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租界外發生槍戰,今天租界內又有轎車橫衝直撞,你們說,這樣的上海,是不是表面光鮮?”桂萍兩手一攤,很是無奈的樣子。
宋雨花微微凝眉,桂萍說的兩件事發生時,她都身在其中,故此,她最是知道當時的兇險。
那兩件事接連發生,如此高頻率的事件發生率,確實說明了一個問題。
……上海不似聽說中的那麼安寧!
“我是上海本地人,打小生活在這裡,對上海的情勢非常清楚。遠的不說,咱就說現下這兩件事,昨兒的街頭槍戰,是幫派之間的鬥爭。可是上海除了幫派搶地盤、搶生意時會打戰,各大家族、各大勢力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少。還有像法國人、英國人、日本人等等,搞不好什麼時候背後攪合攪合,分分鐘又得打起來。”
“不,不會吧?”巧秀聽的臉色發白,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宋雨花順勢挽住巧秀的胳膊,輕輕捏了捏,巧秀感受到女兒的安撫,心頭的驚懼才淡了些。
“林嫂,你也別太擔心,這租界有法國人的巡捕房,只要我們平時小心些,是、是不會有事的。”
以前,桂萍也這麼相信來着,可今兒眼瞅着女兒差點遭了無妄之災,桂萍心裡就起了懷疑,對日後的安危也不確定起來。
“桂姨,今天那輛車是怎麼回事?”聽桂萍的意思,轎車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的事情、貌似以前也發生過,既然有法國人的治安機構,爲啥那些人還如此猖狂?
巧秀的臉色因桂萍的話變的發白,這讓桂萍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口無遮攔,她是出於好心的提意見,將意見提了委婉的警醒幾句就好,說那些嚇人的話,回過味兒來連她都有些心裡發憷了。
聽到宋雨花問及轎車的事,桂萍看看巧秀,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那輛車裡的人是誰,但之前發生過類似的事,出過人命。”
這回答,有些出乎宋雨花的預料。
今兒再街頭,聽到車裡人發火,桂萍的反應可不是一般的快速啊!
“小雨,你別不當回事,我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能開的起轎車的,哪個不是有權有勢?法租界由法國人說了算,居民的人生安全有巡捕房保護?呵,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天大的事兒,還不是有權就能消、拿錢就能了?”桂萍說的義正言辭。
聽的宋雨花喉頭一噎,竟有些沒法兒反駁。
“哎哎,看我,一說就扯遠了。”桂萍拿手在嘴邊輕拍了拍,好像要將剛剛說出來的話拍回去,收起之前的凝重,她重提房子的事。
“林嫂,小雨,你們不知道,其實這幾年來上海的人很多,起初還有買房落戶的,但是後來,再有人來,幾乎都只會租房,不會買房。”
宋雨花有些驚訝,桂萍的話幾乎涵蓋了一個時段的所有人,她不相信桂萍所說‘後來’的人,都是買不起房子的主,那是爲何?
有些東西在腦袋裡蠢蠢欲動,宋雨花感覺自己好像窺探到了什麼。
“剛纔咱們上樓前,碰到的那位穿長袍戴眼鏡的,記得不?”桂萍眼裡裝着故事,光看她的眼神,都忍不住好奇。
宋雨花點頭。
桂萍立馬說道:“那位先生有錢,在巷子裡租了一座獨門小院,請了老媽子洗衣做飯,家裡還請了丫鬟、門房,嘖嘖嘖,你們是不知道,他家太太啥事兒沒有,光在家裡享清福了。”
宋雨花記得那位男子,中等個頭、形容清瘦,但有種清貴的氣質,看着就不像小門小戶的人,那樣的人物,請了幾個家僕,還能養個閒人太太,可見不是他工作掙錢多,就是家底兒殷實。
既然有錢,不買房,卻願意月月交房租?
“唉!還不是世道亂鬧的,買房那就相當於置產,要是真的出了啥事兒,得逃,房子又帶不走,還不得虧死!”桂萍嘆氣,對自家有房子倒沒啥芥蒂。
宋雨花心頭咯噔一下,她想起了去鄭州之前遇到的空襲。
那炸彈的威力,能將人瞬間分屍,倘若那些炸彈落到房子上,宋雨花忍不住吞了口空氣,倘若炸彈落在房子上,再結實的房子恐怕也難逃炸燬的命運。
若真是如此,買房置產的投入就當真打了水瓢兒了。
宋雨花的神色因想起了不好的事,變的凝重,小鬼子的飛機有多大威力,她親眼所見,當初她摧毀了小鬼子的機窩,以爲解決了隱患。
可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自己多天真。
小鬼子能建起一座機窩,就能建起兩座、三座,甚至更多,而那些機窩,無論建在什麼地方,一旦發揮了作用,對於地方上的老百姓來說,都是災難。
“……你們別買了,也別去別地兒租了,就住我家,那間空房是個套間,還帶了小廚房,你們娘仨住,正好!”說着話,桂萍站起身,笑着繼續說:“走,我帶你們去看看,覺得可以,今兒就住下別走了!”
明白了桂萍話裡的意思,連宋雨花也暗暗點頭,心說果然還是租房比較合適。
要租的話,宋雨花也想租個寬敞點兒的獨門小院,獨門小院有利於隱藏她那些不宜與人道說的秘密。
不過桂萍實在熱情的很,巧秀本就屬意租房,聽了桂萍的話,立馬響應,說着話,連宋雨石都站了起來。
宋雨花無奈,盛情難卻,也跟着站起來。
桂萍說的空房,在三樓東側,進門敞間裡帶着個臥室,敞間靠南有個陽臺,陽臺上擺着個小爐子,整個環境,都緊緊湊湊的,不過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很有家的感覺。
“你們娘仨,都是一家人,回頭把我那張閒置的單人牀搬過來,把這裡的椅子往頂頭挪挪,騰出個地兒,就支在這裡,讓小雨睡,小石頭就和你娘睡裡屋,怎麼樣?是不是很合適?”桂萍滿臉含笑,說的眉飛色舞,別說巧秀了就連宋雨花都快被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