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刀片兒出現在約定地點時,姓徐的已經到半天了。
瞅到刀片兒,小聲埋怨:“你咋纔來!”
“我好不容易纔偷摸……”
“行了行了!”姓徐的聽了個開頭,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知道刀片兒是偷摸出來的,他就放心了,沒耐性聽後面的廢話。
拽着刀片兒繞到了鴿子房背面,指着小院兒和鄰居家間隔的院牆悄聲說:“瞅着這牆沒?”
“瞅着啦!”刀片兒點頭。
“咱倆站牆上,走鴿子房下面去,應該能聽到裡面的動靜。”
“那要是隔壁那家出來人了,還不得喊啊!”刀片兒覺得不太靠譜。
如果站到姓徐的說的那個位置,隔壁家一旦有人起夜出來,擡頭就能瞅着。
“嘖!要你幹啥的!”姓徐的拎着刀片兒的肩膀,指着隔壁那家交代:“你去那家門口盯着,要是有起夜的,就把人給架住!”
“那,那不成綁票啦!”刀片兒打了個哆嗦。
“怕啥!在甦家屯地界上,我家少爺就是天兒!多大事兒都壓下去!”姓徐的嘴裡給刀片兒鼓勁兒,手頭不由分說的,就把他送上了人家的後牆。
“哎,哎,徐家大哥,你,你…你要聽到啥,可得……”
“放心吧,聽到啥肯定告訴你!人兒不大,心思咋那麼重呢!”姓徐的不耐煩的應付了一句,直接把刀片兒推進了隔壁家的院子。
自己也麻利的上了後牆,先趴在牆頭小心的聽了聽動靜,然後沿着兩家之間的牆頭,悄悄的摸到了鴿子房旁邊。
剛離得遠時,姓徐的隱約看到了鴿子房裡有光線透出。所以,他非常確定,裡面是悶着人的。
等摸到近處,耳朵貼在房板上一聽,裡面果然有人動靜。但很可惜,是呼嚕聲。
就在姓徐的暗自琢磨,自己總不能聽一宿呼嚕聲的時候,隱約的聽到了院門方向,有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響起。
敲門聲足足響了有三遍後,下面屋裡終於響起了個迷迷糊糊的聲音:“誰啊?”
“趕緊開門,磨嘰啥呢!”院外敲門的人顯得非常不耐煩。
“來了來了……”
吱啦一聲刺耳的響動,院門被打開。進院的人帶着火氣的質問道:“是不是都特麼睡覺啦?”
“嗨,寶兒爺,這個點兒對面兒營裡早就熄燈了,烏漆嘛黑的,咱也瞅不出個啥啊!”
“屁的瞅不出個啥!兩天了都,他們換哨的時間,還有暗哨、遊動哨都是什麼說法,整明白了沒?”
“就三處明哨,一個時辰換一次,哪有什麼暗哨、遊動哨啊!”
“確定沒有?”
“確定沒有!營裡那麼空曠,看的很清楚!”
“多少人數都記明白了沒?”
“加一起能有小三百,不過真正精幹的也就一百來號人,剩下的都是湊數的臭魚爛蝦!”
“一百來號…也不少呀!”
“怕個啥,咱弟兄要想幹他們,還不手拿把掐的!”
“別提了!”
“咋啦?”
“屋裡說……”
姓徐的死死的趴在間壁牆的牆頭上,藉着鴿子房的外牆板擋住自己的身形,一顆心跳的砰砰直響。
正緊張到不行的時候,鴿子房裡的呼嚕聲也停了。接着小木門“吱啦”一聲被從裡面推來。
一個漢子的聲音,就在他耳朵邊兒上響起:“呦,寶兒爺來啦?”
“喊個屁,給我悄悄的!”院子裡呵斥聲隨之響起。
聽着鴿子房裡的漢子,嘿嘿笑了一聲,沿着梯子利落的下到院兒裡。差點嚇死過去的姓徐的,可算緩過一口氣來。
“寶兒爺,咱啥時候動手啊,這兩天悶得我身上全是鳥屎的味兒。”
“忍着吧,一半天兒是動不了手了。”
“咋地啦?”
“進屋說……”
房門閉合聲入耳的時候,姓徐的覺得自己全身乏力的厲害。他有心想跳進院子裡聽聽,可一想到被發現的後果,手腳就完全不聽使喚。
回頭瞅了眼正蹲在鄰居家門口的刀片兒,有心想讓他下去聽牆根兒,可又擔心那個鬼小子,真要聽到啥重要的事兒,再瞞着自己。
“富貴險中求啊!”
姓徐的糾結了十來秒,知道再墨跡一會兒,自己就算下去了,恐怕也聽不到啥了。
一咬牙,兩手扒着牆頭,人就慢慢的往院子裡滑了下去。
“寶兒爺,咋還得等下去啊?這都窩多長時間了!”
“我有啥招兒!小五爺今兒下午過來了,說日本人又開始在撫順那面發瘋了。”
“啊?奉天剛折騰完,又跑撫順去折騰啦?”
