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暗閣的過去時, 江洵的聲音低了幾分, 神色也有些晦暗。
空氣似乎漫起了寒意,籠在江洵的周身,如影隨形。
江洵眼底隱着沉痛,雖然他掩飾得極好, 但陸淮仍是察覺到了。
密室中的對談仍舊沒有結束。
按照江洵的說法, 當年舊的暗閣被推翻, 江洵一手建立新秩序時,在這場鬥爭中死去的人名叫戴深。
戴深……
這個名字極爲耳熟。
陸淮擡眼看他:“你的朋友叫戴深?”
江洵點頭。
陸淮心中有了一個猜想:“戴士南司令的兒子也叫這個名字。”
他曉得,戴士南有一個兒子, 只不過他意外失蹤了。
戴士南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戴深, 大家都以爲, 戴深已經死了。
莫非當年戴深失蹤, 其實是進了暗閣?
心中泛起隱痛,江洵移開了視線。
他垂着眼, 身形極爲靜默。
江洵知道戴深的名字後,很快就做了調查。
戴士南的兒子失蹤,而暗閣來了一個新的殺手。
江洵開口:“戴深的失蹤時間和他來到暗閣的時間吻合。”
他肯定了陸淮的話, 戴深確實就是戴士南的兒子。
陸淮思緒沉沉。
賀洵和戴深失蹤後,兩人進了暗閣,而罌粟失蹤,陰差陽錯成爲了戴士南的特工。
這些失蹤案看似沒有關聯,但卻有着隱秘的聯繫。
樁樁件件都指向了一個幕後黑手。
上海紀家。
他知道, 紀賀兩家有恩怨,賀洵的失蹤正是紀彥儒所爲。
陸淮忽的記起了一件事。
他眼眸一沉,握緊了手:“賀洵失蹤時,身旁是否還有一個小女孩?”
上海發生大規模中毒案件,紀彥儒被淨雲拖下水,陸淮留了他一命,他現在還關在上海監獄中。
當時,江洵在獄中見紀彥儒,陸淮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紀彥儒提起,當年他拐走賀洵時,有一個小女孩看到了這一幕,他便把小女孩帶走了。
只不過,紀彥儒並不清楚,那個小女孩最後去了哪裡。
江洵目光一滯。
密室開着一盞小燈,光線柔和,沉沉落下。
光線映在江洵的眼底,似乎都黯淡了下來。
他緩緩開口,透露了那個不曾有人知曉的真相。
“葉姒被拐的原因和賀洵有關。”
罌粟原本是葉家大小姐,卻無意中牽扯進了這件事,至此遠離葉家。
是他連累了罌粟,讓罌粟不能與家人相認。
內疚涌上江洵的心頭,他的眸色愈加黯淡。
陸淮目光極沉。
他終於知道,爲何江洵會答應罌粟照看葉家。
罌粟的愛人戴深,在與江洵推翻暗閣時,丟了性命。
而罌粟也因爲賀洵,被迫離家,在外飄零。
他們兩人之間的糾葛確實太過複雜,江洵像是贖罪一般彌補着,但他本就沒有罪責。
陸淮沉聲道:“華東地區曾出現多次失蹤案件。”
不曉得這件事情是否也是紀家的手筆?
江洵斂下思緒:“舊的暗閣……”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正是靠這些辦法‘招兵買馬’的。”
紀遷心思歹毒,拐賣尚且年幼的孩子,培養他們成爲暗閣殺手。
而那些人進了暗閣,就再也出不去了。
絕大部分人在試煉場上死去,還有些人在完成任務中丟了性命。
即便僥倖存活,終生只能爲暗閣效命,再也回不了家。
陸淮怒氣頓生,臉色瞬間沉了幾分。
空氣僵滯了起來。
陸淮思緒沉沉,紀家人到底有何目的?
暗閣首領紀遷和紀彥儒又有什麼關係?
紀彥儒是紀曼青的哥哥,而紀曼青又不知何時和董鴻昌有了勾連……
此事,紀彥儒會知道嗎?
……
如今,紀彥儒已經轉移到了上海的另外一個監獄裡。
現在他還一直被關押在裡面。
陸淮決定親自去一趟,他要從紀彥儒的口中打探紀曼青的下落。
車子在監獄門口停下,陸淮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他走下車子後,直接走去了紀彥儒的牢房。
因爲命令,獄卒將紀彥儒帶走,去了一間隱秘的牢房。
紀彥儒思緒沉沉,此事極爲怪異。
監獄中四下瀰漫着森冷的氣息,夜色極深。
紀彥儒站在那裡,寂靜的黑暗將他包圍。
牢房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戴着一頂帽子,帽檐壓下,他的臉看不分明。
紀彥儒心一緊:“是誰?”
陸淮擡眼看向紀彥儒,開口說出他名字:“紀彥儒。”
紀彥儒認出了陸淮的聲音。
他面上一喜:“三少,你是放我出去的嗎?”
陸淮沒有回答紀彥儒的問題,他說:“我要問你一些事情。”
紀彥儒咬了咬牙:“若是我如實回答,能否給我一個機會?”
他仍是沒有放棄離開監獄的心思。
陸淮不答,直截了當地問:“你還記得紀曼青嗎?”
聽紀曼青這三個字,紀彥儒背脊一寒:“她和紀家早就沒有關係了。”
紀彥儒眼神閃躲,低下了頭。
紀曼青是紀彥儒的妹妹,當年她設計讓陸四小姐遇害,督軍陸宗霆大怒。
紀彥儒和陸宗霆定下規定,紀曼青被逐出上海,從此之後,紀家不能再從商從政。
後來,紀彥儒成爲了南洋大學的教授。
紀彥儒不想提到她的名字,更不想再次得罪陸家。
瞧見紀彥儒這副模樣,陸淮冷笑:“紀曼青現在在哪裡?”
