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頭將張鶴生背起來的時候,陳天頂也飛快的撲滅了篝火,將剩下的固體燃料小心包好,裝進了行李箱裡。
因爲只有華伯濤知道這條隧道的底細,所以接下來的路楊開決定和華伯濤同行,九筒作伴。而原先擔當先鋒任務的趙勇德,則臨時被調去扛行李箱了。
畢竟,石頭再有力氣,也不是鐵人,不可能揹着張鶴生的同時,還將那百來斤重的行李箱攬在身上,要真是這樣的話,走到半路就得累死。
楊開本來想將小組分成兩批,一批駐紮在原地,另一批深入隧道。但仔細一琢磨,還是作罷了。衆人的一系列大動作,想必已經驚動了大壩上剩餘的日軍守衛,或許此刻他們正在不遺餘力的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搜索呢。這時候再將陳天頂他們放在隧道之中,無異於羊入虎口,等着日本人來捉拿。
於是,在和華伯濤商議之後,楊開最終決定,還是按照先前的隊形,一隊前,一隊後,緩緩地朝着隧道的盡頭推進。
行李箱**有三隻美式手電筒,鑑於越往前走,視野就越黑,楊開決定將這三隻手電筒一分爲二,自己一隻,華伯濤一隻,最後一隻給後面的陳天頂小隊照明。
“華教授,走吧!”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楊開端着卡賓槍說道。
他把自己的那隻手電筒綁在了卡賓槍的槍管上,這樣的話,不但方便攜帶,在可視範圍內發現異常狀況後,還可以立刻開槍。
“嗯。”華伯濤點了點頭,一腳踩在了積水上。
通過隧道的拐彎之後,兩邊牆壁上的告示牌鱗次櫛比,就如同街頭上的商店廣告一般。大多數告示牌已經褪色,幾種顏色的油漆混在一起,透露出一種蒼涼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溼氣太大導致的短路,天花板上的小燈很多都熄滅了,有的只剩下燈絲在發亮,無奈之下,楊開和華伯濤只能丟棄了省電的想法,將手電筒的功率調到最大。即便如此,兩條粗長的燈柱一投進黑暗的介質裡,還是很快就消失了一半,只能照的清楚前方五六米遠的距離,就好像這黑暗中,藏着一隻可以吞吃光明的怪物,一發現光亮,立馬就將其塞進嘴的,嚼的渣子都不剩。
“指戰員,那裡好像有個東西!”突然,楊開聽見了九筒驚慌失措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沉悶,像是壓抑着情緒的撥動。
“什麼地方?”楊開停下了腳步,警惕的說道。
他試着擡起槍口,極力的搜索着,不過照了半天,發現隧道還是那個單調的隧道,除了天花板就是牆壁,華伯濤也用手電筒左右照了一番,結果同樣一無所獲。
細碎的燈光映射在積水裡,彷彿是一個個支離破碎的月亮。
“就在前面。”九筒說道。
“前面?前面沒東西呀。”楊開皺了皺眉,對九筒的話產生了懷疑,如果前面真有東西的話,他不可能看不見。
有句話叫疑心生暗鬼,難道是九筒神經繃的太緊,產生了錯覺?
想到這,楊開將目光投向了華伯濤。
“沒有。”華伯濤搖了搖頭。
“真有東西,不明擺着就在前面嗎?只不過太模糊了而已,你們怎麼一個個都看不見。”爲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九筒一把奪過華伯濤的手電筒,飛快的向前走去。
他的動作太急,踩着腳下的水花嘩嘩作響。
“喂,九筒,回來!”楊開沒料到九筒會做出如此舉動,當即大聲喊道。
不過九筒卻把楊開的話當做耳邊風,反而越走越快,就像中了邪。
“看來他好像真發現了什麼。”華伯濤在片刻失神之後,眯着雙眼說道,隨即這位老教授推了推楊開的胳膊:“走,跟上去!”
