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來,楊開發現獨眼龍等人的位置雪屑翻飛,不時傳來兩聲輕吒,顯然還在戰鬥中。
片刻,一個強壯的身影砸在了雪地裡,之後便是趙勇德那特有的北方腔,發出一連串的怒罵。
“媽的,真窩囊,需要我幫忙嗎?”楊開笑着撇下狼屍,踩着行軍靴走過去。
“不用!”獨眼龍叫道,三個大老爺們整不死一隻雪狼,還央求着別人來援手,那他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想到這,獨眼龍握着匕首的力道頓時加重了一分,重重的掃向了那隻滿身傷痕的雪狼。
“石頭,變娘們了不成?縮手縮腳的。”他吼道:“還有你,趙勇德!平時的莽撞氣跑哪去了?鐵塔般的身子,還能被一匹狼撞翻。”
“哇,拼了!”趙勇德頭腦簡單,最吃不得激,經獨眼龍這麼一說,立馬惱羞成怒,抓起躺在身邊的傘兵刀,一抹臉上的雪屑,便爬了起來。
說實話,並非獨眼龍三人合力,都對付不了一匹成年雪狼,而是這中途出了點小小的意外。原先他們是商量好的,怎麼去幹掉那匹狼,結果衝到一半,速度太快,再加上這裡屬於深雪區,時深時淺,獨眼龍太急,一腳踩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埋進了半條腿,這腿卡住了,但跑步的慣性還在呀!頓時,倒黴的獨眼龍整個人撲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他這一撲倒,那匹狼便覺得有機可乘,張開利齒,瘋狂的撲了上來。見到狼主動攻擊了,同伴又遭了意外,趙勇德和石頭立馬慌了神,雙雙上去招架,結果又步了獨眼龍後塵,摔在了雪地裡。要不是獨眼龍經驗豐富,在狼下口的剎那,當機立斷的拋下匕首,用一對鐵鉗似的胳膊勒住了它的脖子,這會兒恐怕就交代了。
趙勇德和石頭好歹算個老兵,發現獨眼龍和雪狼糾纏在了一起,趕緊拔出腿,提着傘兵刀加入了戰團。
接下來就是一段繪聲繪色的羣毆了。因爲雪狼的脖子,乃至兩條前肢都被獨眼龍死死的抱住,所以它根本咬不了人,一時半會也掙脫不開。坦露出來的後背自然成了趙勇德和石頭的活靶子,兩個瞬間就在雪狼的身上紮下了十多個口子,鮮血也將雪狼的毛皮染成了黑紅色。
本以爲受了這麼重的傷,這匹狼也差不多要嚥氣了。但沒想到,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疼痛的刺激,它的生命力卻是出乎意料般的頑強。一聲嚎叫之後竟然奮力掙開了獨眼龍的手,緊接着豎起頸邊的鬃毛,將毫無準備的趙勇德撞的踉蹌幾步,摔在了雪地裡。隨後帶着滿身的傷痕就要朝着林子裡奔,石頭被這一連串的驚變駭的一愣一愣,一時間竟忘了去追趕,因此纔有了獨眼龍這番怒罵。
一滴滴殷紅的血珠,順着雪狼逃離的方向落在了雪地裡,就像是一串血腳印。它的後背幾乎佈滿了橫橫豎豎的創傷,就連腹部也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可偏生它就是一聲不吭,硬氣的跑着,後面跟着獨眼龍,趙勇德,石頭三人,窮追猛舍。
他們並沒有忘記陳天頂昨晚的話,速戰速決,不留活口。筆`¥`癡`¥`中`¥`文如果戰鬥中有一隻雪狼逃了出去,就會引來大批量的雪狼,屆時,對於這支脆弱的小隊,將是滅頂之災。
“奶奶的,腸子都拖出來了,速度還這麼快!”趙勇德荷荷喘着粗氣說道。
“我真想掏出手槍,一槍斃了這東西。”
“別開槍!”獨眼龍瞪了他一眼:“別忘了雪狼湖就在這附近,槍聲響了,它完了,我們也完了。更何況這匹狼都這樣了,蹦躂不了多久。”
獨眼龍說的沒錯,這頭傷痕累累的雪狼的確已經到了窮弩之末的地步,開始還能健步如飛,片刻之後,一條後蹄就跪了下來。
“嗷……”它發出一聲哀鳴,轉過頭,憤怒的盯着這些人類。
棕褐色的眼神,無助,不甘,悲壯。
“嘿嘿,它不行了。”趙勇德憨笑兩聲,抓起傘兵刀,身子超在了獨眼龍的前頭,他一定要剁下這狗崽子的腦袋,以報先前的一箭之仇。
大概是預知到了自己的命運,這匹狼停止了逃跑的奢望,掉轉身軀,面向了慢慢靠近的趙勇德。
雪,紛紛揚揚,將它背上那流血如注的傷口慢慢凝結,但卻凝結不了它生命的流逝。
“嗷……!”它昂起脖子,對天嘶吼起來。那聲音已沒了先前的哀鳴,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狼,本來就是一種驕傲的動物,即使是面對死亡。
