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板着老臉替王翠翹診完脈後,便對着徐晉道:“王姑娘的傷勢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了,但要徹底康復的話,還得靜養很長一段時間,回頭老身便開一副固本培元的藥讓徐大人帶回去,每隔兩天服用一劑,半個月後再來複診。”
徐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忽然驚覺道:“婆婆的意思是讓本官接走翠翹姑娘?”
金花婆婆怪眼一翻道:“徐大人自己的女人不接走,難道要留下來給老身當兒媳?如果王姑娘樂意,那老身自然也是沒意見的。”
金花婆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只留下徐大欽差在風中凌亂,還真是個硬核老太婆啊。
王翠翹本是性子恬淡大方之人,此時也臊得幾乎把下巴埋進了雙峰之間,氣氛說不出的尷尬。幸好,善解人意的初春連忙打圓場道:“老爺,咱們那地方大,環境也好,對翠翹姑娘養傷有好處,而且婢子也方便服侍。”
徐晉正猶豫着,王翠翹已經先開口了,輕聲道:“謝過初春的好意,不必麻煩了,我之前租下的別院還沒退掉,搬回去那裡住便是。”
徐晉看着王翠翹憔悴消瘦的顏容,不由心中一熱道:“翠翹姑娘還是搬去本官那住吧,反正地方也足夠大,更何況翠翹姑娘是因爲本官才受的傷,本官又豈有撒手不管之……”
徐晉眼見着王翠翹的俏臉驀地變得蒼白,而且眼圈也微微泛紅了,不由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把剩下的話給吞了回去。
王翠翹用手帕捂着小嘴輕咳了幾聲,垂目低聲道:“當日在船上小女子也是一時惶急之舉,徐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要歉疚。另外,徐大人的好意翠翹心領了,終究是男女有別,翠翹若是搬到大人的住處,徒招人閒話。”
初春不由暗吐了吐舌,看來老爺剛纔那句話真把人家翠翹姑娘給惹得傷心了。
徐晉亦不禁暗暗苦笑,聰明細膩的女子似乎都有一種毛病,那就是太敏感了。
“翠翹姑娘……其實本官這兒正好有幾首新曲子想跟翠翹姑娘探討一下,但願翠翹姑娘能不吝賜教。”徐大人腦中靈光一閃再閃,總算閃出了一個既不傷對方自尊,又有說服力的理由來。
本來微繃着臉的婢女秋雁噗嗤的失笑出聲,連忙掩住小嘴把臉轉到一邊,初春亦不禁莞爾。
王翠翹心中的委屈失落瞬間化爲烏有,輕抿了抿櫻脣道:“徐大人莫要騙人才好!”
徐晉暗鬆了口氣,笑道:“君子一言既出,十匹馬也難追,秋雁,把藥給你家姑娘喝了,然後收拾好行李跟本官回去吧,正好馬車就在外面。”
秋雁咯咯笑道:“好哩,倒是又要麻煩徐大人幫個忙了。”說完把那碗湯藥塞到徐晉手裡,然後便拉着初春跑進屋去收拾。
王翠翹滿臉通紅,倒是不好意思再讓徐晉給她喂藥,所以主動從徐晉手中接過碗一飲而盡,一雙如遠山般的黛眉又苦得皺成了險峰,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勁兒。
王翠翹的行李並不多,只是一些日常換洗的衣物,以及一些女兒家用的日常物品,秋雁和初春兩人很快就收拾打包完了。
金花婆婆雖然硬核了些,但出於禮貌,徐晉還是跑去向她告辭了,這才帶着三女離開了醫館。
馬車倒是勉強能坐得下三人,二牛負責趕車,而徐晉則跟在馬車旁邊步行。十名錦衣衛和十名五百營悍卒分爲前後兩拔,隔着十來米護衛警戒。
此時正好是日落黃昏,西邊的天空霞光萬道,繁華的揚州街道上仍然十分熱鬧,一些大膽的百姓甚至湊近前向徐晉叩頭問安。
