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
我失聲叫了出來,隨即便被白衣書生從牀上拉了起來。
那目光中滿是不屑,足足盯了我的半分鐘,纔開口道:“做夢還不忘着想逃跑,看來你是真的不聽話啊!”
想到秦洛自然能在我的腦海裡傳遞信息,想必這事情也不是一點轉機都沒。
“怎麼?不說話?你以爲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白面書生將我整個人都吊在了空中,捏着脖子晃來晃去。
我頭一次十分清晰的感受道,原來上吊死,其實也不是沒有痛苦的。
“那你就直接殺了我啊!”被他掐的近乎喘不過氣,臉色漲的通紅。
可偏偏他卻突然鬆手,又將我甩回到了牀上,居高臨下冷眼看我:“想死?哪有那麼容易。”
他張狂的笑着,那好端端的衣服被他撕扯的一塊一塊,露出他身上的鏈條,隨着他的動作而嘩啦啦的作響。
都說人死後的樣子,一般都定格在他的死的時候。
難道說,這人生前也遭受到了莫大的折磨嗎?
“怎麼?怕了?”
他晃動着身子,在我面前轉來轉去,我有些無奈的轉過腦袋,卻又被他掰扯回來。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看着他的眼睛,那裡面太多負面的情緒。
“不怎麼樣!我只想讓阿笙永遠留在我身邊,可你說他爲什麼就不願意。”白面書生說完,整個人又頹廢下來,在我面前又哭又笑的。
癡情之人,不少都是可憐的。可可憐之人,也必有其可恨之處。
“他的屍體在嗎?能不能帶我去看他?”我忽然響起自己那時靈時不靈的異能,不知道對於屍體是否有用,若是能看得清那這倆男人的糾葛,是不是也能化解掉他心中的怨氣和執念?
“你想幹什麼?”白面書生警惕的轉頭看,冷冷的看着我,那審視的目光看的我有些頭皮發麻,該不會這傢伙真的以爲我喜歡上那個男人了吧?
“你也看到我是純陰體制,我還有一個特殊的天賦,就是能看到人死前的一些東西,甚至能感受到人死前的心理狀態,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個南笙(紫衣男人)爲何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也許我能幫你找出原因。”
我一口氣說完,然後便盯着他,若是能用正常的方法化解,誰又願意打打殺殺。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出生年月,不能借助陰陽書的力量。
而且想要化解他的怨氣,還需要找到他的屍體,夢魘都是狡猾的,又怎麼可能輕易找得到。
“希望你不要騙我。”他那散成布條的衣服又重新回到了身上,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陰晴不定。
我沒說話,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着,據說這是一種心裡暗示,會加劇對方的懷疑和緊張感。
只是不知道,對於夢魘是否有用。
“走吧。”他把我拽了下來,朝着外面走去。
那草長鶯飛的院子裡停着一口棺材,正是那天我看到的那副。
真相就要一點點出現在我面前了,可我卻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見我不動,白面書生揚眉,嘲諷道:“怎麼?怕了?不敢看?”
“你想多了。”
不理會他,我快步走了上去,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那裡。
那具屍體臉朝下,雙手死氣沉沉地落在地上,看那紫色的袍子,正是那把魂魄都鑽入我身體的南笙,衣服倒也華麗,全都是金線。做工非比尋常。
白面書生手一揚,屍體身後上的袍子被掀了起來。
怪不得我看到的那人走路是不用腿的,他的兩隻腿似乎是被人打斷了骨頭,然後又暴力的扭成了麻花,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在他的腳底板上還有兩個洞,呈現着暗灰色的粉末。
“這是什麼?”我驚疑不定的看着,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白面書生的手卻已經探了下去,十分變態的在那裡把玩起那雙玉足。
“這是鐵水啊,是不是很刺激?先把鐵用高溫融化,然後化成水,再在身上開個洞,一點點灌下去,鐵沒有劇毒,就算入血也不會立刻就死。”
“你可以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身體被充滿,從腳到肚子,最後纔是心臟腦袋。”
他舔了舔嘴脣,眼睛裡閃過一絲癡狂。
這得多麼扭曲的人格才能乾的出來呢?
“你不是喜歡他麼?這你也下的去手?”