不遠處,楊開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發現,雪狼那跪下的後蹄,竟在此時慢慢撐起來,儘管,這動作很是艱難,這動作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但楊開卻從中看到了一種精神,一個桀驁不馴的雪國靈魂。
聯想起陳天頂對雪狼性格的描述,楊開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可他並未留下眼淚,或者說流了,但已被風吹乾。
山風繼續肆虐着,當雪狼身體直立起來後,它已經停止了呼吸。
僵硬的身體,僵硬的身軀,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惟妙惟肖的冰雕。
“我剁了你!”趙勇德胳膊一擡,粗長的傘兵刀就已經劃破空氣,劈向了雪狼的脖子,看來他後知後覺,並不知道,其實這頭雪狼早已氣絕了。
“趙勇德,住手!”回過神來的楊開連忙出言制止,但爲時已晚,刀光一閃,雪狼那半個腦袋就砸在了地上,原本那凍成冰雕的屍體也因爲失去平衡,癱倒在了地上。
直到那睜着眼的狼頭停止了滾動,趙勇德這才傻不拉幾的轉過身,摸摸後腦勺:“楊開,剛你說啥來的,什麼住手?”
“哦,沒什麼,你做的很好。”楊開意興蕭索的揮揮手,勉強笑了一笑。他自然不會去和趙勇德解釋,關於狼的精神,關於狼的信仰,也不會和他說,其實自己想讓那頭驕傲的狼,保留它想要的死法。
楊開想,假若自己這麼說了,怕是大家會把自己當成神經病了吧?
至少,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定是錯愕的。
“哈哈,謝謝誇獎,楊開,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這狼收拾下,叫陳老闆摘倆蘑菇,給燉一鍋。”趙勇德用刀頭挑了挑凍僵的狼屍,說道。
“話說從小到大,我還沒吃過狼呢。”趙勇德嚥了口唾沫。
“算了,不必了,趕路要緊,其他的,以後再說吧!”楊開搖了搖頭,將四棱刺插回了褲管,頭也不回的當先走起路來。
“陳老闆……”趙勇德見楊開一口回絕,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陳天頂。
“沒看到組長都發話了嗎?”陳天頂斜了他一眼:“就你還吃狼,先逃出狼窩再說吧,再說了,狼肉有羶味,還酸溜溜的,有甚好吃?”
“還有,下次別動不動說起野味,就把我跟蘑菇扯在一起,怎麼聽怎麼損。”
“嘿嘿,原來狼肉是酸的,那我就不吃了。”趙勇德收回傘兵刀,戀戀不捨得踢了腳狼屍,小跑着跟上了隊伍。
不幸中的萬幸,這次遭遇戰,小組沒有人受到損傷。因爲沒開槍,所以吸引大批狼羣的可能性並不大,只要大家腳程再快一些,等狼羣出來活動時,早已逃出昇天了。
唯一不解之處就是,在趙勇德砍下狼頭之後,楊開的臉一直是陰沉着的,走了十多分鐘,沒說一句話,像是在想着什麼心思。
“楊開,心情不好?”憋了半晌,陳天頂終於小聲的推了推楊開的胳膊。
他能看出來,對方有心思,而且是不方便說的難言之隱。
“沒事,陳老闆,沒走出這危險地帶之前,誰的心情都不會好。”楊開淡淡的說道。
“是啊!”陳天頂點點頭:“但我想,你卻並非出於這個原因。”
“你多慮了。”楊開面無表情。
“老實說,是因爲那兩匹狼嗎?”陳天頂笑了。
“陳老闆的察言觀色,倒是不容小窺。”楊開說道。
“釋懷些吧!自然界本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況,對於狼這種肉食性的動物來說。”陳天頂說道:“但你做得對,對於那位偉大的敵人,我們值得尊敬。”
說到這,他看了看身後,然後再楊開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其實,剛纔我是騙趙勇德的,其實狼肉並不羶,也不酸,比狗肉還要好吃。”
聽了陳天頂的話,楊開的身軀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絲笑容:“陳老闆,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謊,只是因爲,我也敬仰雪狼,敬仰它的種羣。至少,它們自始自終都是團結一致的。不會像我的族人那樣,爲了一點利益,互相殘殺。”陳天頂嘆了口氣:“不說了,不說了,一說到這個,就是一把辛酸淚呀!”
