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國內大戰再起。
張作霖讓孫傳芳單獨對付南京方面,派張學良率軍與閻錫山接戰,張宗昌和褚玉璞則去打馮玉祥。
這次張作霖是動真格了,連自己的老窩都不顧,把幾支留在東北防備日本人的部隊都調入關中,下定決心要消滅閻錫山和馮玉祥。
河北、河南和江蘇混戰不休時,天津的海河整治工程也終於動工。
屈家店,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村莊。以往貧窮而安寧,今天卻格外熱鬧,大清早便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海河整治工程有三大項目,其中之一便是“屈家店水利樞紐工程”。這裡需要建堤壩和水閘,並且挖通河道,把永定河的水引入放淤區。
由於周赫煊的努力串聯,整個工程比歷史上提前四年,預計到明年秋天就能完工。此舉不但利於天津港口的商業運輸,而且對天津周邊的村莊也有好處,每年海河泛淤,會導致許多良田鹽鹼化,農民的糧食收成不斷下降。
“我宣佈,屈家店水利樞紐工程,現在正式開工!”褚玉鳳站在高臺上,對着麥克風大聲喊道。他臉上喜氣洋洋,盡是志得意滿之色,似乎水利工程是在他指揮下順利動工的。
自從去年派人暗殺周赫煊,結果招惹到洋人後,褚玉鳳便被哥哥嚴加訓斥,稍微收斂了幾個月。
不過褚玉鳳不是個能消停的主兒,今年又跑出來搞風搞雨。他做樣子當善人跑去賑災,倒是捐獻了幾百大洋,但卻強行霸佔幾個姿色上佳的災民女子,還美名其曰“救濟百姓”。
特別是五月份是,褚玉鳳強令天津鑄幣廠印發紀念幣,印的是哥哥褚玉璞的頭像,以紀念褚玉璞擔任直隸省長一週年。
此舉把褚玉璞高興壞了,認爲弟弟終於懂事。
前不久聽說洋人要搞海河治理工程,褚玉鳳又跑進來摻一腳,當上天津地方政府的工程總負責人。這傢伙無非是想打工程款的主意,可惜洋人也不是吃素的,根本就不給他吃拿卡要的機會。
周赫煊站在洋人官員後面,冷笑着聆聽褚玉鳳發表開工緻辭,完全把這人當成個喜歡出風頭的煞筆。
褚玉鳳致辭完畢,跟洋人們逐一寒暄,然後又來到周赫煊面前熱情笑道:“周兄弟,還是你厲害,連洋人都聽你的話。”
“褚二哥過獎了,我只不過牽線搭橋而已。”周赫煊說。
褚玉鳳和周赫煊勾肩搭背:“走,二哥請你聽戲喝酒。”
“多謝二哥好意,不過我今天還要正事,改天吧。”周赫煊委婉拒絕。
看他們這親熱樣子,兄弟、二哥的喊着,哪裡像是仇人?
施工現場熱火朝天,除了滯留天津的災民外,本地許多平民也被徵召。他們一個個臉上喜氣洋洋,原因非常簡單,給洋老爺做工不愁拿不到薪水。
周赫煊見了自然也高興,他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不僅水利工程有益於國家,而且還能救活諸多災民。他不是個做大事的人,能爲老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小說,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搭乘洋人的轎車返回租界,周赫煊又坐着黃包車前往報館。就在他剛剛下車時,突然從路邊奔出個少女,大聲喊道:“周先生,周先生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周赫煊問。
那少女說:“周先生你好,我叫廖雅泉。我是跟母親和舅舅從山東逃難過來的,但在半路上跟他們失去聯繫了。我打算登報尋找親人,但身上又沒有錢……”
周赫煊仔細打量這個少女,只見她面容姣好、身材纖細,身上穿着破舊的學生裝,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當即安慰道:“沒事的,我免費幫你登尋人啓事。”
“謝謝,謝謝周先生,”廖雅泉感激涕零道,“大家都說你是大好人,真沒說錯,我以後會努力賺錢還你的。”
周赫煊問:“看你的樣子,是學生吧?”
廖雅泉說:“我在上海讀的中學,不過父親去世後,便和母親去山東投奔舅舅,幸而考上了山東大學。不過山東現在很糟糕,舅舅家被土匪洗劫了,我們只能逃到天津避難。”
“唉,又是張宗昌造的孽。”周赫煊感慨道。
廖雅泉一臉希冀地望着周赫煊:“周先生,我能讀能寫,還會英文。你報社還缺不缺人?打雜的活我都可以做,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昨天也只喝了碗善粥。那粥全是水,連米也見不到幾粒。”
周赫煊想了想說:“這樣吧,既然你會說英文,我推薦你去整理海河委員會。那裡有許多洋人,正好需要翻譯人才。”
“啊……謝謝,謝謝周先生。”廖雅泉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隨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她本來想進報社工作,然後再慢慢接近周赫煊,現在卻被周赫煊扔去當翻譯,完全偏離了她的計劃。
周赫煊對孫永浩說:“去買幾個包子來,給這位廖小姐吃。”
孫永浩立即行動,廖雅泉連連鞠躬:“謝謝,謝謝周先生,我會報答你的。”
“一頓飯而已,沒那個必要,”周赫煊笑道,“走吧,先到報社去坐坐。”
廖雅泉哪裡會拒絕,亦步亦趨地跟在周赫煊身後。
剛剛回到報社,張樂怡便快步走來說:“周大哥,平民教育促進會的晏陽初先生髮來電報,說想獲得希望教育基金會的資金支持。”
“怎麼又來找我?讓他直接聯繫基金會秘書處。”周赫煊說。
張樂怡道:“他聯繫過了,但基金會那邊不答應,說這種事只聽少帥的命令。”
周赫煊想了想說:“讓他來天津跟我詳談。”
“好的,”張樂怡這才注意到廖雅泉的存在,有些吃味地問,“這位小姐是?”
周赫煊解釋道:“剛在路上遇到的,她是山東逃難的災民,跟親人失散了,想登報找人又沒錢。”
“哦。”張樂怡瞥了廖雅泉一眼,便幫周赫煊回電報去了。
周赫煊笑着對廖雅泉說:“你先坐會兒,我還有事。”
“周先生請便,不用管我。”廖雅泉溫柔笑道。
周赫煊回到自己辦公室,翻開今天的稿件仔細審閱,只看了幾行字,便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廖雅泉?這個名字好耳熟,難道又是哪位歷史名人?”
周赫煊真沒往間諜那方面想。
如果來的是川島芳子,他倒是能一下子反應過來,因爲“金壁輝”實在太有名了。
但廖雅泉嘛,這個女人甚至存疑,後世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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