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幸會!”
“你好,聶主任!”
此時的聶耳非常年輕,年僅22歲,卻已經當上中國最大的唱片公司的音樂部主任,絕對能算得上青年才俊。
聯想到聶耳的遭遇,周赫煊感到無比惋惜。
歷史上,聶耳明年就會死,在日本游泳時不幸溺水。他雖然只活了23歲便英年早逝,卻爲中國留下寶貴的遺產——《義勇軍進行曲》。
李楷生對聶耳說:“紫藝,周先生要錄製幾首歌,你來親自負責。”
“好的,我會處理好。”聶耳笑道。
李楷生又轉身對周赫煊說:“周先生,我先去找法務部弄合同,你稍等片刻。”
周赫煊點頭道:“請便。”
等李楷生離開辦公室,聶耳熱情地說:“周先生請坐,你要錄什麼歌?歌譜帶來了嗎?”
“你這裡有歌譜本子嗎?”周赫煊問。
聶耳立即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歌譜本,遞給周赫煊說:“周先生以前學過音樂?你那首《松花江上》寫得非常好。”
“業餘的。”周赫煊笑了笑,很快把《蘭花草》、《松花江上》和《鴻雁》三首歌的詞曲寫出來。
聶耳驚訝道:“一次就錄三首?”
三首數量並不少,民國時期的黑膠唱片,每張往往只灌錄兩首歌(正反面)。
最老式的78轉黑膠唱片,每面只能錄4分鐘。45轉的黑膠唱片時間稍長,但每面也在10分鐘左右。這兩種唱片屬於市場主流,價錢相對便宜。
就在三年前,美國無線電公司研製出33又三分之一轉的lp密紋唱片,使得唱片每面的錄製極限達到18分鐘(50年代提升到22分鐘)。這種唱片成爲未來的標準黑膠,一直到80年代仍在市場上發行。
聶耳說道:“三首歌的數量很尷尬啊,有點浪費唱片空間。”
周赫煊並不瞭解現在的行情,問道:“什麼情況?”
聶耳笑着解釋道:“以一首歌5分鐘爲標準,如果選擇45轉的唱片,正反面可以錄四首歌。如果選擇lp密紋唱片,正反面可以錄六首歌。要不,你再加上一首,湊齊一張45轉的唱片怎樣?”
“讓我想想。”周赫煊立即沉思起來。
《義勇軍進行曲》這首歌,周赫煊是不打算抄襲的,這是對原作者的尊重,因爲它再過幾個月就要問世。而且說不定,田漢此時已經寫出歌詞,萬一撞車那就太尷尬了。
《我的祖國》是最合適的,這首歌可以稱得上華語流行音樂鼻祖。未來有幾個臺灣音樂人,正是在偷偷聽了《我的祖國》後,在臺灣掀起一場民族流行樂的革命。
但《我的祖國》適合女聲演唱,周赫煊感覺有點玩不轉,只能暫時放棄掉。
至於《精忠報國》嘛,或許等全面抗戰爆發以後推出更好,可以用來做徵兵宣傳曲。
周赫煊想了又想,覺得《萬里長城永不倒》最爲合適。畢竟去年剛剛打完長城抗戰,而且還敗得很徹底,《萬里長城永不倒》這個歌名非常有寓意。
《萬里長城永不倒》雖然原版是粵語演唱,但由於歌詞書面化程度極高,韻腳節奏完全符合國語習慣,所以這首歌可以一字不改的用國語唱出來。
周赫煊立即動筆,邊寫邊說:“這是去年長城抗戰結束,我寫的一首歌。”
聶耳立即湊過來圍觀,只見周赫煊先寫歌詞:
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
睜開眼吧,小心看吧,
哪個願臣虜自認?
因爲畏縮與忍讓,
人家驕氣日盛。
開口叫吧,高聲叫吧,
這裡是全國皆兵,
歷來強盜要侵入,
最終必送命。
萬里長城永不倒,
千里黃河水滔滔,
江山秀麗,疊彩峰嶺,
問我國家哪像染病?
衝開血路,揮手上吧,
要致力國家中興,
豈讓國土再遭踐踏?
個個負起使命
……
豈讓國土再遭踐踏?
這睡獅漸已醒!”
當看到“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這兩句時,聶耳全身熱血上涌,忍不住拍手讚道:“周先生寫的好歌詞!”
“什麼好歌詞?”李楷生突然進來。
周赫煊問:“合同都弄出來了?”
李楷生解釋說:“已經擬好了,正在讓打字員打印。”
聶耳指着歌譜本激動地說:“李經理,你快看周先生寫的這首關於長城抗戰的歌,歌詞真是太好了。”
李楷生好奇地湊過腦袋,頓時看得雙眼異彩連連。這首歌跟《松花江上》不同,後者讓人哀傷而憤慨,前者卻能激起無數國民的鬥志,錄製出來絕對不愁銷量。
周赫煊寫完歌詞,開始照着歌詞寫簡譜,笑道:“李經理,那25%的唱片版稅不虧吧?”
“不虧,不虧,”李楷生喜道,“不過我要讓人改合同了,把這首《萬里長城永不倒》也寫進合同裡。”
李楷生立即離開辦公室,跑去法務部讓人改合同,聶耳則看着簡譜輕輕哼唱起來。
等周赫煊把譜子寫完,聶耳讚歎不覺:“周先生,唱着這首歌,連我都想奔赴前線抗日了。”
“那樣最好,如果所有人都奮起抵抗,中國就必勝。”周赫煊說。
聶耳也是個共黨,去年正式入黨的,他覺得這首歌應該拿回去讓同志們廣爲宣傳。
周赫煊把四首歌的詞曲都遞給聶耳,說道:“聶主任,什麼時候可以完成編曲?”
“四首歌的編曲,”聶耳想了想說,“一個星期以後吧。”
民國時候的編曲很簡單,並不像幾十年後那麼複雜,基本上只用最簡單的樂器,不像後世搞得那麼花裡胡哨。
主要還是科技不發達,在各種電子器材發明以前,歌曲錄製都需要樂隊現場伴奏,編曲太複雜的話會出現許多問題,而且還不一定能達到好的效果。
這個年代,根本沒有調音師的存在,演唱技巧不過關的歌手,一進錄音棚立馬暴露原形。同樣的,它對歌手與樂隊的配合也要求很高,稍微哪裡出錯就要重新來過,編曲太複雜的歌說不定一個月都無法錄好一首。
周赫煊說:“正好我去福建有些事,一個星期後再回來。”
“期待周先生的演唱。”聶耳笑道。
這年頭的妖孽非常多,周赫煊這樣的“跨界歌王”不算什麼。比如常凱申的智囊、國黨元老、考試院長戴季陶,此人就是玩音樂的高手,不但爲中華民國的國歌填詞,還親自給一些“流行歌曲”譜曲。
等周赫煊的這張唱片發行出來,或許會引起轟動,但絕不會讓人太過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