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村不算小,雖然比不上廣州城邊的芳村、瀏村,但在這方圓十來裡也算大村落了,況且這裡是廣州到西邊的魚珠炮臺、虎門炮臺的必經之路。
幾百年來石牌村的村民們基本過着曰出而作曰落而息的生活,只是這一年多出了些新鮮事,先是幾十年的民團說散就散了,後來又來了幫人說什麼農會,這個農會究竟是做什麼的村民還不太清楚,有人說和以前的民團差不多,只是換了個主人,不久村裡真的就有那麼幾個不安分的小子搞起了農會。不過這農會和以前的民團還真有點不一樣,以前的民團整天喳喳呼呼的,可老百姓有難處時卻沒人管,現在這農會雖然也喳喳呼呼的,但有難處找他們還真管。
前兩個月出現一批穿灰軍裝的當兵的,這年頭兵匪如毛,什麼樣的兵沒見過,以前沈大帥,莫督軍,後來的陳督軍,孫大元帥;這些兵打過來打過去,也沒見他們減少,倒是自家的東西被搶走不少。村民們漸漸發現這些灰軍裝也有些不一樣,因爲他們買東西給錢,而且是照價給錢,就算在村頭的莫寡婦那裡喝碗茶水也給錢,真是怪事,以前那些兵誰給過;另外他們比那些兵精神,每次見他們都穿得很周正,不像那些兵歪歪倒倒的,走路都走不穩。後來農會的人說這是黃埔的學生兵,作孽呀,還都是些秀才,就被拉去當兵,這什麼世道!
昨天這些學生仔又來村裡了說什麼要在這裡演戲,演戲不去村裡的戲臺,卻在村子四周這裡挖個溝,哪裡打個洞的,真不知這些學生仔是不是在隊伍上被打壞腦筋了。
村民們心裡怎麼想教導團士兵們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忙着佈置陣地,要是出點差錯,哪個紅臉堂的連長肯定饒不了他們,至少也得吃兩鞭子。
午後從楊村方向過來一乘躺轎,跟着轎子的是一個黃臉堂瘦瘦的中年人,背一個包袱,不時向轎上的人陪上幾句笑臉。
村口哨卡的士兵攔住了轎子,中年人忙上前點頭哈腰的說:“長官好,長官辛苦。”順手遞上一包香菸。
士兵甲(龍套自然沒名字)伸手攔住拿煙的手,問道:“你們從哪來,要到哪去?”
“長官,我們從沙河鎮來,去龍口村,我侄兒中邪了,請仙姑去驅邪呢。”
“哦?”士兵擡眼看看坐在轎上的仙姑,仙姑穿一件翠綠的夾襖,雖然天氣已經有些冷,下身卻穿一件大紅的裙子,頭上插滿花朵,面容雪白;見士兵正在打量她,仙姑朝士兵拋出一個媚眼,向士兵堆出個笑臉:“長官,奴家請神最靈驗了,要不要奴家也給長官請個。”,說話間臉上的粉颼颼往下掉,士兵胃裡一陣翻騰,心中惡寒,罵道:“去,去,你才中邪了呢。”,揮手讓轎子趕緊走。
仙姑擡起身向士兵嬌聲道:“長官以後要請神的話,儘管到沙河找我何仙姑,奴家請的神靈驗,以前葉長官中邪還是奴家請的神呢。”,說着眼睛滴溜轉向正在搭建碉堡的地方和挖戰壕的人羣。
中年漢子連忙上前向仙姑道:“仙姑奶奶,您老人家就少說兩句吧。還不快走”,催促轎伕趕路。
士兵甲看看隨轎子一起一伏的那叢鮮花,狠狠的吐口口水:“媽的,晦氣。”
士兵乙嘿嘿一笑:“要不讓她來給你驅驅邪。”
士兵甲一瞪眼,罵道:“你小子才中邪了,趕兩天上戰場就中槍。”
“嚷嚷啥,小心讓連長聽見。”說完,來人又問道:“剛纔過去的是什麼人。”
“報告班長,一個神婆。”
“哦,神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好好站崗。”
仙姑感到仙氣有些受冒犯,因此有些不高興,邊走邊向中年漢子嘀咕,在莫寡婦的茶水鋪門口,仙姑停下來,非要喝口茶再走,中年人無可奈何也只有隨了她的心意。
