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賠償十萬頭牛羊,五萬匹戰馬,還要把燕然山以東割讓給大明?豈有此理,這個靖國公也太過貪得無厭了吧!”杜爾伯特部首領吐羅火面色鐵青地道:“太過份了,桑哈德兄弟,要不咱們跟明軍拼了吧。”
桑哈德苦笑道:“吐羅火兄弟,拼不得啊,你是沒親眼看到明軍槍炮的厲害,根本不是咱們能抵擋的,要是硬拼,最終只會落得跟翁郭楚他們一般的下場。
呶,那邊的石頭山你也看到了吧,硬是被明軍一通鋪天蓋地的炮火給削平了半截山頭,就連燕然山主峰都發生了雪崩,這是山神給咱們的警示啊,若是不妥協低頭,恐有滅國滅族之禍啊。”
吐羅火臉上怒色斂去,沉默了片刻才道:“桑哈德兄弟,你覺得咱們應該答應?”
“不答應只有死路一條,形勢比人強,還能怎麼辦?”桑哈德一臉無奈地反問道。
吐羅火咬牙切齒地道:“可是本汗不甘心,明國人太過貪得無厭了。”
桑哈德目光一閃道:“吐羅火兄弟,明國人有句古語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好像草原上的牧草,只要把根留住,來年還能夠重新長出來,如今咱們也只能暫時嚮明國人妥協以自保了。哼,明國人連韃靼都未必能吞得下,竟然還覬覦咱們瓦剌人的地盤,遲早會吃不了兜着走的,燕然山以東暫時劃給他們又如何。”
吐羅火聞言眼前一亮,臉帶喜色道:“桑哈德兄弟說得是,明國人貪得無厭,殊不知貪多嚼不爛,當初明軍進佔河套地區,後來還不是乖乖撤回長城之內,把河套平原的牧場拱手讓給了韃靼人。”
桑哈德冷笑道:“正是如此,咱們暫時先答應明國人,他們的軍隊遲早會撤走的,到時咱們瓦剌人照樣到燕然山以東放牧,這片土地名義上歸了大明,實際上還不是咱們瓦剌人的。”
吐羅火頓時心情大好,哈哈笑道:“言之有理,不過,賠償十萬頭牛羊和五萬匹戰馬卻是實打實的。”
桑哈德沉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能照賠了,不過,幸好和碩特部和土爾扈特部的本部沒有被明軍抄了,把兩部的牛羊馬匹全部收上來,應該足夠了。”
吐羅火不由心中一熱,和碩特部原是瓦剌實力最強的部落,所佔的地盤也是最肥沃最好的,除了燕然山以東劃給大明,剩下的,自己和桑哈德可以明正言順地瓜分掉,於是欣然點頭道:“好吧,那咱們明天便與大明簽訂契約。”
“好的,不過吐羅火兄弟,恐怕你明天得與我本道前往明軍大營。”桑哈德沉聲道。
吐羅火皺了皺眉道:“咱們都去太太好吧,要是明國人不講信用,趁機扣留咱們怎麼辦?”
桑哈德搖了搖頭道:“以明軍的實力要擊敗咱們,根本用不着使詐,看得出,那個靖國公雖然獅子大開口,不過確實誠心談判的,不過,這傢伙殺伐果斷,而且權力很大,根本不用上報大明天子,直接就下令把巴塔爾和哥斯蒙給槍斃了,所以明天千萬別激怒他。”
吐羅火凜然道:“要不……我還是不去吧,以防萬一。”
“不行,你要是不去,恐怕會引起誤會,姓徐的雖然外表溫文爾雅,但是非常強勢,他要是不高興,弄不好會節外生枝。”桑哈德鄭重地道。
吐羅火看了一眼遠處的燕然山主峰,無奈地道:“好吧,但願一切一順利,山神沒有拋棄我們。”
…………
桑哈德連酒宴都不吃就告辭離開了,倒是省了一頓,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則,徐晉把一衆愛將都召來撮了一頓,肉菜管夠,不過酒卻限量,免得誤事。
“怪哉,這個桑哈德一開始明明不同意的割地的,後來卻突然同意簽訂協議了。”戚景通一邊豪放地啃着烤羊腿,一邊道。
餘林生不以爲然地道:“那還用問,定是被咱們的火器嚇着了,我估計那一通炮火,差點沒把他給嚇得尿褲子。”
衆將不由鬨堂大笑。
謝二劍搖頭淡道:“瓦剌人和韃靼人都敬畏山神,我倒是認爲桑哈德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爲那場雪崩。”
“管他呢,反正他服軟就行了,敢不服就是給咱們送軍功,在座諸位人人有份。”戚景通嘿笑着舉起了酒杯:“來,走一個,咱們敬大帥一杯。”
衆將哈哈大笑,紛紛舉起了酒杯,一個個神彩飛揚,嘿嘿,跟着大帥打仗就是爽,軍功拿到手軟,這次又開疆拓土了,自己這幫人的功勳比之大明開國時那批武將也不惶多讓啊。
徐晉欣然舉杯與衆將對飲,正放下酒邊,一名斥候走了進來,大聲道:“報告,燕然山的主峰下發現一些情況。”
衆將不由微吃了一驚,莫不成瓦剌人有動作?徐晉倒是鎮定地道:“什麼情況?”
