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趴在他身上大哭,我想告訴他我差點就死掉了,可是一陣熟悉的轟鳴聲停在我們旁邊,那輛車我認識!就是從山下衝來把紅毛撞翻的那輛車,這時我纔看清駕着這輛車的人是個光頭,手臂上有一截花臂紋身,我見過他,曾經在魔都的大街上,他與我們有過照面。
方彥透過車子扔給他一包東西:“謝了,董震,你先去國外待一陣子。”
我混沌的大腦忽然因爲“董震”二字清醒了不少,他,那個光頭就是董震?fcs創始人?那個傳聞銷聲匿跡的車王。
董震接過那包東西笑了下:“這點小忙謝什麼,走了。”
說完他的車子又發出一陣轟鳴聲,方彥也隨即啓動了車子,他帶着我行駛在大街上,紅毛是被董震撞下山的,他居然覺得這條人命是小忙,是方彥讓他去幫這個忙的,換言之,方彥知道吳少紅毛他們今天會對我不利,他也一直知道我私下搞車子這些事,只不過他裝作不知道,我呆呆的看着車前。
要不是方彥今天讓董震出手那麼掉下山的就會是我,一種後怕的情緒讓我的身體一直在冒汗。
方彥看了我一眼,伸出一隻手握住我:“你現在知道怕了,揹着我偷偷摸摸做這些事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後果,你真是蠢得可以,你以爲你弟弟是怎麼死的,你今天感受到了吧?就是被吳樑斌身邊那個瘋子頂住左車尾導致的翻車。”
我吃驚的望着方彥,這麼說溫杏是被紅毛弄死的,真是可笑,他今天還想以同樣的方式也把我撞死,我一直緊握的手鬆了鬆。溫杏,他死了,殺你的人死了!你看見了嗎?我激動得發抖,手上傳來的力道緊了緊,絲絲溫熱傳到我的掌心,若不是方彥,若不是他早知道這些,我不敢想,我簡直不敢想下去。
可是立刻,方彥收回了手,雙手都放在了方向盤上,與此同時,車速也猛然提升,我抹了把淚身子坐直,方彥面色凝重,我感覺情況不對,從倒車鏡往後看了看,後面有一輛黑色的寶馬緊貼着我們,不管方彥拐去那,那輛寶馬依然緊追不放,我們的車速也越來越快,我扶着車把手突生心驚,難道吳少又找人來追殺我了?這是我第一個想法,因爲剛剛紅毛才被弄死,吳少找人來追我再正常不過。
這時我感覺到車子被人從後面頂了一下,車身明顯震了震,我嚇得叫出聲,方彥依然緊皺眉把控着方向盤。
果然,後面的車子想要我命來着。
“待會在前面拐彎的地方你先下車,那些人是對着我來的。”方彥說道。
我看向他:“什麼?對着你?不是吳少的人來殺我滅口的?”
“不是,聽到我說的話沒有?”
他再次確認,那一瞬間,我想也沒想就對他喊道:“不管是對着你來,還是對着我的,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
方彥低沉的罵了一句:“傻丫頭!”
就在這時,那輛車已經超到了我們的側後方,我看見了車上坐着的兩個人,開車的是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人,顴骨很高,眼窩凹陷,劉海全梳到一邊,副駕駛是一個胖子男人,脖子上掛着條金鍊子,那男人滿臉疙瘩,我看得真切!
我按下天窗按鈕,方彥問:“你幹嘛?”
“你開你的車,我來對付他們!”
說着我已經拿起那個在車上一直被閒置的金屬自拍架踩着中央扶手身子就從天窗爬了出去,方彥在下面大喊:“你給我下來!溫藍藍,你他媽瘋了嗎?聽到沒有?”