“好!”楊開點點頭,然後弓下了身子,端着卡賓槍,保持戰術動作,小心翼翼的尾隨着九筒前進,半明半暗的燈光,將三個人的影子,拉的分外猙獰。
就這樣跑了大約一分鐘,九筒終於停了下來,然後雙手叉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指戰員,你自己看吧,我剛纔說的,就是這東西。”
九筒的一句話,將楊開剛要說出口的責備之辭,憋進了嗓子裡。順着九筒手指的方向,他的確發現,在濃濃的水蒸氣之中,似乎藏着一個大傢伙。
這東西大約一人多高,四四方方的,因爲水蒸氣太大的緣故,只露出了一個邊角,邊角上生滿了紅色的鐵鏽和綠色的銅鏽,顯然是一個金屬製品。
此刻,華伯濤也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華伯濤當即咦了一聲,雙眼中閃現出了奇異的光彩。
“楊開,再往前走幾步瞧瞧。”華伯濤說道。
通過這句話可以看出,他已對這個鐵傢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三人又往前靠了一段距離,現在,隱藏在水蒸氣後面的東西就比原來清晰多了,楊開甚至發現,在這東西的正上方,竟然鑲嵌着兩塊厚厚的擋風玻璃。
只不過因爲時間問題,擋風玻璃上已經落滿了灰塵,灰塵被積水一衝,就覆蓋了整個玻璃,一點兒也不透明瞭。若不是仔細去瞧,還真瞧不出那兩塊是玻璃。
此時,華伯濤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不過謹慎的他還需要證實一番才行。
“楊開,一隻手電筒的光源太小了,把你的手電筒跟我照同一個地方,這樣的話,比分散了好。”華伯濤說道。
楊開點點頭,遵照着華伯濤的吩咐,將兩束光源全部匯聚在了鐵傢伙的中間位置。
光源一集中,附近的水蒸氣立馬被驅散了不少。
而這個鐵傢伙也終於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令楊開萬萬沒想到的是,出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輛鏽跡斑斑的火車。
具體來說,這應該是一輛小型火車,無論是外型還是體積,都比火車站的那種蒸汽機車頭要小上一倍。火車的兩邊,各有四個輪子,前面兩個輪子掛着槓桿,顯然是連接到內部的引擎,用於驅動的。和蒸汽機車頭不同的是,這輛火車頭的駕駛室是在前面,而且火車上也沒有煙囪,以及燒煤的煤箱。只有兩條電纜從駕駛室裡拖出來,無力的散落在積水裡。
“華教授,這火車怎麼有點奇怪?”在楊開的印象裡,火車都是利用瓦特蒸汽機的原理,通過燃燒煤炭來頂起氣缸的。所以,但凡是火車頭,駕駛室裡都有一個司機,一個燒煤的,司機負責控制儀表,燒煤的不停地將煤炭丟進氣缸裡,推動火車。而煤炭燃燒後的空氣則從車頭的煙囪裡派出,所以每次火車一開,都會排出滾滾黑煙。
但眼前的火車,不但體積小,而且沒有煙囪。
如此一來,它是靠什麼推動的呢,難道還靠人推不成?
華伯濤沒說話,只是炯炯有神的盯着這輛火車頭,片刻,他的目光被那兩條積水中的電纜所吸引,於是,華伯濤走了過去,蹲下身來,把手伸進水裡,拽出了其中一截電纜。
電纜估摸着有大拇指那麼粗,外面套着膠皮,一條紅色,一條黑色,顯然是爲了區分火線和零線。
“你是不是想問我,這火車怎麼沒有煙囪?”華伯濤用大拇指蓋撬了撬電纜的末端,發現那裡的銅絲切面很整齊,應該是被利器剪掉的。
轉頭一看,電纜的另一端,聯向了火車的駕駛室。
“對,我就是想問這個。”楊開說道。
“這輛火車頭的引擎,本來就不是蒸汽機,又怎麼會有煙囪?”華伯濤眉頭緊鎖的放下電纜,盡皆着走到了火車頭旁邊,試着去拉動駕駛室的鐵門。
所幸,鐵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拉就開了。
不過卡在門縫裡的灰塵和鐵鏽,卻迎面撲了華伯濤一臉,還有許多掉進了他的領子裡,弄的華伯濤渾身直癢癢。
“不是蒸汽機,那是用的什麼……”楊開瞪大了眼睛。
