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事抓起銀子冷笑着離開,他身後兩名壯漢惡狠狠地瞪了二牛一下,其中一名還擡腳把一張凳子踹翻,這才轉身走出店門。
二牛大怒,抄起一條板凳就要追出去抽他,徐晉連忙伸手攔着,喝道:“二牛,把板凳放下,這不是在村裡打爛架。”
二牛悻悻地把板凳放下,嗡聲罵道:“王八蛋,下次還敢來搗亂,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小奴兒崇拜地豎起拇指讚道:“大傻牛,好樣的,今天真是勇猛!”
二牛撓了撓頭呵呵笑起來!
徐晉皺了皺眉,拉過謝小婉的手,關心地問道:“小婉,沒傷着吧?”
謝小婉心中一暖,搖了搖頭道:“相公,我沒事,就是二牛受了點傷,還有咱們的客人都被嚇跑了。”
二牛揮了揮沙鍋大的拳頭,雄壯的道:“要不是怕弄壞店裡的東西,老子早就把那幾個王八蛋揍出屎來。”
費懋中憤然地道:“豈有此理,寧王手下一個小小的管事竟也如此囂張。”
“相公,那莫管事是寧王的人,那咱以後怎麼辦?”謝小婉滿臉的擔憂,在她眼中寧王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啊,自家如何得罪得起,而且羊雜店可是家裡的收入來源,也不知那些人以後還會不會再來搗亂。
徐晉安慰道:“別怕,他們不敢亂來的,二牛,你暫時不要回村了,如果那些人下次再來搗亂,你不用客氣,往死裡揍,出事了有十叔頂着。”
二牛聞言把拳頭捏頭啪啦響,道:“好哩,他們下次再敢來,我二牛保證讓他們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費懋賢皺眉道:“徐兄,以硬碰硬雖是下策,但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我讓府裡調兩名護院過來幫忙?”
“謝過民獻好意,不過應該不需要。”
徐晉委婉的拒絕了費懋賢的提議,以小婉的身手,還有二牛幫忙,等閒七八個壯漢也奈何不了。更何況寧王世子如果不講規矩,再多兩名護院也於事無補,另外這兩名護院來了也要安排吃住,自己這裡地方窄,實在容不下。
二牛忽然道:“十叔,那我要是不回村,誰通知村裡你回去祭祖的事?”
費懋中道:“這個簡單,我明天派大寶騎馬走一趟,這小子機靈,估計一天就能來回了!”
騎馬的速度遠快於牛車,六七十里的路程確實一天就能來回。
徐晉點頭道:“那有勞民受了,你就讓大寶帶個口信給我們村的族長,我五月初八會回村裡。”
由於之前收到了餘干縣的來信,估計小婉的兩位兄弟會在這幾天到上饒縣,所以徐晉打算接待完兩位大舅子再回村祭祖。
……
五月初二,府試放榜已經三天了,熱鬧的上饒縣城開始恢復平時的模樣,各縣的考生陸續離開,很快就端午節了,都趕着回家過節。
隨着一衆考生的離開,徐案首的名字,還有那首勸諫詩也隨之在整個廣信府傳播開去,甚至傳到了鄰近的州府,傳到了江西省城南昌,而徐晉的名字也擺上了寧王的案頭。
此時,費宏的書房內,婢女紅纓沏完茶便退了出去。
費宏捋着須微笑道:“小徐,這是今年新採的雨前龍井,前不久在臨安府任職的昔日同僚着人送來的,你也嚐嚐吧!”
雨前龍井是中國的十大名茶,產地在蘇杭一帶,穀雨之前採摘的品質最佳,如今才五月初,而穀雨是四月中旬,所以確實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茶。
正所謂新茶舊酒,酒越陳越醇,茶越新越香,徐晉端起茶杯聞了一下,只覺那股清幽的茶香直滲肺腑,不由脫口讚道:“好茶,今天學生可是沾了費師的光了,費師手頭上若是有多,能不能勻學生一些!”
要知道現在可沒有什麼芳香添加劑啥的,均是純天然手工產品,再加上現在的生態環境甩了現代幾百條街,好山好水出好茶啊。徐晉上輩子便喜歡喝茶,而且喝的都是頂級茶葉,雨前龍井自然也喝了不少,動輒上千元過萬一斤,但似乎都不及眼前這杯,所以心喜之下厚顏討要。
費宏和費採不由都呵呵笑起來,前者更是笑罵道:“民受說得不錯,你小子是慣會順杆子往上爬,現在倒搶起老夫口糧來。也罷,紅纓,去把那雨前龍井勻二兩給小徐!”