“嗯,不說了。”楊開點點頭:“陳老闆,我們還有多少路,才能到你說的那個什麼林……”
“戈達拉林。”陳天頂補充。
“對,就是那個戈達拉林。”楊開說道:“這大興安嶺的地名,都很拗口。”
“只是諧音而已。”陳天頂解釋道:“戈達拉在契丹語裡,就是茂盛的意思。所以那裡有一個林場,據說還有個守林人在那裡安家落戶,如果真能遇到的話,我們也不用睡帳篷了,而且守林人的家裡應該有些臘肉,野味什麼的。到時候咱們用點東西和他交換,就能大飽一頓口福,說不定還能吃到香噴噴的大米飯。”
“守林人,是,我好像是聽見你提到過。”楊開一拍腦袋:“不過,我真的難以想象,這麼嚴寒的環境,這種野獸頻出的地方,怎麼會有人長年累月的住下去。他是怎麼做到的。”
“照你這麼說,那些生活在大興安嶺附近的村落,就不活了嗎?而且據說所知,在地球最冷的地方:北極,就生活着愛斯基摩人。”華伯濤插了句。
“北極,有多冷?”陳天頂問道。
“比之大興安嶺,有過之,無不及。而且那裡沒有植物。”華伯濤說道。
“那愛斯基摩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楊開十分不解。
“所以我說,哪個地方,都有哪個地方的活法。”華伯濤頓了頓:“愛斯基摩人的住房有石屋和雪屋。房屋一半陷入地下,門道極低。一般養狗,用以拉雪橇。主要從事狩獵,輔以捕魚和馴鹿。以獵物爲主要生活來源:以肉爲食,毛皮做衣物,油脂用於照明和烹飪,骨牙作工具和武器。”
“分的倒挺明確,幾乎所有生活用具,都能從動物身上獲取。”楊開笑了,他覺得,愛斯基摩人真的很聰明。
“不明確的話,這個種族,早就滅絕了。”華伯濤瞥了他一眼:“話題有點偏了,我們還是迴歸正題吧!”
“呵呵,要是維持現在的速度,我想不出半個鐘頭,就能看到戈達拉林場了,那裡有茂密的樹林,參天的巨木,還是很好辨認的。”陳天頂指着地圖,說道。
“那我們就再加快一點腳步。”楊開說道:“快速前進,在溫暖的帳篷裡歇息,總比慢慢走,在山風裡吃雪強。”
“有道理。”陳天頂將地圖揣進懷裡,抖了抖小皮帽。
“慢着!”就這楊開剛要吩咐大家快速趕路的時候,華伯濤轉過頭,遲疑的動了動耳朵,然後莫名其妙的叫停了衆人。
“華教授,什麼事?”楊開對於華伯濤的反常舉動,很是不解。
“別說話,也不要再往前走,大家全都定在原地。”華伯濤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身,將耳朵貼在了雪地上,像是在聽着什麼。
片刻,他的臉色愈發陰沉,然後變得鐵青:“你們也俯下身子聽聽看,能聽出什麼來嗎?”
聽了華伯濤的話,衆人依樣照樣,但過了幾十秒,卻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聽見,只有楊開的耳朵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似有所悟。
“這雪地,好像在微微的顫動……”楊開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在不遠處,發出了雪崩?”
“不,不是雪崩。”華伯濤閉上了眼睛:“這……這是狼羣朝着我們這裡,快速奔馳的踏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