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後,速度不算太快的黑色轎車及時的停止。
駕駛室裡的司機靜等了幾秒,不見前面摔倒的人有任何動作,直接掛了倒檔。
後退了一段,司機換上前進檔,同時向右轉動方向盤,轎車劃過一條弧線,繞過了柳辰繼續前行。
車頭馬上錯過趴在地上的柳辰時,司機藉着車燈的餘光掃了一眼,然後一踩油門,加速駛離。
開出了大概三十來米的距離,汽車再次減速停下。在馬路上靜靜的停了十幾秒,然後開始緩緩的倒車。
一直倒到了柳辰身邊,司機再次踩下剎車。坐在駕駛室裡觀察了一下四周,打開車門下車……
柳辰隱約間感覺有人在拖動自己,想睜開眼看看是誰,但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連睜開眼這種簡單到極致的動作也無法做到。
只是鼻子裡,隱約的聞到了一絲很淡雅的香味,似曾相識,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聞到過。
“嘭”的一聲,司機關上了後備箱的蓋子,回到駕駛室關上車門。汽車起步後沿着長街行駛了一段,剛剛右轉,就碰到了一處黑皮警察設立的臨時檢查站。
攔截點旁邊,還站了兩個帶着白袖箍的日本憲兵。
遠遠的見有汽車駛來,一個警察擡起胳膊,做出要求停車的動作。
等汽車停穩,駕駛室的車窗降下,警察往駕駛室裡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然後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還算客氣的說:“請出示你的國民手賬以及夜間通行證。”
司機瞥了眼車門外的警察,理都沒理,直接對着不遠處站着的日本憲兵開口:“冬那西秀?(什麼情況?)”
日本憲兵聞言走近汽車的時候,攔車的警察意識到,車裡坐着的居然是個日本人,而且見對方跟憲兵說話的態度就知道,身份肯定不能簡單了。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趕緊退到了一邊。
憲兵面無表情的看眼車內,用日語對司機說:“請出示你的證件。”
司機把一個藍皮小本從窗戶遞了出來,等憲兵看完證件後雙手遞回來,並沒有馬上開車離開,而是背靠着駕駛座靠背,靜靜的看着外面的憲兵。
憲兵悶聲站了一會兒,似乎心裡不太情願,但受不住司機看向他的眼神。
立正敬了個禮後,開口:“司令部訓練課池田少佐在柳條湖被人殺害,有證據表明兇手殺人後已經潛入了奉天市區。
我們奉憲兵司令部的命令,正在配合滿洲國警察,執行設卡分區搜捕任務。”
司機面無表情的聽完了憲兵的彙報,搖上車窗掛擋踩下油門。
幾個黑皮警察一看,趕緊小跑着挪開了路障放行。
————
黑色小汽車消失在街角的時候,韓斌今晚第三次進入賢者時間。
溫暖的房間裡,露着大半個上身斜躺在軟塌上,身邊一絲不掛的美嬌娘正在忙活着收拾殘局。
“這特麼的才叫日子。”韓斌舒爽的微眯着眼睛,打心底嘆了一句。
大概兩個時辰以前,他第二次和林先生一起吃飯。
這個林先生不是八通的林老闆,當然比林老闆的檔次也要高的多,是來自奉天的大商人林先生。
前天晚上在林老闆的引薦下,三人坐在一起喝了頓酒。沒說太多話,主要是互相奉承、相互恭維。
韓斌不太習慣那樣的酒宴,不過他很喜歡,與山寨裡和一幫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同,在韓斌看來,這纔是是屬於上等人的喝酒方式。
酒局結束,林先生出來相送時,兩人又約好了今晚的飯局。
這次沒有林老闆,只有韓斌和林先生。一頓飯下來兩人沒怎麼喝酒,大部分時間都在說話。
當然,主要是林先生在說。
說滿洲國,說日本國,也說國民政府。一番話說下來,韓斌自覺的見識大漲。
飯局將結束的時候,林先生說起,如今國民政府腐敗,冀東地區的一些有識之士,正在籌備組成冀東自治委員會,在合適的時機會宣佈冀東自治,從此脫離國民政府的管轄。
現在的問題是,冀東還需要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遍觀整個冀東地區,雜七雜八的土匪武裝多如牛毛。
但真正能稱得上武裝力量的,也只有老白山一家。
林先生向韓斌許下承諾,如果韓斌能說服一溜鞭大當家的帶弟兄們出山,最少能得個冀東自治政府少將旅長的軍銜。
而且,能拉起多大的隊伍,政府就給配多少槍炮彈藥,一應軍餉、物資全部實數撥付。
韓斌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是僵的,激動的僵了。
當年一溜鞭接受了張家父子的詔安,結果怎麼樣?
