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裡,腳到底出現了輕微的凍傷,酸酸癢癢的,手上也有幾塊地方生了厚皮兒。
趙婧之要跑出去買藥,王洪可不敢讓她自己出門,可不等他自己溜出去買藥,古小良和李帥兩人偷偷跑了過來,見到他這個樣子,給他找了凍傷藥,又幫着給家裡買了些吃的用的。
王洪這才安心的窩在家裡養傷。趙婧之努力做着所有家務,不讓他下炕。俏生生的小媳婦,忙裡忙外,炕上炕下的伺候着他。
被媳婦照顧的感覺很好,可被人追的感覺非常不好。王洪只能以這次遇到的情況,琢磨着自己再練點什麼,他在用槍與用武藝上衡量了幾天,終於總結出一點經驗:
槍支有槍支的好,武藝有武藝的好。
在這次與漢奸和日本人的交手中,都是子彈在殺人。但是,沒有武藝在身,他又難以逃脫。
對於槍法,他希望自己也是個神槍手。
雙手拿着匣子槍,百步之內,指哪兒打哪兒;或者拿着三八式步槍,一里地內,槍響人倒。要有這手能耐,還不定誰趕誰滿山鑽山溝樹林子跑哪。
可是雪地飛奔、藏身潛行、躍上火車這幾樣都是武藝的底子給的。
加上這次沒有使出來的,拼剌刀、短劍偷襲,王洪終於知道了,武藝有武藝的好處了。
冷兵器的各種殺人技,好象過了氣,沒有什麼先進的地方,可在特定的場合下,還是找不到替代的。
光是不出響,就是槍支比不了的。
他準備結合二者的長處,先把槍法練出來,做能遠處開槍,也能近身用刀,能潛伏夜行,這樣去跟日本人鬥,才能不會失手。
王洪這想法,有那麼一點點,晚些纔會出現的偵察兵種和綜合特殊兵種的思路。但更多還是被日本人步槍+剌刀的思路帶偏了。
步兵遠開槍、近剌刀,也是這時中國大小軍閥的思路,都在想遠處用大炮、近處用步兵,他們以爲這就是日本人重視剌刀訓練的目的。
可日本人的剌刀訓練,並不是象他們所想的那樣遠近結合的技戰術,更多的是通過剌刀這種直面生死的感覺,讓士兵們得到一種精神上的變化,增強勇氣,嚇倒敵人。
王洪養了幾天腳,在不影響走路時,夜裡跑到李辰那裡,把搶來的匣子槍拿了過去。
匣子槍對趙婧之來說,又大又重,她想用也沒那麼大的力氣。所以王洪只留了一把,又多留了些子彈練槍法用。
現在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王洪在家裡,除了自己練劍、給媳婦當陪練,就是擺弄着這把匣子槍。
拆槍裝槍擦槍,熟悉槍的性能,練習瞄準。
匣子槍是東北軍警和鬍子的必備武器。這種掃把手柄的自動手槍,各種性能都被中國人鑽研到了極限。
據說有人能在極短的時間把匣子槍拆開又裝好。他坐在炕上幾下拆開槍,放在前大襟上,一抖衣服,把各種零件抖到空中,然後在幾步之間,接着零件往槍上組合,等走到門口時,槍就裝完了。
那種專玩拆裝的人很少有人親眼見到。可準頭好的,能甩手一槍,把兩百米的電線打斷的人,各地都有一些。
駁上大木匣子當自動步槍用的,橫着掃射當衝鋒槍用的。還有些土匪把準星銼掉,隨身帶着四處打探消息。
至於彈口上跳的小問題,王洪都知道斜着打。
王洪在義勇軍裡也聽些人閒扯過這些事,雖然這些高人的能耐他做不到,卻也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他正在家裡琢磨着匣子槍、練習着武藝,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岳父卻親自跑來了。
岳父躲着滿大街的眼線、便衣、軍警跑了過來,一個是謝謝女婿幫的大忙。
他以爲王洪三兩槍就解決了問題,誰想,他在遠處看着互相呯呯呯的開着槍,嚇的他混身發抖。一個車老闆子直接嚇的尿了褲子。這下才知道,王洪那時的生死,只是一瞬間的事兒,頓時後悔的不得了。
早知道這樣,寧可把三車布料送給那些漢奸,也不能讓王洪冒這個險。這要是女婿出了事兒,女兒不得恨自己一輩子啊?
