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社會判死刑的上菜市口之前,不也時興斷頭飯嗎?”趙勇德嘀嘀咕咕的說道。
“我……”楊開被趙勇德弄得無話可說。
“別吵了,楊開你抓住趙勇德的左胳膊,不要讓他掙脫,我清理傷口的過程中可能會很疼,我怕他控制不住。”劉雨薇用酒精棉擦了擦手術刀說道。
“嗯。”楊開說完,兩隻手便如鐵箍一般,緊緊的箍住了趙勇德胳膊。
擦完手術刀之後,劉雨薇剛要下動手,卻又停了一下:“趙勇德,你要不要找個什麼東西塞住嘴,萬一你喊出聲來,我怕會給附近的日本人聽見。”
看來,劉雨薇還是很細心的。
沒有麻醉的手術,是一種非人的折磨。在這種折磨下,病人要忍受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因此很可能會精神崩潰,瘋狂的大喊大叫,或者直接休克。
“不用了,我能忍住。”趙勇德說道。
他身上的彈孔傷疤,加起來也有二三十個了,有一次甚至是自己用刺刀挖出了子彈,所以對這一切,他早就習以爲常。
“還是塞住嘴吧!”爲了以防萬一,楊開還是從毛毯上割下一個小布條,揉成了一團,也不管趙勇德同意不同意,就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
“唔……唔……”被堵住嘴的趙勇德眼睛瞪得老大,顯得很不甘心。
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去瞪楊開了,因爲一絲冰涼已經貼到了他的左手,隨即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與此同時,黃色膿汁上的一塊死肉被劉雨薇硬生生的割了下來。
這塊死肉上擠滿了小水痘,周圍還有一層膠水般的粘稠物。楊開知道,這塊肉已經徹底壞死,並且成爲了細菌的集聚地,如果不割掉的話,會感染其他部位,如果整隻手都感染了十之七八,面臨趙勇德的就只剩下截肢了。
俗話說得好,十指連心。剎那間,趙勇德便仰起了脖子,發出一聲悶哼,等低下頭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掛滿了黃豆大的汗珠。
將趙勇德手上的死肉割完之後,劉雨薇又拿起消過毒的針頭,把死肉附近的黃膿全部挑開,黃膿一被挑開,那些黏糊糊的膿液頓時四散而出。看到這一幕,劉雨薇趕緊叫旁邊的九筒去拎了壺蒸餾水,反覆沖洗了十多次後,才把趙勇德的手衝乾淨。
此刻再去瞧趙勇德的手,雖然傷疤還在,但腫塊沒了,血跡沒了,那些膿包也沒了,整體看上去清爽了許多,起碼,像是隻人手了。
“繃帶快沒了,爲了留給更需要的人,我就不給你包紮了。”劉雨薇喘了口氣說道。
“手就這麼放着,這裡溫度低,過半個小時傷口就會自然凝結,礙不着什麼事。”
說完話後,劉雨薇又用相同的方法,幫趙勇德清理了其他幾個部位的傷口,待到一切都忙完了之後,楊開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華教授,今晚我們就留在倉庫裡待一宿吧!”楊開皺了皺眉頭說道。
後勤窗戶的門雖然是鎖的,但從高高懸掛的窗戶上可以看出,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黑色是可以作爲掩護,可面對這個摸不清方向的大壩,荷槍實彈的日本哨兵,還有隨時都會竄出來的變異怪獸,乘夜而行的舉動實屬不智。
“嗯,想必大家也累壞了。”華伯濤說道:“好好睡個安穩覺吧,比什麼都強。”
“那就這麼決定了。”楊開點了點頭說道:“華教授,陳老闆,你們挪一下位,在倉庫的最後面睡覺,兩個傷員,還有篝火之類的也移到那裡。”
“爲什麼?”華伯濤問道。
“倉庫的卷葉門雖然是鎖死的,但爲了防止意外事情發生,守夜還是必須要有的。還是老規矩,我,九筒,獨眼龍,三個人輪流換崗,石頭你負責看護張道長和趙勇德。之所以讓你們把睡覺的地方挪到最後面,是害怕一旦前面發生了戰鬥,你們也有個緩衝的時間。況且子彈無情,在後面比在前面好。”楊開解釋道。
“既然你都已考慮好,那我就不多說了,總之,注意安全。”華伯濤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和陳老闆也會留個心眼,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對了,華教授,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你。”楊開目光閃爍的問道。
看到楊開的眼神不對勁,華伯濤立馬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換了副嚴肅的面孔:“什麼事情,你說!”
