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人在激烈的爭論中都沒有發現,海中花外早已圍滿了人,可從屋內看外面似乎連些許車的燈光都沒有,但此時已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申郅琛的心思本不在看這場好戲上,他早已注意到外圍的變化,臉上更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
邵成軍剛邁出海中花的步子又退了回來,他看到這羣人身後的車上走下來一個人,他神情嚴肅卻遮不住那讓人發笑的滿臉橫肉。
邵成軍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就站在門檻處等着他走過來。
那人見邵成軍一個人端站在門口,便展開笑臉迎了上去,“邵爺,您這是做什麼呢?怎麼在門口站着,咱們進去說話。”
“慢着!”邵成軍臉色微變,這人是上海巡隊的總隊長,在他眼裡雖是不足爲懼的人物,但他的影響力是不可小覷的。“我是有許久沒到巡隊去了,孫隊長也不用親自到這裡來,有什麼事還是到府中一坐。”聽聞此話,孫隊長並未停下邁進海中花的腳步,站定後回過頭來看着邵成軍,一臉的鄙夷。
“怎麼?這種事情你還想到府中去大事化小?我今天來就是奉命逮捕你和夫人的!”
李嫺玉並未買賬,她快步走到孫隊長面前,一個鞋跟踩了上去,把他疼得後退了幾步。
孫隊長一臉驚疑,緩了好一陣,沒等他開口,李嫺玉又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孫敬賢,你區區一個隊長在這咋呼什麼?若當初沒有我邵家的支持,你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現在好好跟你商量,你竟不買賬!你以爲邵家這麼多年是吃素的撐起來的嗎?”
孫敬賢本生硬的語氣軟下來,他與邵家的勾結已是大家看在眼裡的了,如果在這裡因爲公務挑明,確是得不償失。不過這事是他鬆懈不得的。
他上前小聲對李嫺玉說:“邵夫人,你哥哥做了什麼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上海一天比一天亂起來,他趁這個時候駐兵北山到底有什麼意圖?”
李嫺玉心下突然慌亂起來,是她託人送信給哥哥,告訴他自己當年的事情恐怕破露在旦夕,李將軍回信說正好要兵經上海到南京去,便動軍依踞北山,近日便到市內做短期休整。
恐怕因爲她這件事李將軍的動向被國軍看作是驅兵駐邊,威脅他們的勢力範圍,再則私自動兵也不好說。
李嫺玉沒有回答孫敬賢,只看了邵成軍一眼。
“怎麼?回答不了了?李將軍沒等上頭批示下達就自作主張動軍北上,可以視作他罔視軍紀。我雖無權干涉此事裁決,但上頭的命令是把與此事有關聯的邵成軍和邵夫人你請到巡隊,有待進一步裁決。”
孫敬賢的話句句扣在李嫺玉心上,沒想到她的信去的這麼不是時候,哥哥又爲何會鋌而走險呢?此時如果再顧及邵家的臉面就不是明策了。
“好了,孫隊長,我們這就隨你去巡隊坐一坐,其他事情稍後再說。”邵成軍沒有做多考慮,此一去也算是避一避風頭,次日大街小巷恐怕都會傳遍邵家的醜聞,巡隊正是個好去處,那兒的人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
李嫺玉略有驚奇地看着邵成軍,原本她想一個人擔下這件事,她想邵成軍也不會願意管她的死活了,到了現在的地步她也沒什麼好爭的了。可他竟選擇和她一起承擔下來,李嫺玉心裡此刻五味雜陳,連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孫隊長也沒想到邵成軍會如此痛快,輕而易舉辦好了這件事,上頭一定會大加獎賞。
想罷,他帶着邵氏夫婦走出了海中花,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申郅琛,他此時一臉悠然捧着酒杯,似乎爲這場戲的謝幕而欣喜。孫隊長一直知道申郅琛在,並且從一開始就介入這件事情裡來了。
孫隊長上了車,心中有些許悸動,這商家之間的爭鬥,明不見血,實際暗裡比兵家爭鬥還要見血的快。
可懼的不是一個人在關鍵時刻攬全局觀全勢,可懼的是他從一開始就布好全局,步步爲營,步步爲贏,關鍵時刻像局外人一樣觀局,周身散發着讓人害怕的氣息。
他在局外看戲,不悲不喜,卻讓局內人不得不一步步入戲。這種智與城府,恐怕是與生俱來,猜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