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東門外七八里處,大隊大隊金兵正驅趕着從沿途抓來的漢人百姓給他們挖壕溝,手腳稍有遲緩的,立即召來監督施工的韃子一頓狠辣的皮鞭抽打,所有漢人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不,也許連敢怒的都沒有幾個了吧。
皇太極騎着一匹高大矯健的黑馬佇立在陣前,遙望着遠處的錦州城,不時和身邊的將領說着些什麼。
皇太極年約三四十歲,正是壯年,心中充滿了雄心壯志。他自小便跟隨父汗努爾哈赤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這才被推舉爲努爾哈赤的接班人,統領女真各部族。
皇太極身邊,多爾袞、嶽託、阿巴泰、莽古爾泰、德格類等大小貝勒戰將們各騎戰馬分立兩側,神態恭敬。
“多爾袞,錦州城裡的情況摸得如何了?”皇太極觀察了一陣,轉頭對多爾袞說道。
“稟大汗,明國南人一早就關閉了城門,我們的探子根本出不來,因此不知道錦州城裡的情況到底如何。”多爾袞低着頭說道。八月的天氣還是有點熱,他不時的擦着額頭的汗,也不知道是因爲天氣熱還是別的什麼。
多爾袞雖然還年輕,卻隱隱察覺皇太極似乎有意無意的開始掣肘自己了,也難怪,誰讓自己這兩年崛起的太快,聲望和實力都不小。
皇太極卻不動聲色,又看了一會,忽然說道:“對了,本汗聽說前幾天你曾指揮八旗勇士們進攻過一次錦州城,說說你的想法?”
“大汗,臣弟該死!”多爾袞慌道。
“多爾袞,此話怎講?”皇太極問道。
多爾袞說道:“大汗,臣弟不該好大喜功,試圖派兵攻進錦州城的,致使折損了不少八旗勇士,多爾袞向大汗請罪!”
皇太極眼睛眯了一下,擺擺手說道:“十四弟,不就是一次攻城失利嗎?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裡,再說南人的城池修築得高大堅固,我們現在又缺乏攻城的火炮,攻不下來也很正常。”
“是啊!南人的火器在守城時倒也厲害,因此這次進攻受挫後,臣弟想起大汗的教誨,於是就沒敢再攻城,而是讓人圍城,等待大汗的大軍到來再收拾這些南人。”
“嗯,圍城的策略不錯,這些南人能仗着城高牆厚守城,但和我們野戰就不行了,而且我們圍了他們的錦州城,明國朝廷必定還會派兵來救援,到時我們再派人在半路設伏,哈哈,讓他的援軍有去無回!”皇太極說着豪氣勃發,興致很高,彷彿明軍都已是他手上的泥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大汗英明!”多爾袞不失時機的拍了記馬屁,說道:“大汗,其實前幾天臣弟差一點就能帶領咱們女真的勇士們攻入錦州城的了,可是那些南人忽然拋出一顆顆黑乎乎的東西,那玩意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居然會爆炸,炸死炸傷咱們不少勇士,臣弟這才下令收兵的。”
“哦?那是什麼?”皇太極皺眉問道。
多爾袞搖搖頭,說道:“臣弟也不知道,那東西遠遠看着像個飯碗大小,炸起來卻能傷到好遠,鰲拜都已經殺上城頭了,就是因爲這玩意殺傷力太大,臣弟纔不得不下令撤回來,鰲拜也受傷了......”
“鰲拜?哦,那個瓜爾佳家的勇士嗎?他傷得怎麼樣?”皇太極想了一下問道。
“大汗,鰲拜傷得挺重的,到今天四天了,還沒醒過來......”多爾袞說道。
皇太極沉吟了一下,說道:“咱們就按照既定的策略把錦州城圍起來,我看他何可綱還能撐多久?攻城戰是我們的短處,所以我們以後就先不跟南人打攻城戰,咱們圍死他!袁崇煥不在這了,南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莽古爾泰這時插嘴道:“大汗,等到咱們的大炮造出來,咱們也能狠狠的轟他個稀巴爛!”
皇太極開懷大笑道:“對!回頭讓佟額駙抓緊督造咱們的大炮!”
佟額駙就是佟養性,開原人,原先以爲自己是漢人,後來得知自己祖上實際是女真人,後歸附後金,努爾哈赤時曾以宗室女賜婚於佟養性,並管理漢人事務。皇太極登上汗位後,深感明國城牆的高大難攻,沒有火炮實在是事倍功半,於是讓佟養性仿照明國的紅夷大炮,督造自己的大炮。
金軍在城外不停的挖壕溝圍困錦州城,明軍也在城內抓緊鞏固城防,研製守城武器,雙方都在暗自較勁,積蓄力量。
孫承宗在山海關得知大淩河失守、錦州被圍的消息後,和部下商討半夜後,決定派鎮守寧遠的祖大壽和山海關總兵吳襄一齊率軍前往救援。
第三天凌晨寅時,錦州城北城門忽然悄悄打開,墨離率着一千餘名部下乘着月色出了城門,一半騎兵,一半步兵,另外還有數十輛戰車。在墨離所部身後,還有數千名將士在何可綱、張存仁、劉天祿等人的率領下也緩緩跟上。
金軍的遊騎探哨發覺明軍出城,於是急忙吹響了號角,渾厚嘹亮的號角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有些猙獰。沉睡中的金兵紛紛起身操兵器,騎兵則帶了兵器衝向馬棚,翻身跨上自己的戰馬,準備迎戰。
多爾袞驚醒後也急忙披掛齊整翻身上馬,在一衆白甲擺牙喇的護衛之下指揮部下應戰。
這是怎麼回事?明軍向來不是不敢與我們八旗勇士野戰的麼?怎麼今天居然一反常態主動從高大堅固的錦州城裡衝出來襲營?這不是找死麼?難道明軍的指揮官得了失心瘋了?
不但金兵這樣想,就連大部分明軍包括跟着墨離衝鋒在第一線的許多士兵心裡也是帶着這樣的疑惑的,在他們看來,墨參將這次行動簡直就是瘋了!
墨離並沒有瘋,他指揮着七十輛戰車組成一字戰車陣緩緩朝對面的清軍大營衝去。
明軍的戰車,通常由四匹馬拖行,車體均用厚木板製成,長一丈五尺,高六尺五寸,前後左右均橫排槍刃,前面還開有數個小孔,用作車上士兵以火銃射擊敵軍,中間留有一個大孔,安裝一門佛郎機炮,這個簡直就是坦克的雛形了。
戰車擺在一起,能夠抵擋騎兵的衝擊和箭射刀砍,圍成一圈的話那就是一個流動的兵營營寨了。
由於早期火器的固有缺陷,明朝士兵在使用火器射擊敵軍時沒有掩體總是擔心被敵軍的弓箭射殺或被騎兵戰馬踐踏,還未發射卻“手足失措,雖能發槍,不暇取中。”
衆多戰車組成的車營在野戰中就構築成了臨時的工事,而且機動靈活,不但能抵擋敵軍的衝擊,士兵們更能從容用火器射殺敵軍。
這七十輛戰車中,有二十輛是經過墨離改裝過的,前頭的佛郎機炮換成了新研製的火焰噴射器。士兵們雖然都見識過了這玩意試驗時的效果,但畢竟這是第一次實戰,到底效果如何,誰心裡也沒有底。
墨離心裡也有些緊張,他騎馬跟在其中一輛戰車之後,握着火槍的手心沁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