“屬下在雪崩的山崖上發現很多字!”斥候道。
衆將不由鬆了口氣,還以爲瓦剌人暗地裡搞小動作呢,原來是字啊,你小子也太過小題大做作了。
徐晉卻是心中一動,站起來道:“帶本帥去看看。”
衆將有點不以爲然,石刻有什麼看頭的,不過既然大帥感興趣,倒是不妨湊湊熱鬧,於是紛紛放下碗筷,簇擁着徐晉走出帥帳,然後策馬來到燕然山的主峰腳下。
由於不久前那場雪崩,燕然山主鋒上的表面露出了大片黝黑的崖壁,斥候往上面一指道:“大帥您看,上面有字呢。”
衆人紛紛仰頭望去,果然見到十幾丈高的摩崖上隱約刻有大段的文字,而且是漢字,可惜漆都掉沒了,根本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徐晉取出雙筒望遠鏡仔細觀察了片刻,忽然臉露喜色,激動得脫口而出:“是《封燕然山銘》!”
衆將不由面面相覷,《封燕然山銘》是什麼玩意?大帥幹嘛這麼興奮。
“真的,快讓我看看!”冰妞兒從徐晉手裡一把奪過了望遠鏡,對着山崖上的石刻觀察起來,看得出十分激動,嘴裡還不由自地地念了出來:“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於大麓,維清緝熙。乃與執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
在場諸將多是老粗,文縐縐的語句他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竇憲”這個名字他們還是知道的,東漢名將啊,就是這傢伙大破北匈奴,在燕然山上“勒石刻功”的,難道,這摩崖上的石刻,就是竇憲當初勒石刻功的地方。
瞬時間,在場衆將都興奮起來,見證歷史啊!
“真的,真的是《封燕然山銘》,真的是啊!”薛冰馨俏臉騰起兩朵紅雲,興奮得輕呼出聲。
“可不就是嗎,咱們的運氣不錯,有幸見證歷史了!”徐晉笑吟吟地看着她道,薛冰馨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紅着俏臉把望遠鏡還給了徐晉。
趙大頭撓了撓大頭,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帥,《封燕然山銘》是什麼玩意?很有名嗎?”
徐晉微笑道:“《封燕然山銘》乃是東漢名將竇憲北擊匈奴時,在燕然山上刻下的一篇文章,出自班固之手,亦即是勒石刻功的典故出處。”
黃錦眉飛色舞地道:“千年古蹟重現,莫非是天意,妙極妙極,咱家這便命工匠把大帥那首詞刻在《封燕然山銘》旁邊,好讓大帥和諸位將軍的功績與先輩比肩,與日同輝,流芳百世,哈哈!”
“妙極妙極,黃公公高見!”衆將齊聲叫好,一個個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似的。
這也難怪,自從東漢車騎將軍竇憲在燕然山上勒石刻功,這事便成了傳奇,成了軍人無上榮耀的象徵,此後歷朝歷代,不僅文人對此大書特書,武將更是把“燕然勒功”作爲畢生奮鬥的目標。
如今有幸親眼見證歷史,同時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燕然山上,刻在《封燕然山銘》的旁邊,試問這種榮耀,諸將能不激動嗎?
徐晉仰望着摩崖上的石刻,心中百感交集,仔細算來,東漢車騎將軍竇憲在此刻石記功已經將近一千五百年了,斯人已作古千年,但功績猶在,真可謂是名垂千古啊!
如今,自己這個穿越五百年時空的人,同樣也要名垂千古嗎?我是見識了歷史,還是創造了歷史?五百年後的世界,會否還有一個徐晉?如果他看到這片摩崖上的石刻,又會作何感想?
徐晉揹着雙手,在摩崖下佇立了良久,這才從紛繁錯亂的頭緒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黃公公,回頭讓工匠把《封燕然山銘》拓印一份獻給皇上。”
黃錦眼前一亮道:“好主意,還是靖國公考慮周全啊,這可是獻給皇上最好的萬壽節禮物。”
嘉靖六年五月十五,平虜大將軍,大明靖國公徐晉效法古人,於《封燕然山銘》旁勒石刻功……
嘉靖六年五月十六日,瓦剌新任盟主桑哈德與大明靖國公簽署協議,向大明稱臣,賠償十萬頭牛羊,五萬匹戰馬,同時將燕然山以東劃歸大明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