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 劉湘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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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年1月份,四川有兩件大事。

一是旱災仍舊大範圍持續着。川東和川中各縣,由於有周赫煊的賑災糧救濟,饑民生活情況比歷史上好了許多,雖然無法統計,但至少救活了上百萬人,兩三百萬也是有可能的。但川北、川西北和川東北,由於交通運輸極爲困難,災情根本無法得到有效緩解。

二是利濟財團的成立。川鹽、美豐、四川、重慶、江海、川康殖業、四川商業七家銀行,聯合在重慶組建利濟財團,目的是配合四川省政府實行煙土統制政策。

由於南京政府不斷催促劉湘禁菸,四川民間輿論也要求禁菸,再加上旱災帶來的財政困難,劉湘這次終於放大招了。

以前禁菸都是徵收高額煙稅,越禁越厲害,現在劉湘實行煙土統制政策,就是要利用行政壟斷措施,把整個四川的鴉片貿易掌控在省府手裡。但四川省政府的財政十分困難,就必須依靠各大銀行幫忙,從而催生出所謂的重慶利濟財團。

具體做法是,商人需獲得政府認購資格,從菸農手中購買菸土,再賣給煙土統收處。統收處又將煙土賣給禁菸總局,禁菸總局再派銷給各地煙行,這些煙行也必須獲得政府認定資格。

整個過程,煙土貿易統收、統管,煙稅也設定統一標準,每年至少可以給四川省府增加000萬元的稅收。

劉湘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纔想出這個餿主意,實際上就是讓鴉片貿易合法化、壟斷化。他如果不這樣做,今年四川公務員的薪水都發不出來,因爲農業歉收絕收,農稅幾乎等於零。

而四川的工業稅呢?

由於南京政府搞統稅政策,四川棉紗、紡織等產業稅收,是直接被中央政府收取的,劉湘一毛錢都拿不到。也即是說,四川老百姓一直都有給中央繳稅,中央放着四川旱災不管,從情理上根本說不通。

利濟財團正式成立的消息傳出,周赫煊馬上就準備興建捲菸廠,他這樣做不僅僅是爲了賺錢。

我們知道,甘肅的鴉片極爲氾濫,罌粟種植面積佔全省耕地的四分之三,罌粟產出佔全省農業收入的90%以上。

而四川也好不了多少,早在晚清年間,四川鴉片產量就佔全國的7%,爲當時中國鴉片生產第一大省。到0年代中期,四川罌粟種植面積已達2000萬畝,佔全川耕地面積18.8%,雖然比例沒有甘肅高,但鴉片產出卻遠勝於甘肅。

這也是四川發生饑荒的原因之一,全省將近五分之二的土地拿來種鴉片,糧食產量怎麼可能得到保證?

周赫煊順手就在重慶和宜賓,分別建設一座捲菸廠,希望引導鴉片種植者改種捲菸。

雖然都是煙,但至少香菸的害處,遠沒有鴉片那麼大。

在一般情況下,罌粟可以帶來鉅額利潤,菸農基本不會選擇種植捲菸。但現在劉湘玩鴉片統制,提高了鴉片生產的門檻,必然壓低鴉片產銷利潤,想必那些無法得到省府認證的煙商,願意夥同菸農跟周赫煊做捲菸生意。

同時,周赫煊還購買了5000畝無主荒地,召集饑民幫他種植糧食。這些饑民作爲佃戶,由周赫煊提供種子和耕牛,第一年需要上繳兩成收入做佃租,以後逐年遞增,種滿五年直接把土地送給佃戶。

四川作爲戰時大後方,光種鴉片肯定不行,以後不知道糧價會漲到什麼地步,周赫煊只能略盡綿薄之力。

有時候,周赫煊感覺非常荒誕,他一個文人兼商人,做的卻是政府該考慮的事情。

唉,這個政府遲早要完。

說的不是四川省政府,而是南京國民政府,抗戰期間發國難財的不知凡幾,四大家族甚至帶頭這麼幹。

歷史上,100法幣可以在197年買2頭牛,到198年只能買1頭,到1941年變成買1頭豬,194年只能買1只雞,1945年就只能買1條魚了。

抗戰期間,鹽糖、火柴、捲菸、棉花等生活物資,全都實行國家專收專賣,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戰爭需要嘛。但這種物資專賣,卻成了官商勾結的謀利手段,如果周赫煊不拉權貴入股的話,他那些工廠估計會被擠破產。

2月4日。

劉湘從成都出發來到重慶,主要目的是接見七大銀行負責人,親自過問煙土統制政策的施行。

劉湘公館就在周公館隔壁不遠,當晚就帶着夫人來周家做客。

劉湘這輩子只娶了一個太太,是鄉下裁縫的女兒,比劉湘年齡大歲。她甚至連正式名字都沒有,最初被稱爲劉周氏,後來劉湘發跡了,才請先生取名爲周玉書。

“甫公,甫婆,恭迎兩位大駕!”周赫煊笑着抱拳道。

劉湘連忙拉住周赫煊,握着手說:“感謝周先生啊,是你救了四川,救了我劉某人!”

