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高調做事,低調做人,而陸鈛卻是高調做人,高調做事,落得狂生之名還沾沾自喜,因而人緣極是不好。浙江省衆考生之所以爲他打抱不平,大部分是出於同鄉之宜,再加上對徐晉的一種妒忌心理,真心爲陸鈛打抱不平的並不多,所以被讀榜官員一通喝斥,立即都偃旗息鼓了。
陸鈛雖然極爲不服氣,但名次是天子御筆欽點的,他也沒地方說理去,只能自認倒黴。
“恭喜徐兄探花及第!”新科狀元楊維聰主動行到徐晉跟前表示祝賀,態度謙和,沒有半點天下文魁的架子,就修養和氣度來講,甩了陸狂生幾條街。
當然,楊維聰在徐晉面前要端文魁架子也端不起,首先徐晉的名氣比他大得多,上元節的賞春文會上也是魁首,滿腹才華,詩詞無雙是公認的。更何況,根據剛纔讀榜官話裡的意思,似乎徐晉纔是真正的狀元,他楊維聰只是撿了便宜罷了。
徐晉微笑着還禮道:“同喜,恭喜楊兄狀元及第,成爲天下文魁!”
“恭喜子謙兄三鼎甲!”張璁這時也行過來道賀,他也是浙江的舉子,剛纔浙江人向徐晉發難,他倒是不好上前向徐晉祝賀。
“恭喜秉用兄!”徐晉微笑回禮。
張璁會試成績是一百名,殿試前由於得到徐晉的提示,所以策問題答得十分出色,竟然提升了三十名,達到了七十名,這成績位於一甲中游,賜進士出身是肯定的,極有可能進入六部做事。
三百多名新科進士在左安門外互相道賀,熱鬧了近半小時,這時便有禮部的官員出來,領着一衆進士前往國子監領取進士巾服,準備參加讀書人夢寐以求的“金殿傳臚”,這是屬於讀書人的最高榮耀。屆時皇帝將會在奉天殿中召見所有新科進士,三鼎甲則當場加封授官。
進士巾服跟生員巾服大不相同,生員的頭巾是四方平定巾,而進士巾卻是用烏紗製成,頂微平,展角寸餘,長五寸許,系以垂帶。而進士服呢,是深藍色的羅袍,緣以青羅,袖廣而不殺,革帶青鞓,飾以黑角,垂撻尾後。
此外,舉人只是半個官身,而進士卻完完全全是官身了,所以進士除了巾服,還多了一件手持的槐木笏,也就是電視劇中,官員上朝時雙手擎在胸前那塊玩意。
正德十六年五月十八日,乃金殿傳臚,也就是殿試金榜正式放榜的日子。
ωwш☢ т tκa n☢ Сo
這天一早,徐晉便沐浴更衣,在嬌妻美婢的服侍下換上了進士服。看着眼前脣紅齒白,丰神俊郎的相公,謝小婉亦不禁有點臉紅心跳,溫柔款款地替相公繫了一枚玉佩在腰間,從今天起,相公就是官老爺了。
美婢月兒臉上掛着甜笑,心裡也是喜滋滋的,老爺是探花及第,今天將會被授爲翰林編修,雖然只是正七品官,但卻是清貴的翰林,仕途比同爲七品的縣令要光明得多。
初春初夏侍立在一旁,滿眼都是崇拜和愛慕的小星星,可惜替老爺穿進士服這種“榮耀”還輪不到她們。二牛那貨則是一臉的傻笑,畢竟距離“宰相門前三品官”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一切收拾定當,徐晉告別了妻婢,坐上馬車趕往禮部,準備參加金殿傳臚。
上午八時許,在左安門處排好隊的三百多名新科進士,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再次按照上次殿試的路線進了皇宮,來到了奉天殿外。
在喜慶的鼓樂聲中,小皇帝嘉靖在奉天殿中升座,滿朝文武,還有新科進士齊刷刷地跪倒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拜完皇帝,禮部官員隆而重之地將殿試金榜展開,傳臚官員開始按照金榜名次唱名,大聲宣讀中榜者的姓名、貫籍和名次。每唱一名,殿前侍衛便會高聲接力吆喝,由殿內傳到殿外,爲了表示與衆不同,狀元、榜眼、探花的名字均連續唱三次。
這時,只聽得傳臚官大聲唱道:“辛巳科殿試一甲第三名,江西上饒縣徐晉,賜探花及第。”
