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正在看書的朱以海,猛然間發現屋內多了一個人,他卻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然後便非常淡定,冷眼看着已經扯下面巾的陳繼盛。
按照常人的反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身旁猛然間出現陌生人,第一反應應該是驚慌失措纔是。可朱以海的淡定的確很是反常,陳繼盛心裡不由提高了警惕,快速的打量屋內,卻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之處。
此時,沉默不語的朱以海放下手中的書籍,然後正視着陳繼盛,輕聲言道:“有朋自遠方來,卻不走正門,偏偏要爬窗戶,原來陳將軍是有這樣的喜好。”
一張口便被識破身份,陳繼盛再次大驚,他寒下臉來,冷言問道:“王爺識得陳某?”
朱以海滿臉的笑意,先是示意陳繼盛落座,然後才言道:“陳將軍在東江軍之中威名赫赫,誰人不知誰人不識。本王既然摻和到北方的戰事中來,自然得事先打探一番,因此,識得陳將軍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朱以海說得很是輕巧,可陳繼盛卻聽得不是滋味,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朱以海已經洞穿一切。包括他今晚的到來,很有可能也是人家事先就安排好的,不然在看到自己出現的時候,定然不會是這樣淡定的表現。
事有反常必有妖,陳繼盛此刻滿心的疑慮,先前信心滿滿的摸樣早已蕩然無存。反倒是他自己對眼前這個一臉無害的朱以海有些許的顧忌。
爲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陳繼盛也不再廢話,直接言道:“王爺知道陳某今晚爲何來訪麼?”
朱以海微笑着點頭:“本王先前的確有收到一些風聲,知道陳繼盛已經來到樂山,但說實話,本王並未肯定陳將軍會來拜訪。”
陳繼盛一直小心的盯着朱以海的臉色,卻未發現任何的不妥,顯然他說的多半是實情。一番猶豫後,陳繼盛便有再次開口詢問:“那王爺可知今晚陳某來此的目的?”
朱以海點頭笑道:“如果本王沒有料錯的話,陳將軍應該是爲了福王的部下高傑的事情而來。”
這下陳繼盛是真的寒心了,沒想到這個朱以海居然如此牛逼,樂山鎮周圍發生的一切他似乎都一清二楚,沒有他不知道的。陳繼盛心裡很是驚訝,但話說開了,他反而沒了那麼多的顧忌。
“既然王爺什麼都知道了,看來陳某今晚是多此一舉。不過陳某心裡有些疑惑,不知王爺可否爲陳某解疑?”陳繼盛莫名的感覺到一股挫敗感。
朱以海頓了一下,然後便很大方的笑道:“陳將軍有話儘管說。”
陳繼盛也沒再猶豫,直言問道:“王爺已經知道福王的手下會假扮東江軍前來襲擊,那麼王爺將會做何打算?”
這事關係到東江軍與南方几十萬大軍的生死存亡,一個應對不好就是雙方開戰,這是毛文龍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陳繼盛必須得問個明白,不然無法給毛文龍答覆。
深思了片刻,朱以海猛然站起身,背對着陳繼盛望着窗外空中高懸的明月,幽幽的說:“如果是本王沒有事先對東江軍或者毛文龍有了解,那麼這次本王便會將計就計,讓此事發酵。然後讓南方大軍與你們東江軍直接開打,事後本王再躲藏在暗中撿便宜,趁機壯大我方的實力。”
“當但是現在嘛,本王倒是不想這麼幹了,南北之爭或許不應該發生。一旦南北之爭導致內亂再次出現,大明或許就真的從此走向滅亡。”朱以海的語氣很是深沉,所言讓人感覺都是出自肺腑。
陳繼盛聞言頓時心中一寬,他從朱以海的言語中已經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疑慮盡去,陳繼盛也寬心下來,呵呵笑道:“王爺的確與其他藩王有着很大的不同。”
這是陳繼盛出自真心的讚美,他也算是接觸過幾位藩王,但就是沒有發現一個是扶得起來的阿斗。唯獨眼前的朱以海,讓陳繼盛第一次另眼相看。
面對陳繼盛的稱讚,朱以海只是含蓄的笑了笑,既不否認也不驕傲。兩人沉默了片刻,朱以海纔再次開口言道:“本王先前已經有所準備,會在處理高傑的事情後,派人前去聯繫陳將軍。沒想到陳繼盛自己倒是來了,看來本王的料想沒錯,毛總兵的確不是隻顧自己利益的小人。”
提起毛文龍,陳繼盛頓覺驕傲,他很是自負的說:“總兵向來憂國憂民,對待百姓更是沒話說。不信等以後有時間,王爺不妨到北方親自走一趟,看看那裡的百姓是如何評價我們總兵。”
朱以海笑着點點頭:“本王相信,毛總兵是一個值得我輩佩服的人。可惜至今本王還未能與總兵見上一面,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陳繼盛拍着胸口,豪爽的保證:“王爺有要是有這個心思,請儘管放心,陳某可以給你保證,等您處理完高傑的事情,一定給你引薦。”
朱以海聞言大喜,哈哈笑着道:“那我們可就一言爲定了。”
陳繼盛也笑道:“君子一言,驅馬難追!”
“哈哈哈……”
臥室裡猛然間發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這讓外面的侍衛以及陳繼盛的親衛都一臉茫然。
事後,陳繼盛很快便告辭離去,來的時候鬼鬼祟祟,現在與朱以海已經交談過,自然不必再那樣。朱以海特意喊來管家,讓其安全把陳繼盛以及親衛送出衙門。
在夜色的掩護下,陳繼盛兩人順利離開了小小的樂山鎮,回頭望着依舊平靜的樂山小鎮,陳繼盛心裡卻已經沒有了半點的擔憂。反而他此刻已經開始期待天亮之時,高傑前來偷襲的大戲。
而他對於朱以海這個王爺,陳繼盛也另眼相看,不再把他與其他藩王對等相看。回到樂山以後,陳繼盛也立刻寫信命人送去給毛文龍,把朱以海想要與之見面的事情告知。然後便靜等朱以海對付高傑那一萬大軍,這場大戲陳繼盛可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