“那個東西,現在會不會已經爬出隧道了……”楊開小聲的說道。
他的聲音很小,但卻不亞於一條驚悚恐怖的死亡訊號,讓原本笑容滿面的衆人立馬僵在了當場,數小時前喝下去的熱湯,也化成了一滴滴冷汗,溼透了後背。
楊開說的很隱諱,但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東西。
“可能吧!”沉吟了片刻,華伯濤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解釋:“我希望它不會走出隧道,如果走出隧道的話,就要看各自的運氣了,如果碰到了日本人,對於日本人就是一場噩夢,如果碰到了我們,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場噩夢。”
“畢竟,它只是個爲了進化,而不斷攝取有機物的怪獸,在它的眼裡,沒有青紅皁白,只有活生生的獵物。”華伯濤說道。
“半夜三更的,說這些東西做什麼?”關鍵時刻,陳天頂出來打了個圓場。
“陳老闆,我不是危言聳聽,我只是有點擔憂。”楊開皺了皺眉說道。
不知爲什麼,他忽然有些心緒不寧。
“把你的擔憂放回肚子裡吧。”陳天頂笑着錘了錘楊開的胸口:“我知道你小心,但今晚就不用了,我覺得這間倉庫很是安全,日本人不會發現我們,那個怪物更不會發現我們。所以呀,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心大膽的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好不好?”
“好吧!”楊開也不想攪了大家的興致,當下點了點頭。
畢竟,好好地睡一個安穩覺,看似簡單,但對小組來說,卻是十分奢侈的。
“這就對了。”陳天頂說完,向楊開揮了揮手:“走,陪我去把紅色集裝箱裡的被子牀褥拖出來,找幾條幹淨的給大家鋪上,我可是盯着它們好久了。”
集裝箱裡的被子很多,楊開和陳天頂來回了兩三趟,終於在倉庫後打了一排的地鋪,如此寒冷的天氣,這一牀牀棉被,對小組來說,的確是個福音。
“楊開,你說這日本人也太熱情好客了吧?”陳天頂開着玩笑說道:“大老遠來一趟,爲咱們準備好了吃的,喝的,睡着,住的。而且滿倉庫都是,用都用不完。”
“哼哼,現在是沒見面,要是見上面了,招呼你的可就是大把大把的子彈了。”楊開冷冷的說道:“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陳老闆你吃不吃得消。”
“吃得消,當然吃的消。”陳天頂聞言,揚了揚眉毛:“不但吃得消,我還來者不拒。但是他們,嘿嘿,卻得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說話之際,已將張鶴生和趙勇德安置在了被子上,趙勇德的傷口要風乾,所以只能這樣躺着,張鶴生則被蓋上了一牀棉被,用來保暖。
空曠的倉庫,在夜晚顯得格外冷,陳天頂無奈之下在前後各點了兩堆篝火。因爲前期都是用的軍用燃油,所以相對來說,固體燃料省下了不少,算一下也夠用個兩三天的了。
“陳老闆,華教授,你們快去休息吧!”楊開說完,看了看劉雨薇:“雨薇,你也去。”
“我還是留下來照顧傷員吧!”劉雨薇說道。
“別撐着了,從進倉庫開始,你就在工作。雖然補了一覺,但也沒睡多久,然後又是工作,再熬夜,明天我就得揹着你出去了。”楊開笑道。
“可是,我……”劉雨薇低下了頭。
說實話,她的確很疲憊,但嘴裡卻很倔強。
“沒什麼可是的,張道長和趙勇德他們有石頭負責照顧,石頭你還不放心嗎?真出了什麼事,會叫醒你的。”楊開勸慰道。
“好吧!”劉雨薇點了點頭:“那我就再小睡一會。”
說完,她便鑽進了自己的被窩,片刻,華伯濤和陳天頂也進了各自的被窩,雖然有牀褥蓋在身上,但這個夜晚還是讓人冷的瑟瑟發抖,好像預示着要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看到衆人都休息了,楊開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倉庫大門前,和九筒,獨眼龍清理起了白天戰鬥後殘留下來的彈藥。
對於一個職業軍人來說,槍支和彈藥就是他們的生命。
但眼下的局面,卻讓楊開怎麼笑都笑不出來。
隧道里的那場戰鬥,幾乎將整個小組打成了殘廢,沒有一點虛誇的成分在裡面,殘廢就是殘廢,真正的殘廢。
趙勇德的M3衝鋒槍炸了膛,這意味着他和九筒組成的密集火力網將不復存在,小組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死神左臂,被硬生生的扯斷。九筒的散彈槍子彈還剩下不到十發,獨眼龍狙擊步槍的達姆彈全部打完,普通子彈還剩兩個彈夾。楊開丟了一把勃朗寧手槍,不過卡賓槍的子彈倒還充裕,大概普通子彈有兩個彈夾,達姆彈也有兩個彈夾。
小組的死神右臂,石頭的反坦克火箭筒還在,火箭筒有三枚火箭彈,可以發射三次。
餘下的,只有陳天頂的機械弩,還有一些小威力的勃朗寧手槍以及左輪槍了,情況不容樂觀。
“獨眼龍,九筒,明天要是再發生戰鬥,得節約點子彈了。”楊開皺了皺眉,說道。
作爲一個出色地軍人,他知道,小組此刻的彈藥連一場小規模的戰鬥都不一定能撐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