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鄧錫侯才長嘆一聲:“狗曰的,劉甫澄真是面帶憨像,心中明亮,自乾兄,你這個侄兒了不得。”
“呵呵,”劉文輝笑道:“你又不是今天才曉得,說這些廢話。”
看來誰都清楚劉湘要是不當川軍總司令,誰也幹不下來,二十一軍實力雄冠川軍,劉湘不當,一半以上的川軍指揮不動。
“委員長會接受嗎?”楊森問道,隨着他的話,大夥都把眼光集中在莊繼華身上了。
莊繼華輕輕搖頭:“我還不知道,”然後沉凝一下反問道:“諸位認爲委員長會接受嗎?”
“那還用說,”鄧錫侯有些喪氣的說道:“委員長絕對不會接受的。”
“那這次整軍還整什麼,外甥打燈籠——照舊。”楊森撇撇嘴不屑的說。
“整軍還是要整的,”莊繼華站起來說:“四川剿匪慘敗,官兵士氣低落,不整頓不足以再戰,此外,參謀團和剿匪行營這兩大機構入川,委員長對剿匪有新的戰略部署,整頓川軍只是第一步。”
莊繼華把蓋子掀開了一點,川軍諸將頓時想起,中央入川已成定局,川中原有勢力格局已經被打破,正在形成新的政治局面,在這種局面下,稍有不慎整個系統就有可能瓦解。
“文革,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李家鈺忽然問道,鄧錫侯有些詫異的看着他,向莊繼華問計?這未免有點異想天開了吧,他可是蔣介石的學生,鐵桿心腹,他的計策能讓我們對付蔣介石?
莊繼華眼光閃爍,沉凝片刻後模棱兩可的說:“整軍是一定要做的,不過諸位不必擔心,委員長不會做削藩的舉措,川中之事還是仰仗諸位。”
衆人有些失望,有心繼續問吧,顧及莊繼華的身份又不好問得太直接,沉悶一會,莊繼華卻又開口道:“其實只要四川開發公司在,諸位的力量就在,實力就在。”
莊繼華說到這裡就住口了,楊森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鄧錫侯卻眼光亮了下,可隨即又陷入沉思,莊繼華笑了笑,隨即開口告辭,拒絕了鄧錫侯的挽留,帶着宮繡畫伍子牛和魯瑞山離開二十八軍軍部。
他剛走客廳裡就議論紛紛,楊森首先開口:“晉康兄,他這是啥子意思喲?”
“沒有軍隊,沒有地盤,屁也沒有。”羅澤洲衝着李家鈺嚷嚷。
田頌堯嘆口氣:“畢竟是黃埔的人呀,怎麼可能真心幫我們。”
鄧錫侯卻沉思不語,衆人議論好一正之後,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鄧錫侯這才長嘆一聲說:“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然後他轉頭對田頌堯和楊森說:“時代變了,這天下遲早是他們的。”
“水晶猴子,有話就直說,別說一半留一半,你要把我急死呀,他那是什麼意思。”楊森着急道。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鄧錫侯搖頭說道:“看今曰四川的實力格局,中央算一派,劉湘算一派,我們保定系算一派,你們三位一體算一派,我們和你們實力弱,就算加起來也不能對抗中央和劉湘,但我們也是川中勢力的一枚重要砝碼,與中央聯手可以壓服劉湘;與劉湘聯手可以對抗中央;我們的風險在於,不管與那方聯手,他們只要獲勝,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相反只有保持三方均勢,我們的利益才能保證;那麼如何保證三方均勢呢?劉湘的態度表明,四川的軍民兩政他都不會放手,這就壓縮了我們的生存空間;可是如果我們把眼光放遠點,放開點,跳出軍隊地盤的框框,就會發現我們的生存空間是無限的大,我們生存的方式也就出來了。”
田頌堯和楊森等人有些迷惑,沒有軍隊,沒有地盤,那還說什麼,不就完了嗎。鄧錫侯看着他們搖頭嘆息道:“地盤最主要的作用是什麼?養軍呀,可是四川開發公司每年的收入已經超過地盤帶來的了,而我們現在已經不能在地盤上收稅了,底盤帶來的收入已經很小了,我們的收入已經轉移到開發公司上了,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保地盤,而是保住開發公司。”
這纔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莊繼華沒說的話讓鄧錫侯全解讀出來了,劉文輝、田頌堯和楊森畢竟獨當一面的時間長點,很快明白了鄧錫侯的意思,田頌堯試探的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完全放棄民政,以支持劉湘對抗中央?”
