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呆了呆,費這麼大的勁兒,拼死拼活的,把趙婧之帶出來,最後的結果還是要跑路,真是有點喪氣。
不管怎樣,他只能先安慰趙婧之:“這樣吧,我送你回家後就回山東。日本兵要是找到你,你就說是我殺的”。
趙婧之還是發慌,之前日本兵禽獸不如,後面暴虐的更是上來就開槍。
日本兵要是找到她,怎麼可能聽她說幾句話就信了?
還不得帶走問個仔細?
那要是再發生什麼……
她不敢想下去了,可止不住腦海裡又涌出剛纔被日本兵按在地上那一幕,還有那子彈從身邊飛過的樣子,絕望中,哆嗦着撲進王洪懷裡哭泣起來。
美女投懷讓王洪遲疑了一下,他把手放在了趙婧之的後背上,也想起了那些見到人影就開槍的日本兵。
想什麼來什麼。
遠處傳來了一聲狗叫聲,王洪想起日本人餵養的大狼狗,低低的罵了聲:“一羣畜生”,趕緊擁着趙婧之繼續往前跑。
一個日本兵帶着大狼狗,與追兵們在山溝處匯合,隨後,大狼狗找到了血腥味兒,立刻帶着他們追趕了上來。
聽着後面越來越近的人狗叫吼,兩人不得不再次狂奔起來。
這條黑背大狼狗十分好戰,知道目標就在前方不遠,開始不耐煩起來,反覆對着飼犬員吼叫着,示意他放開了狗繩。
這日本兵問了下情況,知道前面追的是一男一女,武器只有一把剌刀,就把受過嚴格訓練的大狼狗放了出去,準備用軍犬拖住王洪二人。
據說,日軍在侵華戰爭中使用超過10萬條軍犬,918時,東北就有250條有編制的軍犬,清一色的大狼狗。
日本軍犬有專門傳送命令的,也有追蹤咬人的。配有專用的防毒面具,速度能達到25公里,可以運送360發子彈,四五分鐘就能咬死一名成年人。
狗食更是一個月要花十幾塊現大洋。每天7兩鮮肉或者8兩沙丁魚,大米和麥子要8兩,外加蔬菜4兩,還有各種口味搭配,遠強於‘吃草’的日軍。
這些大狼狗也在戰爭中回報了日本主子。殘害了無數中國人的生命不說,很多時候,作戰佈局,移動埋伏,都被這些畜生提前發現了。
王洪正拉着一瘸一拐的趙婧之疾走,突然感覺身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他一回頭,看到一條大狼狗已經躍在半空中,正張着血盆大嘴,對着趙婧之後背撲去。
趙婧之渾然不覺,可王洪的頭髮汗毛瞬間豎立了起來,情急間扣住前腳猛的一蹬地,身子借力急轉,拉着趙婧之的左手一用力,把她抱到懷裡,手中的剌刀對着那狼狗的肚子就砍了過去。
大狼狗在空中伸展着,無法借力,狗眼睜睜的看着它的肚子被這一刀斜斜的開了膛,哀號掉到了地上。
落地時,這狗習性把四肢先落在地上一撐,這倒好,刀口裡嘩啦啦滑出一大坨東西。
一股濃厚的腥臭味迎面而來,白的、紅的、黑的、黃的、綠的、粉的,一大堆油膩的內臟冒着泡兒攤在了地上,嚇的趙婧之一下抱住了王洪不肯放開。
那大狼狗暴虐之極,都這樣了,還奮力的最後站起來一次,然後就軟軟的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卻還兇猛的瞪着兩人。
王洪見這狼狗不能動了,沒再理它,摟着趙婧之就要繼續往前跑。
趙婧之被這狗一嚇,身上最後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身子從他手中滑脫,軟軟的坐在了地上,認命的低聲哭訴:“我走不動了”。
看到趙婧之那蒼白的臉龐,微閉的雙眼,王洪只好彎腰抱起她繼續往前跑……
陡坡與樹林間有一片淺草地,象一片毛茸茸的地毯,從樹林斜斜的漫到了陡坡的腰間。
青黃招搖着,遠望過去,平平坦坦的,一覽無餘。
陡坡下,卻有個視線不及的小坑。
只有站在坑邊,才能看到狹長的小空間裡,王洪和趙婧之互擁着,蜷縮在裡面。
聽着不遠處日本人的聲音,趙婧之驚魂未定,眼前不斷浮現着剛纔的幕幕影像:
被他抱在懷裡飛奔,日本士兵瞄向自己開槍的樣子;子彈打在樹枝上爆開、打在石頭上怪叫的彈走、打在地上冒出的土花;兩個猙獰淫笑的日本兵拖着自己的恐怖;他一撲而過後,日本兵被捅倒在地,死前掙扎求生的樣子;跑不動了的絕望;在臉與地面接觸前,被他一把挾起的慶幸;讓人反胃的日本兵和那大狼狗的屍體;
最後,定格在,他提刀站在面前,樹林透過來的一縷陽光照在那高大威武的身軀上。
趙婧之忍不住象要把自己融到王洪身體裡一樣,纏抱的更緊了些。
雖然她在二十分鐘前,根本不喜歡、不搭理這個假裝偶遇邂逅的王洪同學。
可現在,兩人的臉貼到了一起,她緊抱着他,而他的手放在她的後腰上,更可怕的,是的兩人糾纏在一起腿……
趙婧之羞澀是羞澀,可經歷了被日本兵拖到小衚衕裡這一遭,又被子彈沒停歇的追趕,拼死跑了十里山路的她,只有這一個依靠。
