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本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然而對於神箭手任天明來說,這樣的情況並不適合他動手。
在一番凝視後,任天明毅然選擇離開,他一路找尋那個襲擊自己的神箭手,追到了毛府。他已經可以肯定,那個神箭手就藏身在這毛府之中。
這也就意味着,毛府裡有神箭手存在,以前沒有發現,今天卻突然出現。任天明心有疑慮,可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擡頭看了看半空的明月,任天明轉身隱入黑夜之中,迅速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一夜無夢,毛文龍一覺睡到自然醒,自從發現扶桑教的到來,他就沒能安穩的睡過這樣一覺。
秋高氣爽,雖然由於乾旱的原因,這一大早的太陽便有些毒辣,可並不妨礙毛文龍的好心情。
匆匆洗漱之後,便獨自向伙房走去,半路上正好碰上一同要去伙房的洪承疇。老傢伙滿臉紅光,精神飽滿,與前兩天相比判若兩人。
洪承疇拱手呵呵笑道:“看來你昨晚睡得很安心!”
毛文龍哈哈嬉笑:“彼此彼此!”
伙房就在眼前,兩人互相打了招呼後一同進入,陳瀾與洪紫嫣已經在親自指揮着廚子弄早飯。
白米粥是毛文龍的最愛,燒餅是洪承疇的最愛,兩人進了伙房這些已經準備好。
毛文龍不客氣,招呼一聲後便率先開吃,洪承疇緊隨其後,而陳瀾與洪紫嫣最後纔跟上。老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安靜的吃了一頓早飯。
女主人留下來收拾,男人則剔着牙回到前廳,泡上香茶準備一天的生活。
阿斗不久後便到來,一晚上的休息,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精神飽滿,不見昨晚回來時候的虛弱與疲憊。
“阿斗,知道把你叫來所爲何事不?”毛文龍依舊直爽,對於阿斗他無需拐彎抹角。
“屬下知道!”阿斗絲毫不敢怠慢,立刻回話。
早上他還未起牀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去通知他,並且把毛文龍與洪承疇昨晚商議好,要除掉扶桑教那個神箭手的事情告知了他。
這個事情,阿斗在來的路上便已經一直在思考着,雖然還未能想出辦法來,可也算淡定,沒有爲此而心神不寧或者慌張的表現。
毛文龍滿意點點頭,輕言道:“行,知道就好,那就說說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阿斗遲疑了一下,回稟:“總兵,神箭手不同於普通人,作爲一個神箭手,首要的條件就是必須警惕。所以對付這樣的人會很難,尤其是現在扶桑教的神箭手已經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所以他會更加小心。”
說的這些,毛文龍都理解,點點頭表示認同後,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阿斗不再猶豫,繼續言道:“所以對付這樣的人會很難,而總兵要是想要快速解決的話,屬下認爲那就只有與他約鬥一場。”
“約鬥?”毛文龍很是疑惑。
阿斗點頭解釋:“確實,在我們這些神箭手家族當中,自古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當我們這些家族之間有了仇怨需要解決的話,可以約鬥,生死不論!”
毛文龍遲疑了一下:“還有這樣的規矩。好是好,不過你先前自己也說了,沒有把握可以處理掉對方,你這樣做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如果殺掉扶桑教那個神箭手的前提,是讓阿斗陷入極度的危險當中,毛文龍並不願意讓阿斗去冒險。
畢竟阿斗只有一個,而且有他在的話,其實那個神箭手對毛文龍的威脅已經降到了最低。在這樣的前提下,毛文龍完全不必要急着動手了。
洪承疇此刻與毛文龍的意見,顯然是想到一塊去了,他也開口說道:“約斗的話還是太過冒險了,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其實緩緩一段時間也無所謂,所以你別太心急。”
然而,這次阿斗卻很堅持!他淡定的說:“其實經過昨天的試探,扶桑教的那個神箭手,他的實力我心裡已經有底。雖然約斗的話會有危險,但卻不失爲一個好的解決之道,請總兵允許我的約鬥!”