“當然不是,我們以民政支持劉湘,以整軍換取中央的理解,死死把住公司,加強與莊文革的合作,如此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想想看,渝城的工業體系還只是初具規模,已經能勉強滿足我們的需要,再過上幾年,利潤將是空前的,只要把住她,我們就誰也不怕。”鄧錫侯的神態越來越堅決,他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但一個疑問卻浮現在他心頭,莊繼華今天來的目的恐怕還是最後這句話,可是他在害怕什麼呢?難道蔣介石要對他下手?不能呀,按照孫元良的說法,他是蔣介石最心腹的學生,出身黃埔,有黃埔、一軍、浙江這三大標籤,是蔣介石必定要用的人,早在廣州就參與核心機密,蔣介石怎麼可能忽然對他下手,如果不是,那就是他在防備什麼,可他在防備什麼呢?鄧錫侯一時沒想明白。
“晉康兄,你可真是個水晶猴子,”楊森大笑起來:“你說得對,我那塊地方,現在每年的收入不到兩百萬,今年的紅利就可以達到一百萬,已經接近防區最高稅收了,如果明年能翻一倍,那就徹底超過什麼[***]田稅了,這筆買賣太划算了。開發公司一定要保住,這纔是我們的根本。”
“說得對,我們不出面與老蔣鬥,讓劉湘出面,其他都可以答應,但開發公司一步不讓。”鄧錫侯堅決的說。
“我不明白,幹麼跟他們說這些?”宮繡畫在車上問莊繼華,莊繼華看了司機一眼,微笑着說:“慢慢你就會明白了,其實,他們對整軍有很大疑慮,擔心校長借整軍削弱他們的實力,不先安他們的心,他們是不會真正贊成整軍的。”
宮繡畫看了司機一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楊永泰聽說劉湘願辭總司令而不願放棄省主席後,皺眉思索片刻後笑了:“這沒什麼,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可以先從基層做起。”
從基層做起?莊繼華這次卻沒想明白,楊永泰笑道:“文革,到時候可要多多配合。”說完之後留下一頭霧水的莊繼華,徑直去給蔣介石發報了。
第二天首先召開的由曾擴情主持的,各縣黨部主任參加的省黨部擴大會議上,莊繼華提出在四川全面整黨。
“我黨的戰鬥力爲什麼會這樣弱,全部原因在於沒有強有力的基層組織,幹部辦事因循守舊,貪圖大城市的安逸,不肯深入基層,要想重振官場,重建國民信心,必須首先整黨。”莊繼華在發言中慷慨陳詞,曾擴情有些不安的看看他,這幾年主持省黨部工作的是他,要說負責就是他來負責。
曾擴情不安下面各縣的縣黨部主任更是面如土色,他們預感到這次整頓風暴恐怕不同以往,莊繼華摻和進來了,渝城馮詭掀起的整頓風暴據說就是他在背後推動的。
莊繼華看出曾擴情的不安,換個口氣說:“我不是批評某個人,而是風氣,目前的黨風不正,幹部醉心爭權奪利,卻絲毫不關心民生,不扭轉這種風氣,我黨勢必墮落下去,委員長推行新生活運動是爲了重振國民信心,怎麼才能把新生活運動推向深入?黨員,只有依靠黨員的模範帶頭作用,才帶領國民振奮國家。因此我認爲,要推廣新生活運動,必須整頓黨組織。”
“文革說得對,我在各地都看過,渝城地區的黨組織戰鬥力是最強的,組織是最嚴密的,四川各地應該按照渝城的方式整頓組織。”楊永泰立刻表示支持。
“我這兩年對….”曾擴情剛開口要檢討,莊繼華卻立刻打斷他:“擴大哥,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整個組織的問題,是黨風的問題。”
“我看也還是,前年鄧文儀在武漢整頓,賀衷寒在南京整頓,都取得不小成效,特別是武漢,徹底扭轉了政斧在國民心中的形象,黨風應該整,可該怎麼整?我們應該出個辦法來。”賀國光慢條斯理的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