“是,老爺!”丫環紅纓在書房門外應了進來。
徐晉前天在陸知府的私宴上一首《採樵圖》公開拒絕了寧往世子的拉籠,而且是徹底的劃清界線,不知寧王朱宸濠看到這首諷刺勸諫的詩會作何感想?
一想到此,費家上下所有人都感到很爽,被寧王欺負了這麼久,總算暫時出了一口惡氣!
費宏自然對自己這名得意門生更加器重了,才學和風骨都沒得說,所以他連老友剛送來的新茶也特意拿出來和徐晉分享。
“嘖嘖,大哥你偏心啊,前天我向你討些新茶也未得,現在竟然給小徐勻二兩!”費採笑着酸道。
費宏笑道:“行,都瞅着我那點存貨,也勻你二兩便是!”
“那弟便沾小徐的光了!”費採打趣道。
彼此的關係緊密,說話隨意了許多,更加親切融洽了。
費宏喝了一口茶後,神色關心地問:“昨天民受和民獻回來說,寧王世子手下一名管事到你們店裡鬧事了?”
徐晉點頭道:“之前不知那名管事是寧王手下的,學生跟他談過刻書方面的事,訂金都交付了,不過昨天已經退了他銀子,索回了手稿。”
“噢,原來如此!”費宏輕皺着眉道:“小徐,你現在公開得罪了寧王世子,而且那首《採樵圖》影響太大,怕連寧王都會記恨你,日後可要多加小心,要不那家小店便不要開了。”
徐晉道:“有勞費師關心,學生會注意的,只是羊雜店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若是關閉,日後生活無以爲繼啊!”
費宏和費採聞言均沉默了,確實,民以食爲天,斷了收入來源可不行,近來費家在鉛山縣的產業受到賊人的破壞,收入也幾近斷了,要不是家中還有些積蓄,也難以維持上下數十口人的生計。
“對了,不知孫巡撫在鉛山縣剿匪進展如何了?”徐晉岔開話題道。
在徐晉看來,從三月初到現在已經近兩個月時間了,孫巡撫以一萬官軍圍剿數百賊匪,理應輕鬆剿滅纔對。
然而,費宏卻是神色凝重地道:“孫巡撫剿匪進展甚微啊,以吳三八、李鎮、周伯齡爲首的盜匪嘯聚了近千人,盤踞在鉛山的密林內,神出鬼沒。
孫巡撫雖然手握一萬大軍,但要封鎖鉛山還是難以辦到,所以短時間內還是拿這些賊子沒辦法。”
古代交通不方便,山高林密,人跡罕至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一般的山賊人數少,又熟悉當地環境,所以剿匪一直是官軍十分頭疼的事。
徐晉劍眉稍皺起來道:“費師既然說這羣賊匪有近千,這樣一羣人聚起來可不是小數目,每天吃喝耗費甚巨,不可能無跡可尋,況且,官軍根本不用進山,只要封鎖進山的道路,斷其糧食來源即可。”
費採點頭道:“小徐所言極是,孫巡撫也是採取了這種策略,但已經過了兩個月,收效還是甚微啊!”
徐晉心中一動,脫口道:“這麼說賊匪早有準備,他們屯積了大量的糧食,又或者孫巡撫封鎖不嚴密,讓賊人搞到糧食了。”
費宏點頭道:“鉛山方圓十數裡,山高林密,確實難以完全封鎖!”
徐晉腦中靈光一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道:“費師,近日上饒縣內的糧食和藥材都漲價了,特別一些傷藥更是售罄!”
費宏和費採對視一眼,顯然均明白了徐晉的意思,有人在大量收購糧食和藥物。
本來,這青黃不接的時節,糧食漲價很正常,但藥材漲價就不正常了。
“小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上饒縣內暗中收購糧食應給賊匪?”費宏眼中閃着精光。
徐晉點頭道:“學生就住在恆豐車馬行對面,近段時間半夜偶爾會聽到些動靜!”
費宏和費採都是聰明人,徐晉輕輕一點便都明白了。
費採激動地道:“大哥,十有八九是寧王的人暗中收購糧食藥物支援那些盜匪,他們才能支撐那麼久。”
費宏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鉛山一帶爲害的盜賊十有八九與寧王有勾結,而且現在知府陸康又投靠了寧王,寧王手下的人要半夜運送糧食和藥物出城還不容易?
“大哥,那我們馬上通知遜巡撫,讓他派人來封鎖城門,斷了賊匪的糧食來源,然後把城內通賊的人肅清!”費採的語氣帶着一股蕭殺,通賊可是大罪,一旦查明,一批人會丟官,一批人會丟腦袋。
這裡的守城士兵都不可靠,要封鎖上饒縣城,自然得孫巡撫派人來了。
費宏點頭道:“好,我馬上修書一封着人送去給孫巡撫!”
徐晉連忙道:“費師,學生認爲此事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