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據說前朝咸豐年間,有位太醫,辭官後回到上海老家,在永平巷置辦了宅院。可能牽扯了一些後宮內院的事,那太醫落戶不過半年,便被滿門滅殺,全家上下包括一衆僕從在內,上百口性命無一倖免……”
“死了那麼多人,之後還傳說永平巷鬧鬼,時間一久,永平巷漸漸荒廢。幾十年後,纔有人住進去,結果住進去沒多久,又鬧了場瘟疫,雖然那場瘟疫發現及時,沒有擴散,但永平巷徹底成了人們的噩夢,真是聞者色變啊!”呂大夫的聲音不急不緩,卻聽得出他情緒中的惆悵。
宋雨花抿着嘴,後來的事,就是大夫不說,她大約也猜的出來,永平巷因爲滅門慘案數十年無人問津,剛有人住進去,便又出了事,所以永平巷成了人們口中的死人巷。
恐怕正是因爲它叫死人巷,無人敢去,才讓那些孤兒們撿了漏,有了安身之地吧!
“唉!小兄弟,我就是個赤腳大夫,掙的那點兒錢,養活自家老小都緊張。……倘若、倘若小兄弟家裡方便,請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吧!阿生、小鹿、巧兒……現在又是小五,我真不知道,那些孩子還能活多久。”呂大夫大說到此,一雙發紅的眼睛裡佈滿了水霧,竟有些淚眼婆娑。
宋雨花聽的心中震驚。
……阿生、小鹿、巧兒……現在又是小五……
呂大夫話裡的意思,她想誤解都難,那些孩子的性命,就跟路邊的野草一樣,他們頑強的生存着,無奈世道艱難、總會遇到這樣那樣,他們無法承受的災難。
今天,一塊大洋,就要葬送小五的性命!
明天、後天呢……
這一刻,宋雨花心中涌起太多難以言明的情緒,她心中那些預備着、沒有最終確定的打算,漸漸變的鮮明。
只是宋雨花有些奇怪,聽呂大夫的話,貌似這位大夫家裡的情況也不好,那他爲何會對孤兒巷的孩子們如此上心?想起之前呂大夫給阿秋抓藥的錢,想來就連給小五出診也是不收錢的吧!這樣的世道,真的有如此誠善之人?
“呂大夫,你爲何如此關心小五他們?”宋雨花不解,看着呂大夫問道。
呂大夫嘆了口氣,回道:“我小時候也是孤兒,是位赤腳大夫收留了我,我一路跟來上海落戶。幾年前,我在路上救了個孩子,那孩子醒來後,知道是我救了他,明明自己無依無靠,卻時常送些東西給我,一個雞蛋、一條小魚,呵呵,那時候只覺得那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東西不在多少,那份兒心意讓我很是感動,也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可惜,他不及我幸運,我沒能力收養他。”
“兩年前,突然有人半夜來敲我家的門,我開門一看,幾個孩子擡着那孩子,那孩子滿頭都是血,進屋沒多久就死了。那孩子、那孩子叫阿生!”提起當初那個孩子,呂大夫眼底滿是疼惜與苦澀。
宋雨花的心中也格外沉重,她暗暗深呼了一口氣,安慰似的拍了拍呂大夫的手臂。
呂大夫慌忙扭過頭,掩去眼底的憂傷,再回頭時,端起桌上已經有些涼的大碗茶,灌了一口。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小五的情況怎麼樣了嗎?”宋雨花一直記着那個男孩,她能來這裡,正是因爲小五,雖然第一次見到小五時,小五正在偷東西,可小五之後的舉動,卻讓宋雨花頗爲感動。
呂大夫聞言,面色一白,快速說道:“小五傷的很嚴重,但是還有救,只要有錢,只要有藥,只要趕緊治療,還有救、有救……”
很奇怪,呂大夫明明很迫切的盯着宋雨花,可他的聲音卻漸漸淡了下去,滿臉的苦澀,整個人好似霜打的茄子,瞬間蔫兒了下去。
“不,不行,不能救小五,不能……”呂大夫的臉色白的可怕,好像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
宋雨花見呂大夫神色幾變,漸漸的微微眯起了雙眼,她淡淡的問道:“你擔心救回小五,懷錶失主會報復?”
呂大夫聞言渾身一震,快速看過來,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宋雨花心中冷笑,果然是因爲這個原因啊!那個丟了懷錶的人,本是受害者,可卻如此咄咄逼人、非得將人置於死地?太過分了。
“那些是龍虎門的人,不能惹。”不招惹,由着小五死掉,這件事或許就這麼過去了,但是救活了小五,那些人萬一氣難消,很可能牽連整個孤兒巷的所有孩子。
那些人甚至只需要將巷子裡的孤兒們趕出孤兒巷,到那時,在這混亂的上海灘,一幫連棲身之地都沒有的孤兒,生存下來的可能幾乎爲零。
“龍虎門?”宋雨花低聲重複這個名字,龍虎門她聽說過,剛來上海的時候,龍虎門和刀斧幫以及另外一些中型幫派合夥,想綁架杜柏倫威脅杜華笙,結果她的意外出現,打亂了龍虎門和刀斧幫等幫派的計劃。
那件事宋雨花隱藏的好,加上青龍門的有意保護,這幾個月來,她的生活還算平穩。
可是宋雨花知道,以葉威爲首的刀斧幫在那次事件中覆滅後,龍虎門及暗地與他們勾結的其他幫派,並沒有就此放手,他們一直在私下找當時計劃失敗的原因。
主要是,刀斧幫覆滅的太快,葉威又徹底失蹤,龍虎門的人一直以爲青龍門有他們不知道的大殺器,那種能一舉覆滅一個幫派的大殺器,龍虎門及那些幫派都心生忌憚。
當初龍虎門和刀斧幫分工,由刀斧幫綁架杜柏倫,再轉移到龍虎門手中,整個事件的重頭戲在龍虎門,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敗在了第一步刀斧幫的手上。
不過正是因爲第一步就功敗垂成,反而讓龍虎門從中摘了出來。
事後,青龍幫雖然查出了始末,卻因刀斧幫的覆滅,沒有證據證明那件事與龍虎門有關,也沒有查出當初與龍虎門、刀斧幫合作的其他幫派都有誰,這件事,便暫時擱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