話說在晉商財團的協助下,揚州城中的物價已經回落了,而且這段時間徐晉也把部份走私情節輕微的士紳商賈釋放了。若只是走私貨物牟利,但沒有通賊的士紳則一律罰銀警告了事。只有那些情節特別惡劣的士紳商賈才處以刑罰,譬如協助倭賊攻城的東臺縣首富鄭家,族誅那是肯定的,如此重罪肯定沒有人情可講。
正是徐晉這種從輕處罰的寬宥做法,讓人心惶惶的揚州城迅速穩定下來,士紳商賈們感恩戴德,老百姓們也交口稱讚,特別是那些失業的工人,絡繹不絕地跑到欽差住宅前叩頭跪拜。
其實底層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哪個官兒給他們解決問題,哪個官兒讓他們有飯開,那個官兒就是好官,就是清天大老爺。
秋雁偷偷地撩起一點兒窗簾,見到正有幾名百姓跪在街邊向徐晉叩頭行禮,不由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小姐,看來徐大人真的很得人心啊。”
初春粉嫩的臉蛋露出一抹自豪道:“那肯定了,我們家老爺雖然爲官不足兩載,但辦的都是爲國爲民的實事呢。”
王翠翹從車窗簾的縫隙處望出去,正看到那一襲青色官服,從容自若地前行的背影,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竟是瞬間霞飛雙頰。
徐晉用馬車把王翠翹接回了住處後,第二天下午,一騎快馬便衝進了揚州城,給徐晉送來了夏言的加急捷報,雙嶼港拿下了,李光頭抓到了,不過織信美子、細川武殊和普淨跑掉了。
徐晉看完了夏言的捷報,也禁不住感嘆織信美子這倭女實在命大,竟然三番四次走脫,這次出了大海,要再抓住她更是難上加難了,莫不成還真得殺到日本去追討那幾百萬兩的欠款不成?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便至五月中旬了。五月十六這天,陸炳終於把犯人押回到京城,只是巨盜徐惟學在山東地界就一命嗚呼了,屍體用石灰保存着運了進京。
小皇帝朱厚熜自然對一具屍體沒興趣,甚至連看都懶得看,直接便吩咐燒了,然後興沖沖的親自提審倭賊大內宗設。
大內宗設去年在浙江寧波府行兇,於大明國土上縱橫數百里燒殺搶掠,擊殺並挾持多名明軍高級武官,最後滿載搶來的財物安然逃出大海,這無疑讓大明丟盡了面子和裡子。
小皇帝朱厚熜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此時抓住了大內宗設這個罪魁禍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召開“公審大會”,當衆問罪判刑,以揚大明國威了!
估計是爲了起到震懾效果,朱厚熜公審完大內宗設後,別出心裁地判了他“烹刑”,直接在午門外架起一隻大鐵鍋,然後把大內宗設丟到鍋裡活活煮死了。那些被邀請來觀刑的各國使臣差點沒嚇尿!
朱厚熜審判完大內宗設後,倒是沒有摻和到巨盜徐惟學一案,而是交給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這三法司會審。
其實案情早在揚州就審明瞭,並沒有牽涉到吏部尚書喬宇,所以楊廷和一黨均是鬆了口氣,而張璁等人卻很失望,徐子謙不給力啊!
由於沒有兩派從中角力,所以巨盜徐惟學一案很快便由三法司會審完了,施浩然以及一衆加入白蓮教的官員全部被判抄家殺頭,就連與施浩然有姻親關係的成國公朱輔也被罰俸三年,而揚州知府江平被判腰斬,家中男丁全部發配充軍,女眷則沒籍教坊司。
吏部尚書喬宇雖然查明與巨盜徐惟學一案無關,但是有失察之過,朱厚熜抓住這一點,硬是免了他的吏部尚書一職。
喬宇在這件事上確實存在過失,所以楊黨最終也保不住他,最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改調南京吏部尚書楊旦入京頂替了喬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