“辛巳科殿試一甲第三名,江西上饒縣徐晉,賜探花及第……”
殿前衛高聲吆喝,一個接一個地傳到奉天殿外,高吭的聲音在殿宇間迴響,莊嚴而肅穆。
徐晉從容地出列走到御道上跪倒,向着奉天殿叩拜謝恩,正式成爲天子門生。
這儀式進行了近個時辰,傳臚官纔將今科三百多名進士的名字唸完。
緊接着就是迎接金榜了,楊維聰、費懋中、徐晉三人同時出列,在傳臚官的引導下搭級而上,進入奉天殿中,行到了御座之前。
楊維聰是新科狀元,所以站在最前,費懋中和徐晉分立左右,三人呈三角形,跪拜御座上的天子,然後接過禮部官員手中的金榜。
朱厚熜一身龍袍,頭戴掛滿珠飾的皇帝簾冠,繃着臉正襟危坐,倒是頗有幾分皇帝威嚴。
接完金榜謝恩,然後就是當庭授官了,狀元楊維聰被授予翰林修撰一職(從六品),費懋中被授予翰林編修(正七品),而徐晉也被授予了翰林編修,但由於之前迎新君進京有功,所以特加封爲翰林修撰,職位與狀元同等。
這消息一經傳到殿外,外面等候的新科進士們都羨慕無比,別看翰林修撰和翰林編修只差了一品,但卻是有着天淵之別,正常情況下,明朝的官員至少要熬三年才能官升一品,而且還是政績斐然的情況下。
然而這還沒完,殿中很快又傳出,新科探花郎徐晉被安排參與編寫《武宗實錄》,這次一衆新科貢士都眼紅了,如果說迎接新君是一件唾手可得的功勞,那麼編寫《武宗實錄》也是一件可能輕鬆拿下的功勞,而且還能留名後世。真是太不公平了,天子竟把好處都留給了徐子謙!
然而,精明的人卻是看出了其中的貓膩,雖然參與編寫《武宗實錄》是件容易到手的功勞,但編寫史書卻是一項長期而枯噪的工作,每天在翰林院中埋首摳字,不用上朝,自然也沒有機會參政,也就沒有和天子親近的機會,還不如當觀政進士,人家一甲七十名的張璁便撈了個觀政進士,雖然沒有品秩,但能夠參加朝會觀政,有參政議政的機會,還有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
所以說,把徐晉打發去編寫《武宗實錄》,表面是待遇優渥,實際卻一種雪藏。很明顯,這是楊閣老對小皇帝耍流氓的一種反擊,以退爲進的反擊!
再說徐晉等人接完金榜後從奉天殿中退出,狀元楊維聰捧着金榜,目不斜視地拾級而下,徐晉和費懋中緊跟其後。
緊接着,三百多名新科進士披上紅花,列隊從左安門走出皇城,一路鼓樂相隨,最後把金榜貼在長安街上,供萬民觀看。
這時的長安街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狀元楊維聰騎上了順天府準備的高頭大馬,頂着傘蓋開始遊街誇官了,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一衆新科進士在萬衆矚目之下游完長安街,今天的金殿傳臚便告一段落了,各自散去慶祝狂歡。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九日,天子賜宴於禮部,這就是著名的瓊林宴,也喚作恩榮宴,或者探花宴。之後的幾天,新科進士們在鴻臚寺中學習禮儀,五月初三,一衆進士再次來到奉天殿參加朝會,並謝皇恩。
次日,新科進士集體前往國子監祭拜孔廟,然後換上官服,表示正式脫離平民身份,成爲官員。接照慣例,禮部會奏請命工部在國子監中立進士碑,刻上所有新科進士的名字,得以名留後世。唐朝的新科進士都會在雁塔刻碑留名,而此後的朝代都在國子監中刻碑。
至此,一系列的儀式算是走完了,經過這一系列隆重的典禮活動,就連徐晉這個穿越者都不由產生爲大明“肝腦塗地”的想法,更遑論那些從小接受忠君思想教育的古人了。
這特麼的就是洗腦式的籠絡手段啊,不過不得不說,這確實讓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