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666 吳四寶與佘愛珍(下)
吳四寶與佘愛珍(下)
葉生秋“嗯!”了一聲,“殺小放大不是咱們萬順堂所爲,根子在季雲卿與吳四寶,我們卻弄死幾個小特務,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打草驚蛇。”他停頓了一下,又問,“我聽說吳四寶的有個夫人叫佘愛珍,很是精明,吳四寶對她言聽計從,她是什麼背景。”
“吳四寶原先有夫人,前些年與人私通後,與姘夫一起死在吳四寶兄弟手上,吳四寶也因此而亡命,其後他從白崇禧的隊伍中當了逃兵,回到了上海,投在季雲卿門下,由季雲卿推薦到‘姚記公司’的賭檯抱臺腳,就在這時候,他認識了賭場搖缸女郎、季雲卿的乾女兒、潮州人佘愛珍,二人姘居在法租界巨籟達路的同福裡。佘愛珍就如堂主所說,是啓秀交際學校畢業的,爲人很是精明。吳四寶剛回上海時,由於從前他殺妻的人命案並未了結。英租界匯司捕房探長尚武就來找他講斤頭。佘愛珍當下答應出一萬銀圓了事,尚武見對手是女人,又見他答應得如此爽脆,就開價銀元一萬二千圓,否則就舊案重翻。佘愛珍見尚武行事如此不漂亮!乾脆一個錢不給,說什麼寧可打官司,也不塞狗洞……”
葉生秋點點頭,“這女人倒也落門落坎。將來即便咱們要了吳四寶的命,這女人須也放過。”
梅舜臣“嗯!”了一聲,接着說……佘愛珍讓吳四寶藏起來,一切由她出面,說是寧可把錢去給了苦主,也絕不喂捕房的狗。苦主覺得事情已隔多年,且死者原也有錯,現今對方既已如此說了,於死者也有交代,於生者也有了安排,且見這位吳太太說話行事漂亮落檻,只覺事情應當如此了結,就依言到租界的會審公堂去告,追吳四寶到案,苦主當庭指證吳四寶姓名雖同,人卻不是,就此銷了案。佘愛珍又反過來告尚武拆梢,反把尚武搞的是灰頭土臉。至此後,吳四寶特別看重佘愛珍,倒也不只因爲這一樁公事。還因爲佘愛珍待人處事豁亮大度公正,又識文認字。吳四寶不識字,每天早晨還在牀上,佘愛珍就連讀帶講解說報紙給他聽,白天吳四寶出去,就當着衆人的面逞能,講起本埠外埠最近有些什麼新聞,頭頭是道,大家自對他很是佩服,其實這都是佘愛珍在背後操作之功。此時的七十六號,名義上是以李士羣爲頭,但實際上主事的卻是吳四寶夫婦,吳四寶當警衛大隊長,內裡卻都是佘愛珍管事,所以七十六號的那些衛士都怕佘愛珍,見了她個個樂於聽命。無論七十六號的隊長、處長、課長,上至丁李周佛海,旁及滬杭寧一帶軍隊的司令官,如丁錫山、程萬里等師長,都叫佘愛珍做大嫂或大阿姐。上海有身家財產之人,也都知道這位吳太太重人情面子,做事漂亮。不光如此,佘愛珍還受過特殊訓練,槍法極準,且左右開弓。另有一手認人的絕活,她只要看過一個人的照片,就至此記住,絕不會弄錯人。以至於李士羣每每當着衆人之面贊她說:吳太太不做特工,還比受過特工訓練的有本領……
“佘愛珍!”葉生秋重複唸了一聲,問:她多大年齡?樣貌如何?
“三十出頭,腰身極細,打扮清素時多,華麗時少,愛穿高跟鞋,尤喜最流行絲襪。”
“愛穿高跟鞋?”葉生秋尋思了一下,說:我記得你門下有個叫做趙澍榮的中國銀行職員,你讓他想辦法去和佘愛珍接觸一下。
“好!”梅舜臣點點頭,心中佩服葉生秋這一步棋高明,趙澍榮拆白黨出身,面相俊秀,極有女人緣,讓他去勾引佘愛珍,或許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梅舜臣又問葉生秋說:堂主,戴笠手下有個叫做最陳恭澍的,拿了戴笠的介紹信,說是想從咱們堂中調上幾名槍法好的兄弟辦一件大事,堂主你看這件事怎麼答覆?
葉生秋沉默了一會,說:自七十六號成立以來,中統、軍統就與他們成了死對頭,雙方都欲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戴笠向咱們借人,一定還是爲了這件事兒,咱們萬順堂要想立足,必然不能參與到他們之間的廝鬥當中,省得給東洋人留下話柄,但戴笠既然來信,面子也不能不給……葉生秋沉吟了片刻後,“把堂中最近犯了堂規的兄弟趕走幾個,讓陳恭澍去收留了吧!”