我顧不得方彥的怒吼,身子已經完全爬上車頂,車速極快,我抓住天窗邊緣努力穩住身子想等那兩個龜孫子開到側面來時偷襲他們。
結果他們一直保持在右車尾的距離,而且再次撞了一下我們這輛車,我本扶着天窗邊上的手被震得鬆開,身子已經開始不穩,靈機一閃,既然都有可能跌下去,爲何不拼一拼,我邁向車尾一步用極大的力道把自拍架從駕駛位打開的窗戶甩向那個瘦子,我看到自拍架直接砸中瘦子的腦袋,那輛車的車身旋即在原地打轉接着我的身體也從車頂被甩下,在半空中時,我彷彿看到了溫杏笑着朝我招手,我很想上前抱住他,爲什麼心裡還有一絲癡戀放不下。
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記不起我到底是誰,在哪裡,我看見我身邊躺着個男人,我好似夢見過他,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胎記,我抓着他和他說“帶我走”,他冷冷的迴應:“憑什麼?”。我篤定地指着他的胎記:“憑我可以把這整個版圖都給你。”
場景又跳到我在與一人下棋,那人我仍然沒有見過,他處處壓制我,我的記憶裡那人棋技不如我,可是今天我卻力不從心,那人擡頭問我:“我很想知道你會幫誰?”他的話音剛落我終找到破他局的那個點,落子的同時回道:“跟着心走,總會有出路。”
場景又開始模糊,變成了一座小橋,我和一襲白衣的男人站在橋上,那人的臉依然是陌生的,可是又覺得說不出的熟悉和信任他,他對我說:“我很小的時候有人爲我算過一卦,說我的身子活不過而立,若是在臨死之前許個願定會實現,只是來生無法進入輪迴…”
無法進入輪迴,無法進入輪迴,爲什麼我聽到這句話心像在滴血一樣,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爲什麼我沒有見過?我的腦中浮現很多張面孔,沒有一個與那個白衣男人吻合,天地之間,他到底在哪?旋轉、旋轉、旋轉、所有的事物都在旋轉。
最後我站在一個白茫茫的田野上,前方像是晨曦的光讓人嚮往,溫杏在很遠的地方看着我,他回到了小學的年紀,個子矮矮的,露出一排牙齒朝我笑,我上前兩步喊着:“小杏…”
“姐,你跟我走嗎?”他問我,我卻停住了腳步,我跟他走嗎?我不是一直很想溫杏嗎?我該跟他走嗎?爲什麼心裡又一個聲音一直叫我留下留下留下。
我恍惚的看着前方,我該留下嗎?溫杏朝我揮了揮手:“姐,謝謝你,再見了…”
溫杏消失在前方與那一大片白光融爲一體,刺得我眼睛乾澀,然後腦部開始微疼,接着疼痛越來越明顯,我能感覺到我眼皮子動了一下,接着我又試着動了動,我的正上方出現一張模糊的臉,是個男人,我看不清,我再次閉上雙眼,一會後睜開眼神慢慢能夠聚焦,我認出了這人,是孟緒澈!
我往緒澈旁邊看去,王慶生也站在牀邊看見我睜眼有些激動,我穿過他們兩再往後看了看,又往房間其他地方掃視了一圈,我在醫院,傷得不輕,他不在,這是我僅有的意識。
孟緒澈可能是看我眼珠子四處轉立馬開口:“方彥才走,他已經守了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我們怕他繼續下去自己要累倒了。”
我聽到緒澈的話心裡安了安,輕輕點點頭然後又閉上了眼。
我並沒有睡着,潛意識裡我彷彿在等他,我只想看見他,告訴他我醒了,告訴他我在死亡線上徘徊的時候因爲他我才能醒來,可一直到了晚上方彥都沒有來醫院,緒澈讓我先睡吧,別等了,肯定是太晚了,第二天他準會來的,我再次點點頭。
起初,我認爲他一定累壞了,回去好好休息了幾天,直到第四天他仍然沒有出現在醫院,緒澈晚上不再說一些假設的話安慰我,只是讓我什麼也不要想好好養身體。
這幾天我睡得極淺,一點動靜都會使我睜開眼,我希望是他,我一直在等着他,我插着氧氣管頭上身上都包着紗布,不能動眼神只能呆呆的望着窗外,空洞的等着,直到一週後,我急急的看着緒澈,他把耳朵貼在我嘴邊,我斷斷續續的說着:“他還好嗎?”
緒澈站起身:“好,你放心,他很好,他可能,太忙了,最近天石簽了新的藝人,你也知道上次那件事,肯定是要進新人的,所以,你別多想,他忙完這陣子肯定來看你。”
我想扯起嘴角對緒澈笑一笑,可是臉部肌肉像是僵硬了一般,笑不出來,我把視線移向窗外,他很忙吧現在,他一定忙得連覺都睡不好,終於,我合上了眼進入了沉眠。
這一覺彷彿睡了很長時間,沒有夢境來打擾,只覺得心裡暖暖的,直到不知何時我再次醒來,才意識到這股暖意來自掌心的溫度。
我期冀的側過頭卻看見古潯擔憂的看着我,不是他,是古潯。
我想此時我眼中的失望一定很明顯,因爲古潯鬆開了我的手,他沒和我說話只是坐在我旁邊這樣靜靜的陪着我。
慢慢的我已經可以喝點清粥了,古潯就會一點點餵我,和上次一樣,只是這一次,他什麼也沒說,沒有罵我沒有責備我沒有諷刺我。
有時候緒澈和王慶生會來和古潯換班,古潯卻堅持自己要住在這裡陪護,他把他們都通通趕走,說他們兩個男人照顧我不方便,可是難道他忘了自己也是男人嗎?也許他認爲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避諱的吧,正如他所說的我身上他哪裡沒看過。可說是陪護,他除了照顧我卻一改往日的多語。
直到拔掉氧氣管的那天,我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氣,知道我快要出院了,出院後我將繼續休養最起碼一個月才能正常出門,可是出院後我該去哪?方彥會來接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