毛文龍凌厲的眼神盯着阿斗看了許久,似乎想從他的身上看出什麼來。然而許久過去之後,毛文龍卻一無所獲,最後嘆氣言道:“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實話實說。”
阿斗這次沒有任何的遲疑:“五五之數。”
毛文龍當即便拉下臉,堅決的說:“不行,這樣完全沒有任何的勝算。”
“不,勝算並不能用把握來衡量,神箭手之間的對決有着很大的變數,不能一概而論!”
阿斗似乎這次是鐵了心要與任天明約鬥,所以極力的辯護着,就是希望毛文龍能夠答應。
看到阿斗這般堅持,洪承疇隱隱有了些許的動心。畢竟擔心受怕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
一番考慮之後,洪承疇對毛文龍勸說:“既然阿斗如此堅持,你不妨讓他試一試。要是你覺得太過危險的話,不妨到時再安排一些人埋伏下來,確保阿斗的安全即可。”
毛文龍此刻心裡也是很猶豫,再讓洪承疇這麼一勸便鬆口言道:“好吧,可你要記住,安全第一,不求有功只求安全,明白嗎?”
阿斗頓時大喜,連忙再三保證,一定會以安全爲主。
接下來的事情,毛文龍就完全交給阿斗自己去辦,而青峰照樣被分撥到阿斗的手下,供其使喚。
約斗的事情只有阿斗懂得規矩,所以毛文龍並沒有插手參與進去。他的要求很簡單,把約斗的地點時間告訴他,讓他來安排埋伏的人員。
這點,阿斗沒有任何的異議,保證一定聽從毛文龍的安排。
阿斗興沖沖的下去準備約鬥任天明的事情,毛文龍目送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
“我身邊現在就阿斗這個一個小子,還算有點本事,你說要是他在約斗的時候,萬一……。”
毛文龍的話還未說完,洪承疇便截了話:“你這是擔心過頭了,放心吧!要是阿斗那小子心裡真沒把握的話,他會這麼堅持要跟那個神箭手約鬥!”
關心則亂,毛文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態,隨後便沒有多言什麼,兩人沉寂了下來。
浩大此時匆匆走進大廳,拱手稟道:“啓稟總兵,城外來了一夥騎兵,有三十騎,送來了這封信要您親自過目。”
說着,浩大把手上的信封遞給毛文龍。後者滿臉的疑惑,邊接信封邊問道:“他們可以表明身份?”
浩大搖搖頭說:“沒有,只是用箭射來這封信,然後他們便自行退去。”
毛文龍看了看信封,上面什麼都沒有寫,隨後便不在遲疑,直接撕開,抽出信紙。
打開匆匆掃了一眼,毛文龍頓時更加疑惑?
洪承疇忍不住靠上前去看信紙,信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久聞葉縣毛將軍大名,今日李某路過此地想要拜訪一番,不知毛將軍可否原因相見一面。”
然後,最後面的署名竟然是李自成!
毛文龍抖了抖信紙,笑呵呵的說:“這李自成想見我幹嘛?而且,他怎麼突然來到了葉縣?”
洪承疇直接拿過信紙再認真看了一遍,然後皺着眉頭說:“很顯然,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李自成鐵定是看到了你的實力,想要前來拉攏於你。”
其實,毛文龍從一開始也是這樣的想的,所以,這會洪承疇說出這話來,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沉思了片刻,毛文龍擡頭看着洪承疇說:“你覺得我見還是不見。”
洪承疇把信紙扔回給毛文龍,笑道:“這你得自己拿主意,我沒什麼可說的。”
李自成此時在起義的農民軍中,已經算是頗有名頭,尤其是最近的陝西大亂中,他的名聲更是大噪。
在陝西的衆多起義軍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勢力。然而,李自成是起義軍,洪承疇以前是代表的朝廷。
就算現在洪承疇已經沒有爲朝廷效力,而是呆在了毛文龍的身邊,但他依舊沒有與朝廷爲敵的念頭。
由此也可以看出,洪承疇的內心其實還是不希望毛文龍去見李自成。在洪承疇看來,一旦毛文龍被李自成說服,然後結盟,這就昭示着以後,毛文龍便也成了叛軍,必須得與朝廷爲敵。
洪承疇目前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以前是官,而且專門負責打賊。可突然間要從管家的身份變成了以前打的賊,這樣的落差,他還無法接受。
這也正是他以前爲何那麼排斥毛文龍,不跟他一起幹大事的原因所在。
這事洪承疇從來沒有對誰提起過,一直都是憋在自己的心裡。因此,毛文龍並未瞭解其真正的內心想法。
所以,這會毛文龍當然不會想到洪承疇的所想,他在稍微的猶豫後,表現出極爲興趣的摸樣。
“浩大,備馬!我倒要看看這個李自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毛文龍最終還是覺得前去看看。
洪承疇聞言後,臉上有一些失落,卻很快被他隱藏起來。
毛文龍的心思都放在城外的李自成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洪承疇那微妙的變化,他一轉身便笑問:“要不要和我一同前去看看?”