周玉書拿出一個禮盒說:“感謝周先生!這是一點小心意,我親手做的紅苕粑,希望周先生不要覺得寒酸。”

“哪裡哪裡,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周赫煊笑呵呵的收下。

周玉書是典型的農村婦女,當了省主席夫人也不知道打扮,一身廉價的藍布衫,腦後盤起農婦特有的“大粑粑”髮髻,滿手老繭,想必平時經常幹雜活。

當然,誰也不能因此看輕她,周玉書可非唯唯諾諾的村婦,她還是一頭厲害的母老虎。關鍵時候,周玉書能夠帶着傭人,手持擀麪杖把不守規矩的傢伙打得滿臉開花,其中包括劉湘本人。

劉湘也曾尋花問柳,結果惹不起家中母老虎,漸漸變成了“耙耳朵”(妻管嚴),連悄悄養外室都不敢。

周玉書很健談,開口就跟周赫煊套近乎:“周先生,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你姓周,我也姓周,五百年前我們還是一家人呢。”

劉湘趁機說道:“那你們乾脆姐弟相稱嘛。”

“我倒是想,就怕周先生文化人,看不起我這個農村出來的。”周玉書趕話道。

夫妻倆一唱一和,把話都堵死了,周赫煊只好笑道:“大姐,你莫要啷個說,啥子農村不農村嘛。”

周玉書驚訝道:“幺弟(小弟)的四川話說得好喲。”

三人聊了半天家常,周玉書主動離開,找張樂怡閒談去了。

等會客室只剩下兩人,劉湘才進入正題:“老弟,都說你是政治問題專家,你來分析一下國共兩黨的局勢嘛。”

劉湘對西安事變極爲關心,僅在1月份,就前後三次通電,希望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後續問題,並在月底電請常凱申回南京主持大局。

周赫煊說:“國共合作是大勢所趨,短時間內沒有不改變。”

劉湘笑道:“既然國共合作不可改變,那川軍和西北軍、東北軍,都成了蔣某人的眼中釘了,他總要找個人下手嘛。”

“可以這麼說。”周赫煊點頭道。

劉湘又問:“你覺得我該如何應對?”

周赫煊直言不諱道:“四川的問題不在外,而在內,經濟民生搞不起來,軍隊也別想發展,歸附中央是遲早的事情。”

這話說到劉湘的心坎裡,他點頭道:“半個月前,何應欽來了一次成都,跟我商談川軍的改編問題。周老弟,你覺得川軍該不該整編?”

周赫煊說:“川軍每年4000多萬軍費,佔到全國總軍費的九分之一,老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不管中央政府是否要求整編,我都覺得川軍應該裁軍,實行精兵簡政。四川早就統一了,養那麼多軍隊打誰?而且現代軍隊不似古代,不是人多就有用。”

“倒也是。”劉湘點頭說。

周赫煊笑道:“我知道甫公有苦衷,裁軍問題牽扯太大。但現在正是好機會啊,不如答應中央的整軍要求,換來中央對四川的賑災。整軍期間,把那些不聽話的兵頭子都摁下去,藉着中央大義沒人敢反對。這樣一來,既交好了中央政府,又穩定了川軍內部,何樂而不爲?”

“這個主意不錯,我再考慮一下。”劉湘笑得有點奸。

答應中央政府整軍,意味着川軍國家化,人事、指揮、經理等權都要收歸中央。但凡事都可操作,川軍越早答應整軍計劃,常凱申就越會給好處,因爲可以給西北軍、東北軍做榜樣。

到那個時候,不但中央加強了對川軍的控制,劉湘也會加強對川軍的控制。比如範哈兒,劉湘一直看此人不順眼,整軍的時候明升暗降,直接把範哈兒擼成了光桿司令。範哈兒對此喊不敢反抗,因爲劉湘有中央大義在手,反對整軍就是反對中央政府。

最重要的一點,劉湘快撐不下去了。川軍每年4000多萬的軍費實在太龐大,再遇到百年難有的大旱災,若不盡快整軍裁撤,到了下半年必然發不出軍餉。

似乎老天都在保佑中國,四川大旱雖然帶來無盡苦難,卻加快了川軍的國家化速度。再配合西安事變,西北軍、東北軍和紅軍都在抗戰初期,快速完成中央整軍計劃。

這對抗戰是非常有利的,至少在名義上和編制上,常凱申統一了中國軍隊,否則各種五花八門的番號打起來更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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