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郅琛停在一家熱鬧的酒館門前,把習月放了下來。
這種風沙天氣裡酒館是最掙錢的。
老闆熱情的上前招呼着。
“要一間安靜的。”申郅琛說着,被老闆引上二樓。
習月一直靜靜的走在後面,沒想到他真的會來陪她喝酒,而且,這麼……
後面的習月想不下去了,她知道,他爲自己做的不止這麼一件而已。
老闆不是沒聽聞申家大少申郅琛,所以很快的引他們進了一間獨處的酒間,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兩個人。
當純純的紅酒端上來的時候,申郅琛陷入了回憶。
記得當時二人見面沒有幾日,習月被他強制留在了海中花,那天晚上兩個人都睡不着,結果對飲了好幾杯酒,還是習月先到在了地上。
申郅琛先拿過酒瓶,將兩人的酒杯一一斟滿,然後遞給習月一杯。
“少喝點。”申郅琛淡淡的囑咐着,隨後自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習月見他先飲進了,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辣物入喉,順着食道進入胃裡,滾燙的觸感立即從內部傳出來。
又是一股血腥味,從下面涌上嗓口。
喝酒對於她來說,從來都不是難事,但是面對自己的情感,她卻總是若即若離,既進卻又想退。
申郅琛看着習月眼底深深的憂傷,心好像也被戳了一個洞。那洞就是習月戳的,非她補不上。
習月清曉的面容卻因酒物的關係變得紅潤起來,眼睛總是微眨着,迷茫的憂傷立刻徜徉開來。
申郅琛承認自己也在借酒消愁,而且比習月的情感更加強烈。他害怕眼前的人現在還在眼前,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所以他總是放心不下,要跟着她出來,確保她還在自己身邊。更要明白,她不是去找那個邵南風,不是要傷害自己,不是一直心裡都沒自己。
他害怕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他更加害怕再次看到她躲避的眼神,傷害自己傷害到體無完膚。
可是,他看着現在這個暈暈乎乎卻滿臉憂傷的女子,心中沒有任何想法,只是看着她的憂傷自己也變得極其憂傷,對於她的樣子,他想不出比‘心痛’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兩個人從一開始的靜默不語,到現在只有習月一個人微醉的言辭。
她說:“不是的,本來不是這樣的。”“我不想傷害兩個人。”
她雖然一直笑着,笑的花枝亂顫,卻絲毫掩蓋不住申郅琛看透她的內心。
他覺得她似乎比他還會裝,裝的自己什麼都不在乎,沒什麼能傷的了自己,裝得很堅強,不讓任何人看透內心的傷憂。實則呢?
實則,這樣的人總是很脆弱的,一些小小的細節就能把他們傷的深不見底,一點點打擊就能讓他們形神俱損。
脆弱到,下一次不敢去戳穿自己的面目,不讓自己堅強的軀殼破壞,然後再去接受一切,一切的摧殘。
他們,不都是這樣的人?
申郅琛沒有說話,他覺得此刻靜靜的陪着她,勝過一切語言。
習月嚥下說着美味實則辛辣的酒,朝申郅琛靠近了些。
她自顧自的舉杯朝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後一點一點吞下。
“你知道嗎?我不討厭你,從來都沒有。”說着,微微的打了一個隔,又咽下口中的酒。
“我只是,不想傷害你。”“很莫名的,不想任何人傷害你,包括邵南風。”說着擡起頭來看着光禿禿的房頂,忽然一下子笑了開來。
申郅琛靜靜的聽着。
“嗯。”習月像是很肯定自己剛說過的話,又重重的衝申郅琛點了一下頭,“就是這樣,我也不明白。”
可是,我害怕和你靠近。我害怕傷害你。
也害怕自己被傷害。
也許,我們就是這樣懦弱,害怕傷害任何人,包括自己。
突然,習月停止了,隨後又呼啦一下吐了滿地。
申郅琛皺起劍眉,從口袋裡拿出來乾淨的手帕把習月放到自己懷裡,小心翼翼的爲她擦去嘴角的穢物,然後不動聲色的把她抱起,又是像之前一樣將她裹在大衣裡。
習月只是眯着眼睛,彷彿知道什麼又迷迷糊糊的忘記了什麼。
申郅琛抱着習月輕輕走在街上,清冷的風徐徐的颳着。
他看着懷中哼唧着的習月,微微皺着眉。
你知道嗎?我很心疼。
你知道嗎?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你,但又願意看到。因爲我瞭解了你脆弱的一面,我有了保護你的資本。
你知道嗎?你今天說了好多好多,我都深深的,一字不落的印在心裡了。我相信,你會有看清楚的一天,我等你。
申郅琛想對她說好多好多的話,但卻都藏在了心裡。
他只是輕輕的對她說……
“你今天說了很多,但到時候你一句也不會記得。沒關係,我幫你記得。”
他又說,“你知道嗎?你印在眼底的憂傷,永遠是印在我心上的傷,你沒有一天能抹去,我就會永遠跟你疼着。”
你的憂傷,輕易的牽動我的憂傷。
習月感覺,這條路變得好長好遠,自己躺在安穩的懷裡昏昏沉沉。但是,她清楚的聽到那兩句話,順便也猜出他心裡的話,覺得陽光似乎照到自己的心裡,那幾朵許久前莫名開出小花卻被照蔫了,終究敵不過深深的愛。
喜愛喝酒的人,並不是真的喜愛喝酒,是因爲麻痹能讓人暫時的逃避一些東西,也可以忽略外事忽略別人。
酒,並不好喝,但它卻能很好的掩蓋心上那灼熱的傷,用更加灼熱的酒澆灌在灼熱的心上,就會以灼掩灼,以熱藏熱。
就好像,在一個東西燙極了的時候,用手觸摸上去,卻反而有冰涼的感覺,那是因爲熱極了,就涼了。
每個人都會選擇逃避的。
在某些時候。
因爲他們抵擋不住,承受不住,只能選擇遠遠跑開。
而其他人能做的,就只有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