爲他的這封信帶給段的是怒上加怒。在段看來,靳竟拜託外人來向他說情,實屬不可原諒。
剛巧這時候靳雲鵬前來晉謁,段在火頭上即予以擋駕。
靳雲鵬不知箇中原委。第二天靳又來晉謁,不待通報即直入內室。他本是段的四大金剛,自然可以隨便登堂入室。
段見到他,劈頭劈面就大罵他一頓,說:“你已當到國務總理了,怎麼還是這樣不明事理,你以爲借重外援就可以駭倒我嗎?你眼中還有我沒有?”
靳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一疊聲喊冤枉,他說:“我怎麼會求助外力,我絕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段聽了更爲生氣,就在抽屜中把張作霖的來信拿出來,大聲說:“你說沒有,這是什麼東西,還要在我面前撒謊。”
靳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親家的來信,信中全是替自己講話,不是求助外力是什麼?便啞口無言。
段則怒衝衝地說:“你告訴張作霖,他是什麼東西,越來越不成體統了,公然敢幹涉北洋派的家事,他配算是北洋派的人嗎?他是什麼出身?他怎麼有的今天?他不過是個馬賊,我不提拔他就能有今天嗎!簡直不知輕重,越來越不像樣了。”
靳站在段的面前,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直等段罵夠了才鞠躬而退。
段祺瑞這次真的動了肝火,他不只對靳雲鵬生氣,甚至連徐樹錚也不接見,避居團河,宣稱此後不再過問內閣的事。
三月二十七日張作霖在瀋陽作壽,同盟各省的督軍均派代表前往祝壽,同時開了一次秘密會議,決定三點:
(一)擁靳雲鵬留任國務總理,不反對段祺瑞。
(二)安福系賣國禍國,應予解散。
(三)安徽督軍倪嗣沖久病不能視事,推薦張勳爲安徽督軍(張勳亦是張作霖的親家)。
到瀋陽拜壽的各省督軍代表外加張作霖的代表,在瀋陽會議結束後一同前來保定,來到曹錕的大本營。他們名義上是參加保定舉行的追悼直軍陣亡將士會,而實際上則是應曹之召,參加保定會議。
保定會議與瀋陽會議大同小異,也決定了三點:
(一)擁靳雲鵬留任國務總理,不反對段祺瑞。
(二)贊成直軍撤防北歸,但須責成吳佩孚與南軍有一默契,保證直軍撤退後,南軍不乘機前進。
(三)宣佈安福系賣國禍國的罪狀,勒令解散。
從瀋陽會議和保定會議的決定中,可以看出奉系和直系雖然聯盟,但在各自利益上並不互相支持。張任霖想支持其親家張勳重回安徽,擴大自己的勢力,曹錕則關心直軍撤防問題。
段祺瑞避居團河後,閉門謝客。他在北京時,徐世昌和靳雲鵬感到事事段都要過問,不勝其苦。現在他去團河不問一切後,徐、靳又感到極爲不方便。因此再三再四邀請他回到府學衚衕私邸,以便就近承教,段堅決謝絕。
徐世昌只好請在正定隱居的北洋元老王士珍到北京來調停政潮。
四月四日王士珍去團河訪段,王對段說:“靳翼青(靳雲鵬)是你的人,他們擁護靳內閣,豈不就是擁護你,你生什麼氣呢!”
段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四月七日曾一度回到北京來。什麼事都沒幹,反而一直被安福系的人包圍,報告他的都是一些惱人的消息,一氣之下他於八日又回了團河。
奉系和直系雖然口裡不講倒段,但他們深知,不搞倒段祺瑞他們將一事無成。而要倒段就要付諸行動,就要有實際行動者,這個使命自然而然地落到吳佩孚身上。
吳佩孚的第一步行動就是撤防北歸。
三月上旬,吳佩孚派人把他部隊的眷屬七百餘人護送北歸,下令禁止兵士不得無故請假,不得向商人賒欠,不許擅取民間一草一木。並電請張敬堯準備派兵接收直軍的防地。其實他已暗中和湘軍有約,一俟撤防,就由湘軍來接防。
段祺瑞知道此事態嚴重,三月十八日他秘密地來到保定,請曹錕制止吳佩孚自動撤防。
同時又授意北京附近的駐軍五個師長曲同豐、陳文運、魏宗瀚、李進才、劉詢等聯名通電,藉口營房不足,拒絕直軍吳師移駐北京。
這時吳佩孚已派參謀王伯相到北京,料理駐兵地點。王伯相到北京後便把實際情形電吳,所有兵房都被邊防軍駐守,吳爲之大憤。
吳佩孚衡陽撤防是個極重大的事件,不但對當時國家局勢的走向影響極大,對吳本人的人生也具有決定性意義。
當時局外人都替吳擔心,認爲他孤軍久戍,要從數千裡外冒險北歸,實在是一個大膽的嘗試。可是他卻從容不迫,就像關雲長千里走單騎。
其實對於撤防問題,吳佩孚是經過縝密的考慮的。由衡州到保定雖然是一條漫長的路,但只有張敬堯的地盤屬皖系的勢力範圍,而吳佩孚根本不把張敬堯放在眼下。由長嶽過湖北到河南,是王佔元和趙倜的地區,王、趙都已加入八省同盟,一般不用擔心遭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