“萬順堂最近很少有犯堂規的兄弟……”梅舜臣想了想,“我門下有一個叫做詹森的,最近他的生父來與他相認,說是要帶他走,他的父親名叫尹定一,出身保定軍校,現在充當汪僞政府的漢奸,是汪僞國民黨四川黨員通訊處的副主任與軍事委員會委員。我看可以用這個理由把詹森推給陳恭澍。詹森膽大心細,槍法好,即便將來失了風,也不會牽扯上咱們萬順堂。”
葉生秋點點頭,“不管怎麼說,詹森畢竟是咱們的兄弟,現在趕他走,是爲了應付戴笠的權宜之計,他的周全,你要放在心上纔好。”
……吳四寶聽了凌世昌的報告,蒲扇般的大臉上、老鼠般的小眼睛瞪的溜圓,他本就膚色黝黑,此時更在這黝黑的面孔上浮了一層紫氣,看起來仿若凶神惡煞一般,“觸那,紅旗老幺算是什麼東西,就算葉生秋在老子的面前,也得矮着一頭說話。你去組織人手,跟租界捕房打個招呼,就說有重慶方面的特務藏在萬順堂的賭場裡,讓那些巡捕配合我去拿人!”
“咱們有行動,要不要同李主任打個招呼。”
“觸你母親,老子讓你招呼人手,你招呼人手就是了。”吳四寶的脾氣性格本就暴躁,前幾年他吃過萬順堂的虧,被萬順堂逼的遠走他鄉,自從回上海後,他就一直憋着氣尋機報復,只是未加入七十六號前,他手下雖也有一些流氓兄弟,但與萬順堂的勢力相比,還是相距千里。此時他羽翼漸豐,齒爪漸利,就想着去捋萬順堂的虎鬚,去滅葉生秋的威風。
“吳大隊長,紅旗老幺手底下的兄弟,可是清一水的花機關,憑咱們手中的那幾支破槍,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觸那……”吳四寶搓了搓手,“日本人想用老子去替他們賣命,卻讓老子自己解決經費槍支,不行還用老辦法,今天晚上行動。先去搞槍。”
吳四寶搞槍的方法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就是一個字:搶。自從他投了七十六號後,從前的老兄弟是趨之若鶩,紛紛來投,換帖兄弟除了凌世昌外,還有如夏殿元、郭忠等,此外還有張國震、顧寶林、趙嘉猷、王吉安等一羣門生,這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流氓惡霸。此外飲水思源,吳四寶還把他的“老頭子”榮炳根也拉來當了漢奸,報答“老頭子”當年對他的知遇之恩。手下既然有了兄弟,於是吳世寶便叫他的徒子徒孫,每天晚上在越界築路一帶奪槍。要是看到租界上帶槍的印度巡捕,就把他們的槍奪下來,逃進華人地界的弄堂裡,弄得租界上帶槍的巡捕,入晚在越界築路一帶不敢單獨行動。這種強盜行爲一直持續到丁默村、李士羣得到了日本特務組織——梅機關的信任,才由日本侵略軍供給槍支。
就在凌世昌領了吳四寶之命要行動時,佘愛珍進來說:取消行動吧!我們不跟萬順堂開仗。
“爲什麼?”吳四寶雖然對佘愛珍的話言聽計從,但在盛怒之下,還是要問問情由。
“我們不是萬順堂的對手。”佘愛珍說的很直接。
“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吳四寶不理佘愛珍,命令凌世昌:晚上照舊行動,先搞到槍再說。
凌世昌看看大隊長,又看看大阿姐,大隊長的心思像一張透明玻璃紙,可以一眼看穿,現在他臉上除了暴戾與憤怒之外,再沒有別的含義。而大阿姐的臉上除了猶豫之外,還有一絲琢磨不透的恐懼。凌世昌覺得大阿姐是對的,不同萬順堂開戰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就在剛纔,他已經領教過萬順堂那不擇手段的玩命手法。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有點後怕,如果段德三真的把車開進了黃浦江中,那自己早就死不見屍了。他懦懦地對吳四寶說:大阿姐是對的,我們跟萬順堂開戰,沒有一成必勝的把握。
吳四寶心火燃燒的更旺,臉上的暴戾之情也更盛,他要發怒了……
佘愛珍看着吳四寶,柔和的眼神一點點地澆熄滅着他的心頭火,她淡淡地說:不說萬順堂積累了多少財力、人力,只葉生秋這些年來在黃浦灘犯下的案子至今沒人能找到證據這一點來說,就可以知道此人的心思有多麼縝密。四寶,你如果想安心發財,就不要去招惹萬順堂了吧!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吳四寶的心緒逐漸地平靜下來,他緩緩地點點頭,“那就橋歸橋,路歸路,大家相安無事吧!”
凌世昌聽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