洪承疇搖搖頭:“不必了,不就一個泥腿子麼,有什麼好看的。”
洪承疇這樣的回答讓毛文龍很是不解,可他卻沒有往心裡去。見洪承疇不願一同前去,也沒有多勸,喊上阿斗帶着承祚,劉光祚以及浩大浩小這兩個貼身侍衛,騎馬浩浩蕩蕩的來到東城外。
在東城外的幾百米處停下,毛文龍手搭涼棚開始遠眺,只見前方三裡之外,有馬隊狂奔而來。
對方確實只有三十來騎,攜帶着滾滾的煙塵停在毛文龍一行人百步之外。
一個粗礦的漢子這時從李自成那邊策馬而出,朝着毛文龍這邊高聲喊道:“來的可是毛文龍毛將軍?”
此粗礦漢子正是李自成的得力部將,高山英。在此次的陝西大亂之中,高山英戰功累累,乃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
劉光祚在毛文龍的示意下,也策馬出列,高聲回道:“正是!”
此時,從高山英的身後又出來三騎,中間的中年漢子臉帶微笑,抱拳拱手高聲喊道:“闖將李自成有請毛將軍出來一見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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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李自成還是闖王高迎祥的部下,所以他自稱闖將。
毛文龍隨後也策馬上前,左右是阿斗以及劉光祚,承祚三人護衛,來到李自成的面前三米之處停下。
毛文龍呵呵笑着拱手言道:“在下便是毛文龍,不知李大哥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兩人本來就沒有任何的交際,也沒有任何的仇怨,所以毛文龍也沒怎麼客氣。
李自成先是仔細的打量了毛文龍一番,覺得他的確有些太過年輕。在他的聽聞中,毛文龍鎮守遼東東江鎮也有些年頭,應該不是這般年輕纔是?
李自成心裡頓時心生疑惑,他開始懷疑眼前之人並非毛文龍本人,當即,李自成沉聲言道:“據本人所知,毛將軍似乎不應該這般年輕纔是吧?”
聽到李自成在質疑自己的身份,毛文龍卻不慌不忙,笑言道:“不知李將軍爲何說我不應該這般年輕?難道我毛文龍還得是一個老頭,才說明我就是毛文龍?”
李自成被嗆了一下,頓時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明白剛纔是自己口誤,他連忙解釋道:“毛將軍勿怪,其實你的大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而傳言您在遼東抗擊韃子多年,今日一見你這般年輕,才一時不敢相信。”
毛文龍輕笑:“傳言向來都不可靠,難道李將軍也如凡夫俗子一般,輕易的聽信那些傳言。還有,將軍次來所爲何事,還請告知,最近這外面並不安全,毛某也不能久留。”
李自成聞言頓了一下,然後便豪爽的說:“此次路過葉縣,也聽說毛將軍與朝廷有些仇怨,所以特地前來拜會一番。順便,想問問毛將軍,有沒有興趣與我們一同抗擊朝廷?”
毛文龍臉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李自成果然是爲此而來,他哈哈笑道:“李將軍太看得起毛某了,你應該也看到了,其實我就一個沒有什麼上進心的人。現在守着葉縣過着安安靜靜的小日子已經很是滿足,至於外面的事情,恕毛某不想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