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事變 下
小蓮姑娘被襲擊!?
周立面色蒼白,遲疑地回過頭去,看向自己身後的馬車。車中坐的,正是負傷依舊堅持趕來的主子,今日小漣被強行帶走,他便回去稟告主子,主子不顧自身傷痛下令全體人馬立刻追趕。
因怕主子身體扛不住,周立偷偷讓侍衛降低了速度,想着聖女車隊回程時速度定然不快,他們能趕上,卻沒想到……
怎麼辦!?如何和主子交代!?
車廂內的玉容早已聽見,狹長的眼緩緩閉上,而又猛的睜開,眼中迸發殺意。
垂下的素色車簾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握住,而後掀開,面色蒼白如紙的玉容咬牙從車內鑽了出來。
“主子,您的傷!”周立立刻跳下馬,跑過去扶住玉容。
“小漣……在哪?”玉容咬牙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正在這時,雲飛峋已趕了過來,灌木叢外空無一人,剛剛還圍着的侍衛們都跑去組織飛峋殺聖女。
夜很黑,雲飛峋站在灌木叢外,他視力異於常人,能看見蘇漣漪此時還躲在灌木叢中。他遲疑着,不知要上前怎麼解釋、如何安慰。他不在乎漣漪的容貌,從前自己的容貌也是醜陋無比。
“漣漪,我……回來了。”雲飛峋慢慢道。
蘇漣漪緩緩擡起頭,透過凌亂的長髮看見眼前的雲飛峋,那抹高大的身影如此無助,明明受傷的是她,但最痛苦的卻是他。
人聲再次嘈雜,雲飛峋身後火光沖天,“抓住蘇大虎!”“蘇大虎殺了聖女大人!”“抓住蘇大虎!”身後一片呼喊。
雲飛峋卻不爲所動,慢慢走向樹叢,彷彿怕嚇到蘇漣漪一般,在漣漪身前,慢慢半跪下來,不再伸手觸摸漣漪凌亂的頭髮,而是輕輕攬住她的雙肩,而後溫柔的納入懷中。
磁性的男聲帶着顫抖,“漣漪別怕,這些我從來也經歷過,沒什麼大不了,我們回家吧。”仔細聽去,那聲音竟帶了哽咽。
透過雲飛峋的肩膀,漣漪見到周立正策馬上前,身後是馬車,那馬車是玉容的馬車,她認識。何況,面色蒼白的玉容此時半趴在馬車邊緣,狹長的眼帶着嗜血的摸樣。
“飛峋,你聽我說,剛剛……”漣漪壓低了聲音,想告訴雲飛峋發生了什麼。
但云飛峋卻笑着搖了搖頭,“過去的事不用再提,如果你不想回京城,我們就回蘇家村如何?我也想那裡了,也不知,孫家人、大伯父家人,近來如何。”溫柔的聲音,隱含了多少哀怨。
蘇漣漪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情況危急,卻也忍不住貪戀這一時溫暖,將頭輕輕靠在飛峋的肩上,無比舒適。
“蘇大虎,你放開小漣姑娘,你剛剛殺了聖女大人,現在又要對小漣姑娘下毒手!?”有人喊道,聲嘶力竭。
蘇漣漪一愣,連忙從雲飛峋的肩上起來,“等等,飛峋,你殺了安蓮!?”
“恩,”雲飛峋平靜回答,好像剛剛不是去殺人,而是辦了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一切都過去了,漣漪,不要再回憶了,如果你蘇家村也不想回,我們便找一處風景秀麗無人認識的陌生之地,男耕女織平靜一生,好嗎?漣漪,我現在會種田了,我能種出很多糧食,很多菜。”
蘇漣漪哭笑不得,“飛峋,你冷靜下。你先回答我爲什麼要殺聖女,你殺了聖女,我計劃還怎麼繼續下去。”
雲飛峋只覺得心酸得想哭,“難道你腦子裡只有你的計劃嗎?難道你就不會爲自己着想?你已經……傷成這樣,那計劃有與沒有又有何區別?”
“你聽我說……”漣漪覺得,其中有誤會,誤會大了。
但云飛峋不給她機會,黑暗中,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就如同當日在蘇家村中,漣漪被襲擊時一般,從此以後,漣漪在的地方,他便在,他要保護漣漪一生,每時每刻!
