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小玲雖說心裡早有準備,可真正被毛文龍言明之時,她還是產生了猶豫。畢竟,今晚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揹着她的父親在做。
身爲女兒,違背父親的意願,總歸還是有所顧忌。況且毛文龍剛纔所問的問題,涉及到歐陽家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歐陽小玲要說出來,的確得慎重才行。
毛文龍似乎也看出歐陽小玲內心的掙扎,他一點都不着急。慢慢的品着還不錯的小酒,靜等歐陽小玲的答覆。
許久之後,歐陽小玲似乎心裡有所決定,她擡頭直視着毛文龍,俏臉上滿是認真的表情:“總兵可還記得扶桑教?”
毛文龍端着酒杯的手頓在半空中,愣愣的說:“扶桑教?”
歐陽小玲從毛文龍的反應已經看出來,他是記得扶桑教的。鬆了口氣,歐陽小玲頗有些無奈的說:“扶桑教其實一直在掌控着我們歐陽家。或者換句話說,就是我們歐陽家,其實一直都是扶桑教扶持在表面上的傀儡。”
聽到這裡,毛文龍頓時恍然,怪不得歐陽小玲一看到自己眼神裡會帶有殺機。如果是與扶桑教有瓜葛,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只是,今晚歐陽小玲突然造訪,卻又與自己說明這些,心裡肯定是對自己有所求?毛文龍有念至此,心中大定。
“好,本總兵接受你的解釋,現在你可以說說自己所爲何來了。”毛文龍很是乾脆,直接言明。
歐陽小玲沉默了片刻,俏臉上已經恢復了常態,不緊不慢的說:“我們歐陽家並不情願這樣一直受制於扶桑教,因此早先我們找到了王爺,期望着與他結盟能夠擺脫扶桑教的束綁。但是與他接觸的這些時日,小女子卻發現他並沒有這樣的魄力。”
毛文龍皺着眉頭,目不轉睛的盯着歐陽小玲,他發現歐陽小玲這樣的解釋有些勉強。很顯然,這一次她並沒有說出實話,心裡肯定還有所隱藏。
但毛文龍卻沒有興趣再聽下去,歐陽小玲今晚的表現已經很不錯,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沒有百分百的坦白。況且,毛文龍現在已經對於歐陽小玲的結盟沒有半點興趣,所以根本就沒有必要再問下去。
搖搖頭,毛文龍輕言:“不管你們歐陽家與扶桑教有什麼瓜葛,只要你們不動東江軍以及王爺的主意,本總兵可以給你一個承諾,絕不會動你們歐陽家。但若你們敢鋌而走險的話,那麼別怪本總兵一點情面都不講。”
歐陽小玲臉色大變,從毛文龍那堅定的語氣中,她已經知曉,這事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一番遲疑後,她臉上浮現一絲失望,點點頭說:“好吧,那就不再打擾總兵了。”
毛文龍也沒有多言,直接起身抱拳告辭。歐陽小玲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張了張口卻沒有把嘴裡的話說出來。反而轉身讓兩個搖擼的婢女把船靠岸,浩大與四個侍衛快速的迎上去,把毛文龍扶上岸。
小船開始緩緩離岸,歐陽小玲站立在船首,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毛文龍,直到她快消失在黑暗中,歐陽小玲猛然衝着毛文龍喊道:“香江島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總兵定要小心爲好。”
聲音漸漸散去,歐陽小玲的身影也逐漸隱入夜色之中。毛文龍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寬心的笑意。
香江島不會簡單,這個不用歐陽小玲提醒,毛文龍也心知肚明。但歐陽小玲的提醒,已經證明她並非本心要與自己爲敵。或許正如她剛纔所言,他們歐陽家只是受制於扶桑教,才迫不得已爲之。
不管歐陽家處於無奈還是受人指使,此刻毛文龍已經決定給歐陽家一個恢復自由身的機會。扶桑教還有殘餘的力量存在大明,這是毛文龍絕對不允許的,消滅他們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夜已深,毛文龍回到船上的住處,他已經不再擔憂王爺會對自己不利。歐陽小玲今晚的出現,已經證明,歐陽家開始放棄與自己爲敵。
或許以後歐陽家會繼續與朱以海合作下去,但他們絕對不會再挑唆,只要歐陽家不挑唆朱以海,毛文龍相信朱以海絕對不會對自己下黑手。
晨光照耀,波光粼粼,一聲聲齊喝自忙碌的水手嘴裡發出。一張張白帆緩緩上升,足足四十艘戰船緩緩離港。
毛文龍站立船首的甲板上,遠眺太陽從海平面緩緩上升,臉上帶着自信的笑意。在他身後是承祚與浩大,還有一個老頭,那便是陳家族長。
這次出兵香江島,陳家族長不顧族裡其它人的勸阻,親自帶兵前來。他深知這是一次向毛文龍表明陳家忠心的難得機會,所以不能輕易放過。
有好必有壞,香江島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以陳家的瞭解,那裡目前盤踞的,可都是夷人海盜。而且更要命的是,扶桑教的總部聽說就設在香江島,那裡絕對是他們的老巢。
這次陳家族長親自陪同毛文龍前往,必須冒着生命危險,並非什麼輕鬆的差事。而這也同樣證明,陳家對毛文龍的忠心。
“陳族長,其實這次根本不必跟着過來,但你的心意本總兵還是心領了。”毛文龍頭也不回的言道。
“多謝總兵體諒,倒是小老兒浮誇了。”當面被毛文龍點明,陳家族長也經不住,老臉一紅。
“陳族長不必介意,此去香江島必有一番磨難,雖然我們現在有四十艘戰船。但我們卻對香江島上的情況不知,所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可要有心理準備。或許這次出征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葬身這茫茫大海。”毛文龍語重心長。
陳家族長則不再多言,他用堅定的眼神迴應毛文龍。既然來了,那麼赴死又有何妨,再者,他對毛文龍對東江軍有着盲目的自信。區區夷人海盜還真不可能把東江軍給打敗了。
船隊漸漸深入大海,遠離府城的碼頭,朱以海悄然站立在碼頭上,望着已經離去的船影,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