“可不是,咱貓在撫順那面的弟兄,現在根本不敢露頭。就奉天這面的十來號人,能有個啥用。”
“那特孃的…是費勁,小五爺有啥打算不?”
“小五爺想再等等看,要是那個黃耀祖回柳條湖,就好辦了。不管是路上劫,還是半夜殺進黃家,都有幾分把握。”
“那這面兒還繼續盯着嗎?”
“廢話,不盯着,咋知道那個姓黃的啥時候走?”
“對對對,我這…睡迷糊了。”
“行了,都長點兒精神啊,我先走了。”
“哎哎,寶兒爺~姓黃的要是有動靜了,我往哪兒送信兒啊?”
“棋盤山!”
“棋盤山哪兒啊?”
“笨,咱以前野訓的時,歇腳的那個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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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耀祖也在北大營當過兵,自然參加過野訓,知道棋盤山的那個破廟在哪兒。
而且他還知道,山林隊就在那個破廟裡,被紅黨游擊隊給滅了的。
所以,他覺得那是個好兆頭。
閉上眼,消化了一會兒剛剛得到的情報。對姓徐的說:“幹得不錯,回去跟管家先領一百塊錢的賞,等事情落實了,後頭還有加賞!”
“謝少爺賞!”姓徐的就等這句話呢,立馬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小點兒聲!”黃耀祖不算嚴厲的訓了一句,囑咐道:“這事兒你給我憋住了,除了大管事,跟誰都別漏。”
“明白!”姓徐的哪有不應的道理,不過點頭應聲後,表情變得彆扭了起來。
“咋地啦?”黃耀祖皺起了眉頭。
“那個…少爺,還有個事兒。”姓徐的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吞吞吐吐的說:“跟我一起的吧,還有一木幫的小子。”
姓徐的到底是沒對刀片兒動手,因爲刀片兒機警的很,始終不跟着往偏僻的地方走,他擔心強行出手再鬧出大動靜,只能放棄。
“木幫的人?”黃耀祖疑惑了一下,不過轉眼便想明白了。
一定是木幫的人想賺賞錢,守着柳條湖不甘心,跑甦家屯來聽風兒了。
便問姓徐的:“說說咋回事兒。”
“那個木幫的小子吧,跟我挺熟的,一直死皮賴臉的跟我屁股後頭。我想本來不想帶着他的,可又一想,人家木幫好歹也算是幫咱家的忙兒,就抹不開面子……”
黃耀祖點了點頭,問道:“你打探到的消息,他也知道了?”
“他不知道!”姓徐的趕緊搖頭,解釋說:“昨晚他一直幫我望風呢,沒聽到屋裡人說啥。”
“行,你回去跟大管事說一聲,單賞他五十塊錢。”黃耀祖終於得到了柳辰一幫的下落,心情愉悅之下,出手也格外的大方。
姓徐的之所以最後才提起刀片兒,就是不想把自己的賞錢分給出去一份。
現在稱心如意了,趕緊應聲兒:“我替他謝少爺賞啦!”
“還有事兒不?沒事兒就回吧。再有啊,讓大管家來營裡一趟。”黃耀祖氣勢十足的擺了下手。
打發走了姓徐的之後,起身站了起來。溜溜達達的走到了窗前,隔着玻璃瞅着校場東北角,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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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黃三兒再次出現在了木幫貨場。
輕車熟路的上到二樓,滿臉是笑的走進了王廣源的屋子。
“呦,這是那陣風兒把咱黃三爺給吹來啦?”王廣源表現的很熱絡,先給黃三兒讓了座兒,又給倒了碗水。
“王先生客氣啦。”黃三兒四平八穩的坐好。
豎起三根手指頭開口:“三件事兒!這第一件啊,我們家老爺說了,這段時間,木幫的弟兄們辛苦了,讓我來替他表示表示。”
說着話從兜裡掏出了一小打錢,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嗨,黃大隊長客氣了,俺們兄弟拿錢辦事兒,盡心盡力是天經地義的。一點兒消息都沒拿着,哪好意思收賞錢啊。”王廣源客氣的擺手。
“別這麼說!”黃三兒又從兜裡掏出了五十塊,放在了茶几上,指着錢說:“我這第二件事兒啊,就是給刀片兒兄弟送賞錢來的。”
“哦?”王廣源表現的一頭霧水。
“刀片兒兄弟機靈的很,見柳條湖一直沒什麼動靜,就溜達到甦家屯去了。別說,還真幫上了點兒忙。”
“還有這事兒?”王廣源黑着臉,衝黃三兒抱了下拳:“黃三爺放心,這小子敢壞了規矩,我馬上讓人喊他回來,當着你面兒罰他!”
當初兩家談買賣時,黃三兒已經說明了,木幫只要盯好了柳條湖就行,甦家屯不用管。
所以,刀片兒的行爲,絕對屬於踩過界了。
“別別別!”黃三兒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聽到這話趕緊攔住王廣源,笑着說:“王先生別動怒,刀片兒兄弟不是有意過界的,是我們家一護院見他機靈,喊他幫忙的。”
“哦~”王廣源這才消了些火氣。
“咱再說說第三件事兒?”黃三兒笑着端起了面前的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