形勢逼人,她沒有選擇。
王洪抱住她,她順勢也抱了回去,還抱的更緊,那一刻,一個念頭閃電般的轉了出來:不死就嫁給他。
想通了,她就覺得這姿勢沒有了任何的違和感,放開了身心,只想待在他那寬厚的懷裡多歇一會。
王洪壓着的肺裡傳來的火辣,微喘着傾聽着四處的動靜。
右手的剌刀插在草皮下,手指微動着,隨時準備着暴起一擊。
懷中,趙婧之貼着的太緊了,柔柔的,嫩嫩的,讓他總是想啃上一口,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他忍了又忍,只好把注意力轉到了手中的剌刀上。
砍死了條狗,讓王洪想明白了‘拳不離手劍不離身’這句話的另外一層意思。他心道:還好跑不動時也沒丟掉這傢伙,剛纔要是空着手,那麻煩就大了。
這把剌刀剛磨過,刀刃只開了一半多,磨的很小心,很鋒利。
白磨的刀條,依稀可見的打磨紋理如同布紋般,鋼口比從小到大見識過的,鐵匠打各種的腰刀、砍刀、青龍偃月刀、短刀、攮子、匕首都要好上很多。
帶着卡簧的鳥嘴型刀柄,握起來很舒服。
刀長半米,跟宋劍差不多。可刀條上開着血槽,比厚脊的宋劍輕上很多,做不出破甲劍法的硬朗動作和雙刃技巧。
殺人的好傢伙啊!
可惜,現在武藝再好也只能用來貼身近戰了。
短短的時間裡,王洪經歷了用偷襲方式殺人見血,和被子彈追的滿山跑,一下就打破了他從小到大,以爲武藝高強就能仗劍江湖的夢想。
一路上沒有被子彈打中,主要是有東西遮擋。
更重要的,是兩個人命大。
總不能次次命大吧?
王洪終於明白了姥爺不再死守家傳武技的原因,卻也有了自己的困惑:難道面對日本兵,練一身武藝,卻只能近身捅人?背後偷襲?砍大狼狗?
這時,四處都傳來了鐵釘軍鞋踏出的沉重腳步聲,有一個日本兵走了過來。
草坪看過去,一目瞭然的樣子,讓這個日本兵掃了幾眼,就把視線轉向了樹林方向,腳下慢慢的走着,四處尋找着可疑的地方。
王洪收住心思,與趙婧之同時摒住了呼吸。
這個小坑也是走到近前纔看到的,兩人的心裡都祈望着,能躲開這些日本兵。
趙婧之心裡在向各路神仙許着願,可腦海映出來的,卻想着王洪站在他面前,身披晨曦的模樣。她聽着日本兵的腳步聲,閉上眼睛,死死摟住王洪,認命的等待着。
這時,她才發現,與喜歡自己的人相擁死去,彷彿沒那麼悽慘。
王洪卻在難受中,日本兵的腳步聲很大,卻離他們還有些距離。
可懷中的趙婧之摟的實在太緊了,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這一刻,動不得,更也推不得。
有些窒息的感覺,讓他緊張中卻也暗自苦笑,兩人這是同命鴛鴦啊!
摟的這麼緊,被發現了,連反擊一下都不能。
生沒同衾,死卻同穴。
想到這裡,王洪索性放開了手中的剌刀,也抱住了懷中的女孩,臉貼在了一起,一起等待命運的判決。
時間似乎停頓在那裡。
來來回回走過了幾拔搜索的日本兵,不時傳來日本兵對着不好進入的地方開槍和喊叫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才稍遠去了一些。
二人這才鬆開些,讓自己透口氣,卻看到明明秋高氣爽的天氣,兩人都滿身是汗。
趙婧之緊貼着王洪,這姿勢說不清他們誰在抱着誰。對她而言,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記住了王洪味道,習慣了貼在王洪身上的感覺,把自己完全託付給了這個男人。
王洪聞着身邊的淡淡的清香,卻挺起了脖子,側耳傾聽着遠近的聲音。
那專注的樣子,吸引住了趙婧之。
她看了會王洪的側臉,思緒就飄忽了起來。
要是沒有日本人追着,自己與他會不會這樣哪?要是躲過日本人,會與他自由戀愛嘛?家裡人知道了會說什麼哪?……
想這些很費神,很快,她便放空了腦子,身子縮了下,閉上眼睛,貼在他的胸膛上,安心去聽他那有力的心跳。
王洪聽着日本兵的聲音,感覺到有人在守在高處的,有人分散在四處搜索的,近處倒是沒人,這才輕吐了口氣,用極小的聲音說:“先別動,我們在這裡躲到天黑再出去吧,到時先去你家裡看下什麼情況”。
趙婧之只是在他懷裡微嗯了一聲。
王洪說完這話,卻發現,不太容易躲。
這才上午八點多鐘,距離到天夜還有十幾個小時,兩個人就窩在這裡?
日本兵並沒有遠去,兩人只能保持這個姿勢。
很快,氣氛就從曖昧向親密轉變着,趙婧之感覺到了某些變化,隨着炙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她膽怯起來,想離開些距離,卻又有那麼一點點的悸動,讓她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