“待會再告訴你,楊開,給我搭把手。”華伯濤轉過頭來說道。
原來駕駛室太高,必須要跨出老大一截才能登上去,華伯濤年老體衰,自然是夠不上,只能叫楊開代爲幫忙。
在楊開的幫助下,華伯濤終於進入了駕駛室。駕駛室很小,只有普通人家半個廁所那麼大,雖然這個形容很不恰當,但事實的確如此。
整個駕駛室很簡潔,大大小小的東西,一個環顧,就能收入眼底。駕駛室的拐角處掛滿了蜘蛛網,椅子上也爛了幾個大洞,發出陣陣黴變了的餿味。這味道很是難聞,華伯濤只得暫時用手捂住鼻子,觀察起位於椅子正前方的控制檯,說是控制檯,其實很簡單,只有兩個玻璃儀表,還有十個指頭能數的清的按鈕。儀表上寫滿了刻度,華伯濤認識,上面的那個是氣壓表,下面的那個則是溫度表,兩個表的測試裝置應該是直接連通到了火車的引擎,方便駕駛員監控發動機是否處於正常運轉狀態。按鈕的右邊標示着許多密密麻麻的日文註解,華伯濤只看了幾眼,便沒去看了,大體就是一些參數,沒什麼特殊的意義。
比起這些,他更關注那兩條電纜的末端。
很快,華伯濤就再次找到了那兩條電纜,它們被插進了控制檯的最左端,紅線在上,黑線在下。
“如我所料。”看到這一幕,華伯濤心中的猜想終於得到了證實。
不由得再次端詳起了這個精簡的駕駛室。
竟然爲了峽谷裡的東西,單單開鑿出了一條隧道,還專門製作了這種適用於隧道運輸的電力機車,小鬼子當真下了一番苦功。他心裡暗暗想到。
原來,因爲黑龍江腹地的氣候條件限制,隧道里根本無法使用蒸汽機車,如果使用蒸汽機車的話,低溫下燃燒的煤炭根本無法推動車輪,而且煙囪所排出的煙霧,也會導致大量積水,阻礙火車運行。於是,日本科學家便劍走偏鋒,設計了這樣一個純電力驅動的火車頭用來拉動貨物,先前華伯濤看到的電纜,便是火車頭供電的紐帶。如果電纜的另一頭沒剪掉的話,應該是無限延伸到隧道的入口,甚至是這座大壩的控制室,這樣,那邊只要一通電,這裡的駕駛員就能將貨物送到隧道入口,裝卸完畢後,再回來繼續。而大壩本身又可以利用水的勢能發電,可謂一箭雙鵰。
但這隧道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呢?
就在華伯濤陷入思索的時候,駕駛室外傳來了楊開的聲音。
“華教授,我在後面的車廂裡,發現了一點東西。”
“哦?”華伯濤一愣,感覺駕駛室裡再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之後,便跳了下去,朝着連連揮手的楊開走去。
“發現了什麼?”華伯濤問道。
他知道楊開的爲人,既然喊了自己,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楊開所指的東西的確很奇怪,那是一塊白中帶黑的石頭,此刻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手掌心,這塊石頭的外表就像油脂一般光滑,有些部位還是半透明狀的,看起來就像是和玻璃揉成一團的肥皂。
“你從哪裡找到的。”
華伯濤拿起石頭,疑惑的問道。
“就是後面的車廂。”楊開轉過身來,指了指火車頭的後方。在那裡,還連着三個梯形的鐵皮子車廂,似乎是用來裝卸貨物的,只不過此時車廂裡的東西已經清了出來,空敞敞的。
剛纔看到華伯濤在駕駛室裡發呆,楊開便帶着一腔疑惑,四處觀察了起來。很快,他就被一節節的車廂所吸引,車廂沒有攀爬的設置,不過好在他身手敏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登了上去。令人遺憾的是,楊開找遍了三個車廂,都沒看到什麼東西,只是發現車裡裡很滑,他用手捻了捻,發現差點讓自己摔倒的東西,其實是一種奇怪的膠狀物。於是便倍加留心,終於在一塊鐵板的夾縫下,找到了這個奇怪的石頭。
石頭的材質和那些膠狀物很像。
楊開相信,二者就是同一種東西,而這種東西,很可能就是日本人在不斷運輸的奇怪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