紀彥儒立即搖頭:“我不知道。”
陸淮眼底冰冷:“是嗎?”
牢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寂靜異常。
他周身氣質寒徹至極,聲線好似寒風。
陸淮忽的開口:“我給你五秒鐘時間考慮。”
陸淮低下頭,拿出了懷錶,表蓋被彈開。
在寂靜萬分的監獄中,只剩下秒針嘀嗒地走着。
短短的五秒鐘,對紀彥儒來說卻極爲漫長。
在陸淮收起懷錶前,紀彥儒開了口。
紀彥儒終於鬆口:“她後來似乎去了湖北。”
那時,紀曼青和紀家斷了聯繫後,紀彥儒給了她一筆錢。
之後,她離開了華東地區。
陸淮看着紀彥儒,神情淡漠。
紀彥儒心一緊:“我發誓,我沒有和她聯繫過。”
紀曼青因爲一己之私,毀了紀家前程。
紀家人不敢得罪陸宗霆,絕不會和紀曼青聯繫。
陸淮思索了片刻。
紀曼青去了湖北,而那是董鴻昌管轄的地界,或許她後來兜兜轉轉到了漢陽,兩人才相識。
陸淮扣起懷錶,將懷錶收起:“我信了。”
聽到陸淮的聲音後,紀彥儒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下來。
陸淮又問:“你知道紀遷嗎?”
陸淮想知道,紀彥儒和當年暗閣的事情有何牽扯?
紀彥儒一怔:“紀遷?”
紀遷和他是遠親,曾託他辦過一些事情。
賀洵失蹤也同紀遷有關。
到了後來,紀遷沒有再找他,紀彥儒也聯繫不到他,音訊全無。
紀彥儒立即將真相告知陸淮。
他問:“三少,紀遷是不是做了什麼?”
紀彥儒的嘴脣抿成直線,緊張至極。
陸淮觀察着他的表情,發覺他的疑惑和慌亂極爲真實,不似作假。
想必紀彥儒並不知道暗閣。
陸淮決定留下他的命,到時候若是紀曼青出現,說不定還有用處。
……
葉公館。
陸淮離開監獄後,很快就去了葉楚那裡。
他帶了一瓶酒過來,擱在桌上。
葉楚掃了一眼,並未在意。她一直在等陸淮過來,她知道今晚會有確切的消息。
葉楚擡眼看去,像是在詢問他。
陸淮開了口:“葉姒的失蹤和賀洵有些關係。”
紀彥儒拐走賀洵時,葉姒目睹一切,紀彥儒將她帶走,並僞造了她的死亡。
葉楚的心一緊。
但她明白,此事並不是賀洵的錯,他和葉姒不過是受害者罷了。
陸淮將暗閣當年的鬥爭盡數告知,在此過程中,戴深死亡……
葉楚握緊拳,指節發白。
近日來,那些不曾被他們知曉的過去漸漸展露,葉姒失蹤的真相、多年前的失蹤案、紀曼青和董鴻昌的勾結……
葉楚坐在那裡,心緒極重。
她絲毫沒有發現陸淮的舉動有所異常。
夜色極深,窗外是重重夜幕。
房間裡靜默至極,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線。
“阿楚。”
陸淮的聲音溫柔,縈繞着她的耳畔。
葉楚怔了一怔。
但下一秒,他的吻卻極爲強勢地落下來。
陸淮的脣覆上來,舌尖開啓她的牙關,一舉一動帶着極其強烈的侵犯意味。
這時,灼熱之感頓時漫上葉楚的喉嚨。
她的身體微微一僵。
是酒。
葉楚掙扎着,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陸淮的手扶在她的腦後,兩人雙脣緊緊相貼。
他禁錮住她的身體,不允許她移動半分。
那些酒水盡數落進她口中。
葉楚緊閉雙眼,眉頭皺起。
酒的味道十分濃郁,她知道那是伏特加。
陸淮的手勾住葉楚的下巴,她仰起了頭。
烈酒滑進她的喉嚨,被迫灌了下去。
在酒精的刺激下,葉楚的意識變得昏沉。
她努力不讓自己昏睡過去,心中浮起疑惑。
陸淮爲什麼要灌醉自己?
回答她的只有他無窮無盡的吻。
他的吻變得輕柔起來,像是無聲的道歉。
葉楚睜開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陸淮的臉,但她的視線卻愈發模糊。
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在他的撫慰下,她的目光依舊迷離。
她雙手扣緊陸淮的肩膀。
試圖抓住他。
留下他……
但醉意洶涌而至,葉楚的身子變得沉重起來。
她失卻了全身的力氣,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在他懷中睡去。
陸淮察覺到她的手鬆開了,漸漸滑落下他的身體。
他環緊她,她沒有意識,她的動作看上去輕飄飄的。
她的身子極軟,癱倒在他懷裡。
陸淮看向葉楚,他已經有所準備。
他安插在葉公館的人會來照顧葉楚,她不勝酒力,明日纔會醒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上海了。
陸淮將葉楚打橫抱起,往牀邊走去。
他放她躺在牀上,動作輕緩,極爲溫柔。
他望着已經熟睡的她,目光漸深。
許久之後,陸淮起身離開了。
他獨自一人走進雨中。
窗外雨勢極大,雨水落進幽深的黑夜裡。
她躺在那裡。
房間四處皆被冷冽的空氣包圍。
冰冷的雨聲入侵,消散了酒味和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再講一次,新年快樂!
祝大家新年大吉,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