男人聳了聳肩,忽然發力,把我也推進了棺材裡。
在我的手和那具屍體接觸時,只覺得頭痛萬分,一股強大的記憶被塞了進來。
那是屬於南笙的一生,曲折,痛苦,卻又無奈。
原來這個白面書生叫做南萊,兩人都是孤兒,在街邊乞討認識。
南笙比南萊大三歲,有什麼吃的,都會緊着他,南萊喜歡惹事,每次也都是南笙去幫忙擺平。
直到有一天,一個喝醉酒的老者路過,見獵心喜,把兩個孩子帶到了世外桃源。
老者是當時吳國的一個宮廷樂師,年輕的時候專門給皇上和那些宗親們演奏的,老了之後榮歸故里,一直想收幾個徒弟把自己的技藝傳下去。
只是他對徒弟的要求太高,加上性格孤僻,能入他眼的着實不多。
老者真正擅長的樂器只有古琴和玉笛,在綜合考量之後,性格沉穩的南笙學了古琴,南萊吹了玉笛。
時光飛逝,兩個少年成長爲翩翩君子,上門說親人絡繹不絕,可都被老者拒絕了。
直到某天,老者在山崖下站了許久,然後把大弟子叫到了自己面前。
天亮之後,南笙含着淚從師傅的房間走了出來。
三天之後,剛剛遊學回來南萊滿心歡喜的去找自己心心念的人,卻被拒之門外。
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等他回到院子裡才發現,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打包到了西廂。
他跑去質問師兄,可無論他怎麼敲門,怎麼想辦法溜進去。
可男人都對他避而不見,甚至連雙眸裡也只剩下了疏離。
“師兄,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幾日不眠不休,南萊眼睛裡滿是血絲,那一頭柔順的頭髮也變得亂糟糟的。
可是南笙出現,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冷冷的打落他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師弟,我要成親了。”
“什麼?”
南笙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似乎有些不忍,可態度卻是異常堅決:“南萊,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不管你曾經有什麼想法,從今天開始,你就只是我的師弟。”
“我會成親,你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南笙說罷,便轉身進了門,從此見到南萊不再說話。
南萊不甘心的去求那個從小都不捨得罵自己的師傅,想要求他收回成命,然而一向溫和的老人卻直接暴走,指着鼻子把他罵的體無完膚。
饒是如此,他還是沒有放棄。傻傻的跪在師父的房前,直到暈了過去。
再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在山腳下的一家客棧裡。
他的師傅是不僅是個樂師,還是一位精通五行八卦的大師,只是知道的人很少。之所以這麼多年來能夠遠離是非,也是因爲老人在山上佈下陣法。
師傅這是要趕自己出師門嗎?
南萊按照那個記憶中的步法,在山下各種嘗試,可卻只能在原地。
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他終於拖着疲憊的身子離去了。
只是他並不是放棄,而是去拜師學藝了。
僅僅用了一年時間就成爲了皇上殿前的紅人,然後又收買了他師傅的死對頭,一個同樣精通八卦的老太監。
兩年之後,便帶着朝廷的大量人馬重新殺了回來。
一把火燒光了整個山頭,將他的師傅和竹笙都關在了地下的密室之中。
這幾年,竹笙一直都呆在山上清修,模樣和氣質也越發的出塵。見到自家師弟,眼中似乎有動容,有思念,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傷人。
“阿萊,你這又是何苦?我聽說你已經在皇上那裡十分的受寵了,爲何還要回來。”
在他身後,他們的師父天璣子也是不住的搖頭,眼底滿是擔憂,這是最終還沒躲過命運嗎?
“師兄,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麼!爲何一定要拒絕我?”此刻山洞裡就只有他們三人,竹萊那副纖纖公子形象消失的一乾二淨,眼底只剩下了癡狂。
“師弟,我不喜歡你,是你想多了。我們做師兄弟不好嗎?爲什麼你一定要逼我呢?”
南萊苦口婆心的勸着,可卻沒有絲毫的意義。
“哼?你不喜歡我?”南萊挑了挑眉毛,站在旁邊笑道,這密室是他精心準備的。不僅讓專門人來打掃,還佈下各種機關,饒是他師傅天璣子想要出去,那都得廢好大的麻煩。
“你不喜歡我,爲何寧願自己餓着也要把吃的給我? ”
“你不喜歡我,高傲如你,會爲了10兩銀子去給人家下跪只爲了給我換一點藥錢?”
“你不喜歡我,爲何總是逃避我的眼神!”
“你不喜歡我,爲何.........”
一條條不容反駁的理由從少年的口中流出。
男人看着眼前的師弟,既是欣喜,又是無奈。
欣喜的是,自己做過的所有,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難過則是。
他不是不想,是真的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