只是混了個營級編制,上面有團長、師長、軍長、參謀長一大堆爺爺奶奶管着。
不管軍資還是糧餉,就從來沒有不被剋扣的時候……
激動之心剛一起來,韓斌馬上又泄了氣。
那個所謂的自治政府,跟當年的東北王張家比,有本質上的區別。
以他對柳二芒的瞭解,這事兒說給他聽,那肯定跟聽到個笑話似得,絕對不會攙和。
林先生似乎看出來了韓斌在想什麼,用一張帶着些詭異笑容的臉,似有所指的說了一句:“如今是個大時代,一個屬於有膽識的年輕人的時代,是梟雄的時代。
那些個半殘守缺,思想僵化的人,註定會被時代所淘汰。
國民政府的蔣委員長,當年只不過是上海灘一個青皮混混。東北王張作霖是個大字不識一筐的土匪響馬,他兒子張學良更是個紈絝子弟。
正應了那句話,自古英雄不問出處,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韓兄弟你要知道,是英雄造就了時事,同時也是時事造就了英雄。
能不能抓住自己命運的節點,就看你的選擇了!”
韓斌的血沸騰了,他腦子裡忽然生出了一個之前從來沒敢有過的念頭。
念頭一起,腦袋裡嗡嗡作響,耳朵裡金鼓齊鳴。完全不知道林先生後面又說了些什麼,只是下意識不停的點頭應和。
最後不知道怎麼得,就被人引進了這間點着紅燭,薰着沁香的屋子。
而屋子裡的牀上,正端坐着一個遵化這種地方的大小樓子,絕對養不起的極品尤物。
這一夜,野心在韓斌的腦子裡瘋長,極度亢奮之下即使辛苦耕耘了整整一宿,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依然精神抖擻。
天光大亮的時候,韓斌狠狠的揉了一把癱在牀上軟成一灘的小尤物,穿上衣服離開了溫柔鄉。
沒有留戀,因爲如果當上了旅長,這種尤物,他想有多少,就會有多少。
也沒去和林先生告別,因爲昨晚該說的已經都說了。他明白,再次見到林先生的時候,就是他做決定的時候了。
到羊湯館把肚子填滿,直接回了山寨。
小心的繞過了柳二芒的房子,兜了個小圈,來到了董賬房的門外。
韓斌知道,想帶上“旅長”那個誘人的頭銜,單靠自己是肯定不能成事兒的。
他需要助力!
而最有可能成爲助力的,肯定要屬自己這個山寨繼承人的忠實擁躉者董賬房。
敲門的手懸在門板前,韓斌又遲疑了。
倒不是他不信任董賬房。而是他忽然間意識到,昨晚林老闆許下的一切,都還只是空口白話。
一個少將旅長的頭銜,外加一個旅的編制、物資、軍餉,好像都不是一個商人可以決定的。
而且到現在爲止,他連那個什麼自治區政府是怎麼回事兒,到底有哪些人蔘與都還不清楚。
儘管韓斌知道,那個林先生的身份肯定不止是個商人那麼簡單,但在一切還沒有真正明朗之前,他就拿着一堆空口白話說事兒,肯定是無法說服董賬房那種老腦筋的。
“不行,要穩重。成大事者可以年輕,但絕對不能不穩重。”韓斌默默的告誡了自己一句。
放下了打算敲門的手,轉身回了自己屋子。
他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謀劃,一定要抓住這次,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
事實上,韓斌很難真正靜下心的思考、謀劃。
眼瞅着就要過年了,柳辰不在,大大小小的,有太多的事兒需要他去操辦。
考慮到離家三年了,山上的弟兄們念家的情緒越來越重,柳二芒甚至打算請一支戲班子上山,好好的唱上幾天。
要是擱在別的山頭,恐怕只能下山擄人了。
但老白山不一樣,四里八鄉響噹噹的名聲放在那裡,只要錢給的到位,根本不愁請不來人。
弄木料、搭戲臺子、預備酒水席面,派林海下山聯繫戲班子,忙忙叨叨的一白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直到晚上,韓斌才得了功夫,靜下心好好的謀劃自己的未來。
就在他躺在炕上琢磨了半宿,終於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時,柳辰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身上傷口被牽扯後,發出的劇烈的疼痛,讓他在最短的時間裡徹底清醒了過來。
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不大的房間裡。
屋裡燒着火牆,十分暖和。陳設很簡單,除了他躺着的牀,只有一桌一椅,外加一個木質的臉盆架子。
屋門關着,還擋着門簾,外面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檢查了一下身上,柳辰發現幾處傷口都做了處理和包紮,衣服也已經被換過了。
看情況自己應該沒有被抓,可是到底是誰救了自己呢?
柳辰的心裡,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