鄉下人對仙姑很是敬怕,莫寡婦恭敬的將仙姑請進鋪子,趕緊搬店裡唯一的椅子,還用手中的帕子抹了兩下,才請仙姑坐下。
仙姑坐下後,莫寡婦有拿來兩個茶碗,殷勤的島上茶水,給仙姑面前放上一碗,又給中年漢子端去一碗。
“這茶不錯,待會我再給你畫個符,你把它燒了,那你的茶不但茶好,還能包治百病。”仙姑說着端起茶碗。
莫寡婦說:“哪敢情好,不過小店本小,怕請不起仙姑的符。”又好心地說:“仙姑小心些。”
仙姑一愣,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莫寡婦,莫寡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那粉….。要不我給您換一碗。”
中年漢子突然露出很痛苦的樣子,咬着嘴脣,一手捂着肚子,彎下腰,莫寡婦趕緊問道:“兄弟,怎麼啦,那不舒服?”
“沒…,沒….,沒什麼。”中年漢子低着頭,艱難的擺擺手。
“我看他是中邪了。”仙姑冷冷的說。
“掌…掌櫃的,你..你們茅…茅房在哪?”中年漢子捂着肚子痛苦的問。莫寡婦趕緊說:“就在後面,小三,快來,領大叔上茅房。”
從裡面跑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領着中年漢子向後面去了。
這時走過一隊巡邏的士兵,莫寡婦招呼道:“兄弟,要不要喝口水呀,不要錢。”
領頭的士兵笑着回頭:“不用,謝謝了,大嬸。”
“這些兵怎麼這麼客氣,哪來的?”仙姑問道。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這是學生仔的兵。”旁邊一個茶客插嘴道。
“學生仔?”
“對呀,那些學生仔的兵與以前莫督軍、楊司令的兵可不一樣了,軍紀嚴着呢,誰要亂吃亂拿,就要挨鞭子。”
“奴家不信,天下就沒這種兵。”
“不信,昨天我還看見哪個臉堂黑紅黑紅的學生仔教訓一個兵,要不是旁邊有人勸着,哪個兵包保挨鞭子。”
“是..嗎?”仙姑拉長了聲音,他知道是誰了,全校就一個這樣的臉膛。
“當然,我親眼看到的。”
中年漢子從後面出來,神色好多了。恭敬的上前:“仙姑,我們該走了,我的小侄子還等着呢。”
仙姑冷冷地說:“把包袱拿來,我要補點粉。”
莫寡婦渾身一哆嗦,這麼厚的粉,還補。
部隊從魚珠炮臺移駐到珠村,嚴重佈置好防禦後就當起甩手掌櫃,任手下的幾個分隊長髮揮,他只是隨時來檢查,順便打打分。
下午,嚴重把留在家的幾個分隊長叫道指揮部開會,導演部對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動作大爲不滿,已經幾次詢問情況,口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不過敵情不明誰也不敢亂動,嚴重只好答覆等偵察人員回來就開始行動。現在派出去的偵察人員都回來了,就等最重要的陳賡了。
蔣先雲走到指揮部門口就看見哨兵攔住一個神婆,那個神婆卻趾高氣揚嬌聲嬌氣的大聲嚷道:“奴家聽說你們這裡有人中邪了,我是來給他驅邪的。”
旁邊的中年漢子站在一旁看見蔣先雲過來,對着他一陣苦笑,蔣先雲有些好笑:“這位仙姑,你一定搞錯了,我們這裡沒人中邪,這裡是軍事指揮部,你趕緊走吧。”
“怎麼沒有人,來找我的人說有個叫蔣先雲的,還有個叫莊繼華的,他們倆中邪了。我來給他們驅邪,至少二十塊大洋。”
“嗯?”蔣先雲這下算明白了,又仔細看看仙姑,又看看中年漢子點點頭,說道:“蔣先雲沒中邪,有個叫陳賡的和莊繼華一齊中邪了,你給他們驅驅邪吧。”