所以,雖然是長輩,可也來親自跑來,向王洪道謝。
王洪也不想再有這種事情,可不好說,只能老實的讓岳父不用客氣。
趙婧之跟父親說話倒是直接了當些:“你看王洪手上腳上傷的樣子,以後別把錢財看的那麼重了,這要是運氣差點,我就成寡婦了”。但她的心裡,卻小小的傲驕着,雖然不是門當戶對,可王洪是個有本事的,家裡人終於知道了吧?
岳父乾笑的說:“別說那晦氣話,這不是不知道嗎,以後不會有這種事兒了”。
第二件事兒,岳父專門找過來跟王洪商量怎麼離開安市。
全家人安全的回到上海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何況要帶上二十多斤黃金(值一萬多塊大洋),這是筆數額龐大的鉅款,可沒人敢掉以輕心。
去大連的路有三條。
水路,要三道浪頭坐船到大連。
火車要坐到奉天再轉車到大連。
公路有兩種走法。趕馬車從三道浪頭走到東溝到莊河再到大連是一種,北上奉天再搭汽車去大連也是一種。
可每條路都不好走。
三道浪頭到大連的水路,也是剛允許走客船。船小,日本人也查的嚴,王洪兩口子不一定能上得了船,大筆黃金更會面臨日軍漢奸種種理由、藉口甚至罪名。
公路風險太大,一路關卡、土匪和義勇軍,出什麼樣的事兒都可能。
一大家子人的身家性命啊!
岳父想來想去,定下來全家人坐火車去大連。但是,火車上會有日本人和漢奸警察巡檢,查人、查票、查行裡。
黃金能帶上車,可能不能帶下車就難說了。
岳父和王洪商量了半天,就定了下來:王洪兩口子帶上黃金,步行先去奉天,在奉天那裡匯合後,然後再坐火車去大連。如果火車上實在查的太嚴,那王洪兩口子繼續帶着黃金往大連走,全家人再到大連匯合。
到了大連就好說了,那裡去上海的船都是外國人的,帶黃金甚至帶武器都能提前上船。
他問王洪,走路帶這些東西,有多大把握?
王洪不覺得有多大難度,只要避開日本人,自己有槍有刀,也是義勇軍出來的,應該,遇不到什麼麻煩。
岳父這才吐了口氣,該死的日本人,這錢要是能匯兌回去,就沒這麼多麻煩了。
現在離開安市只餘下最後一步,成衣廠已經談的差不多,現在在等對方籌的錢到位。
王洪和岳父在在細節上商量了很長時間,到了飯點兒,趙婧之把她胡亂弄的飯菜端到了炕上。
這岳父看着僅是做熟了能吃的飯和菜,對着女兒說:“之之啊,這個手藝可不成,你得好好學學”。
趙婧之白了白眼睛,說:“怪我嘍?”她這是跟王洪過上小日子,才硬着頭皮瞎摸索,學會了做飯做菜,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米菜,才勉強能做熟。
岳父苦笑着搖頭,無法回答。
吃完飯,到了下午,該說的都說了,岳父這才準備回家。
兩人從屋裡出來,聽着外面的聲音,輕輕的往院門口走去。
王洪處理過屋門和院門,開關都沒有什麼聲響,他準備在門口觀望一下,再把岳父送出門。
可他剛把院門拉開一半,就見一個陌生的壯漢正站在門口,與他臉對臉的對望着。
要是常人,肯定會嚇上一大跳,女人也許直接就嚇的尖叫起來。
王洪只反應出來兩個字:“便衣”,一身的驚訝,全坐在了尾巴骨上,他激靈,身子往後腳上一壓,便要出手。
那個人也明顯嚇了一跳,可跟着王洪後面也反應了過來,他在往後退,可看向王洪的眼睛猛的收縮了一下,並沒有說話,而是,把手,伸向了懷裡。
王洪一看這種眼神,便知道那人認出了自己。
在這眼神相交的剎間,王洪後腳一蹬,身子飛迎上去,以拳代劍,一個鳳眼拳打在他喉嚨邊上,把他悶倒在地上。
岳父在他身後,看到王洪退了下,又衝出門去,然後,門外就有個人摔倒在地上。他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大跳,手足無措的站在門裡發愣。
王洪見衚衕的前後沒人,就揮手就讓岳父趕緊先走,隨後,他把這人拖進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