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開始,有頭有臉地中外賓客們,都在端着酒杯四處走動。
巴勒特做爲這場酒會的發起者,他走到人羣中央舉杯說:“我謹代表美國總統和人民,向各種領事官員,以及中國的朋友,致以和平的問候。爲了世界和平,乾杯!”
“爲了世界和平!”洋人們舉起酒杯,齊聲高喊。
周赫煊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端起杯子勉強抿了一口。
就這羣見利忘義的洋人,也配說“和平”二字?
或許,他們口中的和平,只是對於本國公民而言。巴勒特帶着4000海軍陸戰隊來天津,不就是爲了保護美國僑民的嗎?
中國的政客、商人們,一直圍在洋人屁股後面打轉。反倒是那些洋人,經常跑來幾個跟周赫煊搭訕,其中以美國人數量最多。
天津是沒有美租界的,曾經有過,但後來交給英租界代管了,所以周赫煊在天津少有和美國佬接觸。
今天酒會上的美國鬼子,都是北方各地彙集而來的。他們在領事館登了記,萬一北伐軍打過來發生暴亂事件,馬上就要乘坐軍艦撒丫子開溜。
“周先生,美國明年真會爆發經濟危機嗎?”
“我猜是這樣的。”
“不不不,我可不這樣認爲,要不我們打個賭吧。”
“周先生,你最近有新作品嗎?”
“剛好寫了一本,關於人類學的。”
“天啦,沒想到你對人類學也有研究。”
“周先生……”
整整十多分鐘的時間,周赫煊都被美國佬纏着,回答各種問題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直到現場舞曲響起,周赫煊才終於得到解脫。誰知他剛準備和張樂怡去跳舞,一個法國佬又出現了。
此人身材矮小,頭髮捲曲,他攔住周赫煊說:“周先生,我是法國《費加羅報》的記者勒戈夫,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嗎?”
“當然可以,”周赫煊問道,“《費加羅報》也有駐中國的記者?”
勒戈夫笑着解釋道:“我是隨軍特派記者。”
這次法國也有派軍隊來天津,去年的南京事件實在把洋人嚇到了,而消息靈通的各國報紙,自然也跟着跑來摻和,說不定還能拿到獨家新聞。
至於《費加羅報》,則是法國曆史最悠久的報紙之一。
這是份富有文化氣息的報紙,報名源於法國劇作家博馬舍的名劇《費加羅的婚禮》,辦報宗旨也取自這一劇作:“倘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亦無意義。”
是的,《費加羅報》追求言論自由。
幾十年前,《費加羅報》的姊妹報紙,還因刊登保護窮人利益的文章,被拿破崙三世查封。未來在二戰期間,《費加羅報》也會因拒絕跟德國佔領軍合作而關閉。
《費加羅報》特別喜歡採訪文人,作家、詩人都是他們熱衷於採訪的對象。
勒戈夫和周赫煊找個角落坐下,張樂怡面帶微笑守在旁邊,她喜歡看到自己男人被洋人追捧的樣子。
勒戈夫從口袋裡掏出個小本子,說道:“周先生,我昨天跟美國人聊天的時候,他們對你推崇備至。你的歷史學著作《大國崛起》,如今正在美國精英羣體中引發一場轟動。”
周赫煊笑道:“轟動談不上,否則它在美國的銷量就不止幾萬冊了。”
勒戈夫說:“法國也偶有出現《大國崛起》的殘篇,什麼時候這本書能在法國出版?”
“這個我說不準,要看有沒有法國出版商合作。”周赫煊道。
勒戈夫又問:“據我所知,你還是一位詩人和小說家。你最喜歡的歐洲作家是誰?”
“羅曼·羅蘭。”周赫煊道。
勒戈夫問:“爲什麼呢?”
周赫煊笑着說:“我喜歡他那句名言:認清這個世界,然後愛它。對我來說,就是認清這個國家,然後愛它。”
“你是一位愛國主義者?”勒戈夫問。
“應該是吧。”周赫煊道。
勒戈夫道:“《大國崛起》中的數據資料非常詳實,請問你是怎麼蒐集到這些史料的?能談談你的經歷嗎?”
“當然……”周赫煊又開始重複他的故事,什麼從小家破人亡,被美國傳教士帶去北美,然後靠坑蒙拐騙,長大後遊歷世界各國。
足足講了20分鐘,周赫煊終於把他的故事講完。
勒戈夫嘴巴張大成“o”型,驚歎道:“噢,你的人生真是一段傳奇,太難以置信了。可惜我不懂中文,否則的話,我一定拜讀你的小說作品。”
周赫煊笑道:“小說太長,你記下我的幾首詩歌就可以。”
“法文嗎?”勒戈夫問。
“當然,請把你的記錄本給我。”周赫煊說。
周赫煊用勒戈夫的記者本子,用把《一代人》和《回答》翻譯法文詩,隨即笑道:“抱歉,我法文寫作不是太好,翻譯過來可能不太和韻。”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勒戈夫埋頭一讀,頓時擡起頭來,以崇敬地目光看着周赫煊:“周先生,你不僅是一位詩人,還是一個思想家、哲學家。”
周赫煊聳聳肩:“過獎了。”
勒戈夫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把你的所有作品帶回法國,找精通中文的法國學者翻譯。我認識幾個出版商,他們都有自己的專業翻譯人員。”
“當然可以,太感謝了。”周赫煊笑道。
第二天大清早,勒戈夫便跑到《大公報》社,找周赫煊索要稿件。
шшш◆ ttκΛ n◆ C〇
《大國崛起》和《神女》是已經出版了的,直接送書就可以。周赫煊把廖雅泉當做免費勞動力,讓她抄寫《狗官》和《槍炮、細菌與鋼鐵》,以及以前“創作”的詩歌,甚至連《我有一個夢想》都抄了一份。
可憐這位女間諜,整整趴桌上抄了一個多月,每天回家累得只想睡覺,連刺探情報的興趣都沒有。
勒戈夫一直到夏天才返回法國,他把周赫煊的系列作品全部扔給出版社,果然有兩家對此感興趣,組織人手對其進行翻譯。不過等真正出版發行,那得是明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