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誠吩咐老針把彥仁拎回底艙,繼續看書,那五本厚厚的帳冊他翻都沒翻。信子眼看彥仁下場如此悽慘,不禁慶幸自己能成爲宋誠的貼身婢女。雖然小四看她不順眼,可行動沒有受到限制,最重要的是,有飯有點心吃啊。
船上無法傳遞消息,密報也無法送到,宋誠並不知道此時的京城,因爲大軍滅了倭國,連倭王都投降而沸騰了。再加源源不斷送到京城的倭女,現在京城百姓出門打招呼的方式都改了,不再問吃了沒,而是問買了沒。
倭女便宜,只需花費少數銅板,就能買一個回家做灑掃的粗活,而且溫順有禮,主人說什麼是什麼,絕不會有指使不動或是不聽吩咐的時候。
短短兩個月,不要說官宦權貴都買進大量倭女,就是普通百姓,但凡不缺一口吃的,都會買一兩個倭女,到最後連帶幼童的倭女都成了搶手貨。
那十個絕色倭女更是成爲青、樓的頭牌,把原來的頭牌比下去。
宋誠寫信回京,勸宋傑不要買倭女,宋傑雖然心動,卻不能不聽兒子的。他這些天把蒔花館的青詩姑娘忘到腦後,深陷在絕色倭女的懷抱中,已經很多天沒回府了。
宋誠不買倭女,顧淳、鄭宜、王砌三家響應,也不買。
這些天顧淳密切注意朝臣們的動向,只要誰言論對宋誠不利,他馬上出現在誰的面前,搞得朝臣們暗中大罵他是宋誠走狗。
顧淳不在乎捱罵,宋誠出征,他就得替宋誠掌好北鎮撫司,敢對宋誠不利,他不會手軟。一連拿了幾個彈劾宋誠販賣倭女的官員後,他像捅了馬蜂窩,彈劾他的奏摺如雪片般飛到朱祁鎮御案前。
宋誠打下倭國,朱祁鎮高興得整夜睡不着。他就說嘛,宋誠一定行的,新軍一定行的,新軍在宋誠帶領下一定勢如破竹,現在連彥仁都投降,倭國算是徹徹底底成爲大明的國土了。
所有彈劾宋誠的官員,都會被他宣進宮訓斥,出宮時即被顧淳下詔獄,而彈劾顧淳的彈劾會被留下,朱祁鎮連看都不看。就這樣,他還特地宣顧淳進宮,溫言撫慰一番,顧淳感動極了。
顧淳出了宮,心想自己有皇帝撐腰,怕啥,於是發狠一通折磨,最後把那幾個彈劾宋誠的朝臣整死了。如此一來,又引發更多的朝臣彈劾,顧淳更有黑手鎮撫使之稱。
很多朝臣怕他,但也有一些不怕死的,特別是一個叫齊鴻的員外郎,他的堂兄因爲彈劾宋誠死於詔獄,他怒極之下,跑到武成伯府大門口罵街,消息很快傳開,朝臣們都震驚了。
顧淳正在詔獄審訊犯人,得報後帶了一票人過來,揚手就是兩巴掌,齊鴻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嘴一張,噴出一口鮮血,血中有兩顆門牙。
嘴上少了把門的,說話漏風,齊鴻還是接着罵,顧淳又是兩巴掌過去,這下齊鴻後槽牙又掉了兩顆,整個牙牀鬆動,他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神色猙獰,惡狠狠道:“顧淳,你使殺了家兄,老夫做鬼也忘不了你。”
他小時候貪玩,不小心掉落池塘,是堂兄把他救上來的,之後進學,又是堂兄把他引薦給自己的先生,參加科舉時,又是堂兄多次教導他做八股文。可以說,沒有堂兄,就沒有他的今天。
堂兄覺得大明乃泱泱大國,出無名之師伐藩國,是爲不吉,只是此事機密,聖旨下朝野才知,要反對也遲了。如今宋誠出師大捷,齊鴻這位堂兄氣得在府中大罵宋誠,連夜寫了一封兩萬多字的奏摺,彈劾宋誠先是濫用刀兵,後又販賣倭女。
實在是張輔德高望重,雖是他主持販賣倭女之事,可誰也不敢彈劾他。
堂兄進了詔獄,不到三天,死在詔獄中。
齊鴻覺得世界灰暗,堂兄死了,他也不想活了,拼着一死,也要大罵顧淳,若是他能不死,待宋誠回師,他還要當面罵宋誠呢。
顧淳不知道他的想法,啪啪幾巴掌下去,見他說話漏風還罵聲不斷,怒極反笑,道:“辱罵朝廷大臣,罪該萬死,下詔獄。”
在詔獄中齊鴻至死罵聲不斷。
在武成伯府大門口發生的事,震驚朝野,齊鴻的下場也讓百官禁聲,都是人精,誰還沒看出朱祁鎮對顧淳的維護。而宋誠和井源大捷,風頭正勁,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去觸黴頭。
總算安靜了。顧淳爲防有人彈劾,派出更多密探刺探百官,同時掐着日子等待宋誠歸來,心裡多少有些憤憤,自己兄弟準備這麼長時間,最後卻讓井源得了首功。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他和宋誠畢竟太過年輕。
變身人販子的張輔派兵把倭女全部押送到京城後,開始運送搬遷的百姓到倭國,這是一項長期的工作,眼見宋誠就快回來,他可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於是給朱祁鎮寫了一封奏摺,以身體病痛爲由,請求派專人負責此事。
朱祁鎮接到奏摺便明白了,這位英國公撈了徵倭的功勞,這是想抽身了。勳貴是超然的存在,張輔更爲大明立下赫赫戰功,運送百姓上船事務瑣碎,總不好勞動他,於是下旨天津衛知府接手遷戶之事。
這時,宋誠的船還在海上。彥仁的族人在捱了兩天餓後,開始有稀粥吃,彥仁醒來後,老淚縱橫,他想到一件事,如果他死了,宋誠同樣可以得到他所有的財產,而這是在宋誠的船上,死因還不是宋誠說了算?搞不好宋誠會把他的屍體扔下船餵魚。
他到底怎麼得罪宋誠了?兩人在京都才第一次見面啊。
他的小女兒真子跪在他身邊流淚,道:“父皇,我願意爲救父皇獻身於宋大人,求父皇答應。”
真子今年十四歲,長相清純,一雙大眼睛極有神韻。彥仁投降後,想把她送給宋誠,被宋誠拒絕了。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不想辦法就得死在這裡,真子可不認爲他們能捱到船靠岸。
彥仁當然不會反對,可擺在他們面前最大的難題是,怎麼走出底艙?
宋誠還不知道倭國的公主要算計他,船上無事,吩咐人駕小舟去請在另一艘船上的顧興祖過來,一老一小喝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