“誰說的。就是蔣先雲和莊繼華。”
“胡鬧,還不讓她走。”胡宗南聽見吵鬧聲,從屋裡出來,一見門口的情形,氣不打一處來。
“哦,那人還說,有個叫胡宗南的也處於癲狂狀態,鬼魂已經上身了。”
仙姑邊說邊向裡面走,哨兵試圖攔住他,蔣先雲卻示意放行。
胡宗南一看仙姑居然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不由大怒:“這是什麼地方,你居然敢亂闖,來人,把她趕出去。”
“你把他趕出去,我們的戲恐怕就唱不成了。”蔣先雲笑道。
“哦,巫山,這是..”胡宗南這下注意到,蔣先雲居然跟在仙姑的後面。
“進去吧,壽山,人到齊了。該我們出手了。”蔣先雲笑着對胡宗南說道。
胡宗南看看蔣先雲,又看看仙姑,恍然大悟:“好你個陳賡,現在還有精神搞怪。”
“哈,哈….。”陳賡哈哈大笑
指揮部的嚴重李之龍莊繼華等人看見陳賡、蔣先雲和胡宗南進來的時候都有些呆了,至道陳賡大聲宣佈我回來了,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李之龍笑道:“剛看你進來,我還在想,巫山,壽山是不是太着急了,陳賡回不來到晚上我們也要發起進攻,用不着請神婆來跳大神呀。”
衆人一陣大笑,陳賡扯掉頭上的假髮,笑着說:“我這神婆可不是驅邪的,是來驅人的。”然後走到屋角的水缸邊舀出兩瓢水倒在面盆裡,把頭埋在水盆裡就是一陣緊搓,然後倒掉面盆裡的水,又舀上兩瓢,拿起肥皂,在臉上一陣塗抹。等他洗完臉,範漢傑端來一碗水:“辛苦,辛苦,先喝口水,其他的慢慢再說。”
中年漢子看見陳賡端起碗,就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一陣狂笑,李之龍不解的問:“蔭國,怎麼啦?”
宋希廉指着陳賡,笑得說不出話來:“哈,哈,他….哈,哈,他….。”
陳賡臉色發紅,着急的對他說:“宋希廉,你要幹說,我非….,非收拾你不可。”
衆人這才知道,其中有隱衷,一陣追問,包括嚴重度充滿好奇心。
宋希廉在狂笑中,斷斷續續的把莫寡婦茶水鋪的事說了。
這下全屋的人都是狂笑,連穩重的蔣先雲也伏在桌上不住抽動,李之龍抓着範漢傑的肩膀大笑,範漢傑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撐着肚子,莊繼華站在那裡笑完了腰,只有嚴重臉上掛笑,嘴裡說道:“好…了,好了,宋希廉你去洗洗。”
陳賡開始是用發狠的眼光盯着宋希廉,不久也哈哈大笑起來。
莊繼華好不容易止住,說道:“陳賡,你也不用搞得這樣噁心呀。”
陳賡沒好氣的說:“你以爲我想呀,對面那些小子誰不認識我,不噁心點,我回得來嗎。”
衆人又是大笑,莊繼華笑着說:“鑑於陳賡同學的的犧牲,我們決定不在用他表示了,他的軍餉保住了。”
哈哈….
嚴重一看不行了,不能再鬧了,忙止住大家,問道:“陳賡,你說說石牌的情況。”
“石牌的敵軍接近兩百人左右,指揮官是關鐵拳、張耀明,其中一個排大約五十人部署在石崗,楊村沒有敵人,獵德涌上敵人架有一座浮橋,橋這邊大約有一個排的敵軍,河那邊的情況,我派冷欣他們倆去了。”
….
陳賡邊說,李之龍邊在地圖上作標記;陳賡說完,李之龍也就標完。
嚴重看看地圖,然後說:“下面你們提方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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