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這一輩子,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暗殺。
十多年前,日本人就暗殺過他,用手榴彈炸得他滿巷子逃竄。
兩年以前,蘇聯人也暗殺過他。把地雷埋進了張作霖的官邸,但是被提前發現拆除。參與暗殺的蘇聯特工,也在第一時間被蘇聯政府聲明爲白匪。
不管是蘇聯,還是日本,都發了狠要除掉張作霖。
後世有俄國曆史學家普羅霍羅夫,就認爲張作霖之死是蘇聯所爲。是蘇聯嫁禍給日本,日本關東軍爲了挑起戰爭,居然一口承認了。
當然,史學界的主流觀點,還是覺得日本人是真兇。
不管是誰殺的,反正張作霖已經死了。
張作霖早就感覺這趟有危險,再加上張學良的提醒,他首先放出消息說6月3日出發。接着,張作霖又把日期推遲到6號,在迷惑日本間諜的同時,於4號偷偷乘火車離京。
嘣……
皇姑屯一聲爆炸,張作霖重傷瀕死。
張作霖無論哪天離開,等待他的都是死亡,因爲日本人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
事實上,就連張學良都不知道父親哪天走的,但日本人卻很清楚,可見消息是從張作霖身邊的親隨處傳出。
究竟誰是奸細?
有人說,是川島芳子冒充天寶班的戲子,以同班姐妹身份接近張作霖六姨太,從而獲得張作霖具體出發時間。
但此說法站不住腳,以張作霖的機警,這種事情不可能讓六姨太知道。
不僅如此,張作霖故意在火車的10號車廂,寫上貴賓字樣,自己卻坐入8號車廂,也是爲了迷惑日本間諜。
可爆炸的時候,炸彈分秒不差地炸燬8號車廂,其他車廂則受損並不嚴重。六姨太當時就坐在10號車廂中,僅僅只受了些輕傷。
由此可見,張作霖坐在哪節車廂,幾分幾秒經過炸彈安放地點,這些早就被日本人掌握了——也有人認爲,是日籍顧問町野武泄密,但町野武坐到天津就下車了,不可能知道張作霖具體在哪節車廂。
究竟張作霖身邊誰是奸細?
這屬於一樁歷史懸案。
被炸成重傷的張作霖,被護衛隊送去醫院,當天上午便不治身亡。
張學良那時正在率領奉軍後撤,得到父親死亡的消息後,他沒有立刻返回奉天,而是先穩住手上的部隊。張學良與楊宇霆一起,率奉軍第三、四方面軍團,撤至灤州一帶,同時密令奉天方面封鎖張作霖的死訊。
在穩定軍心後,張學良怕自己也被日本人暗殺,於是喬裝成一個伙伕,秘密乘火車隻身返回東北。
奉天督署參謀長臧式毅(後成漢奸),以及奉天省長莫德惠等人,在後續行動中表現得極爲老辣。他們首先宣稱張作霖正在救治當中,把日本人都給騙了,接着又以張作霖的名義,任命還沒回東北的張學良爲代理奉天督辦,自然而然地完成東北的權利交接。
直到張學良回東北三天後,把方方面面都穩固下來,才終於對外公開張作霖的死訊。
日本人企圖通過暗殺張作霖,在東北激發一場大的事變,從而以平亂(保護僑民)爲藉口,堂而皇之的出兵佔領東北。
可他們的計劃落空了,雖然成功把張作霖殺死,但東三省卻沒有亂。
日本人有些懵逼,因爲張作霖遇刺事件鬧得太大,不僅中國輿論譁然,連英美法蘇等國都極爲關注,向日本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國際外交壓力。
日本政府裡的那些“反戰派”(準確地說是蠶食派),趁機大肆攻擊主戰派,在天皇面前鬧得不可開交。日本天皇事先對此毫不知情,都是關東軍自作主張搞出來的,現在鬧成這樣也氣得不輕,把相關人員叫來大罵一通,並對外宣佈要嚴懲兇手。
當然,嚴懲兇手只是個笑話,當不得真。
反正因爲張學良的妥善處置,讓日本關東軍計劃失敗,東北終於保住暫時的和平。
關東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他們頻繁在東北製造事端,並且秘密聯繫楊宇霆,打算扶植楊宇霆跟張學良對着幹。
楊宇霆腦瓜子還算比較清醒,三番五次婉拒日本人的“好意”。不過他的野心卻在不斷膨脹,雖然沒有明目張膽造反,卻逐漸驕傲自大,認爲自己是東北的功臣,漸漸不把張學良放在眼裡。
這就有了張學良猜銀元正反面,來決定是否殺楊宇霆的笑談。
當然,這是後話,屬於明年發生的事兒了。
……
北伐軍方面。
在張作霖遇刺的第五天,閻錫山就兵不血刃地攻佔北平,繼而又接收了天津。
天津終於換天了。
直隸省現在改叫河北省,直隸省府天津變成天津特別市,南桂馨出任天津市市長,傅作義擔任天津警備司令。
天津現在的父母官南桂馨,可不是什麼普通角色。
此人科舉不成、讀大學不成、留學不成,不怎麼喜歡讀書,但爲人機敏果敢,擅長“縱橫之術”。
北伐期間,南桂馨一直住在北平,做爲閻錫山的全權代表。他結交奉系、直系、皖系、西北軍、南方革命軍,甚至是日本人,跟各方都極爲親密,卻又保持着相對距離。
以至於,閻錫山成爲所有勢力拉攏的對象,從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
天津百姓算是有福氣了,新任市長南桂馨是個能做事、敢做事的主政官,警備司令傅作義又清廉正派,總算不用每天擔驚受怕過日子。
南桂馨當上天津市長後,隔日就去拜會了梁啓超。
嗯,這兩人年輕的時候,一個是革命黨,一個是保皇派,曾經打過架。
準確地說,是南桂馨把梁啓超打了一頓,這次拜訪也算老朋友見面,聊天氣氛還算融洽。
讓周赫煊無語的是,李壽民突然跑來找他辭職。
“什麼?你要去給傅作義當秘書?”周赫煊驚訝道。
李壽民有些得意的笑道:“朋友推薦的。傅司令主動召見我,他見我文筆出衆、書法優美,當場就決定聘我做秘書。”
周赫煊狂汗,李壽民一走,他又得自己回去主管《大衆》副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