“該聽話不是我,而是你。”雲飛峋道,“讓那些計劃都過去吧,東塢城百姓是禍是福,權當他們的命運。從此以後,你不是商部尚書蘇漣漪,我不是驃騎將軍雲飛峋,從此以後,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爲自己活着,好嗎?”
人越來越多,火光越來越亮,剛剛漆黑可容身的灌木叢已亮如白晝。蘇漣漪見到玉容正向她的方向望來,嚇得立刻低頭縮在雲飛峋懷中。“不是……”
雲飛峋根本不想讓蘇漣漪說話,“你家中有蘇皓、蘇白可盡孝,我家中有我大哥雲飛揚,我們兩人自私一次,逃離這裡的一切,好嗎?”
灌木叢外,侍衛們拿起武器,“殺匪徒,爲聖女大人報仇!”口號震天。
“慢!”車廂內傳出虛弱的男聲,是玉容,“周立,下令……任何人不許動手,因爲……小漣在。”
“是。”周立的回答很是低落,剛剛已從侍衛口中聽說了發生的一切,莫名發生大火,聖女貼身侍衛周海被燒死、小漣被毀容,聖女被殺死,而所有人都認定,這一切都是蘇大虎做的。
因周立的命令,再無人上前。
“主子,您別動!”周立焦急,因見主子正不顧傷痛,艱難地爬下馬車。
玉容的脾氣,周立最是瞭解,玉容認定之事,無人能勸。於是,周立一邊命人擡來步輦,另一邊自己親手將玉容扶下馬車。
玉容閉上眼,咬牙忍受那徹骨的痛意,僅僅瞬間,他再次睜眼。
周立知是主子要說話,立刻一個手勢,侍衛們接令後,閉上嘴,頓時萬籟俱靜一般。
玉容深吸一口氣,壓抑了疼痛,而後道,“蘇大虎,放了……小漣,今日發生所有事,我不追究,任你走。”
蘇漣漪急了,窩在雲飛峋的懷中,着急道,“從現在開始,我說話你不許打岔,你要是敢打,我便與你和離,我蘇漣漪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飛峋你可聽好?”
雲飛峋嚇了一跳,和離!?漣漪怎麼可以不要他?“我不打岔,我保證,漣漪你別拋棄我,求你了……你說什麼我都聽,哪怕你要我的命,我現在就給你!馬上給你!”
蘇漣漪哭笑不得,“我要你命幹什麼?你聽好,我沒被毀容。”
只見雲飛峋渾身一僵,低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蘇漣漪,而後頓時狂喜,“真的?太好了!”
漣漪翻了白眼,“閉嘴,你小點聲,你怕他們聽不見?”
不遠處,玉容繼續道,“蘇大虎,你要什麼……你說。金銀財寶、美女良田,只要你說個數,我便……給的起,但前提是,別傷害小漣。”
雲飛峋哪有心思聽玉容的話,而是聽漣漪的話乖乖壓低了聲音,“知道了。”
漣漪道,“現在,你裝作要挾住我,把我向林子裡帶。”
飛峋雖不知漣漪想做什麼,但然是掏出匕首,一個轉身將蘇漣漪鉗制在身前,那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漣漪依舊披頭散髮,衣衫襤褸,低着頭,凌亂的長髮齊齊撲在面前,讓人看不到其容貌,更看不到,雲飛峋抵着她脖子的匕首,其實是刀背——飛峋怎麼可以傷害蘇漣漪?
“說,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這個女人。”漣漪低着頭,輕聲說。因爲頭髮的遮擋,外人看不見她嘴脣張合。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這個女人。”雲飛峋做得有模有樣。
虛弱的玉容點了點頭,“好,我不過去。蘇大虎,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下我剛剛所說之事。”
漣漪爭取到了時間,便壓低聲音繼續道,“我沒被毀容,臉上的傷口是我僞造出的。周海與聖女一直計劃對付我,李嬤嬤和孫嬤嬤兩人偷聽了一切,告知了我,我方纔有了這個計劃。但因得知消息太晚,還沒找到機會告訴你。”
雲飛峋慢慢安下心來,沒插嘴,繼續聽蘇漣漪講述。
“他們的計劃,是讓周海毀我容貌,這樣做既能解了安蓮的嫉妒之心,又能讓我因醜陋無處可去,只能在安蓮身邊做牛做馬,做一輩子的影子軍師。”漣漪繼續解釋,“我們的馬車遠離人羣,便是安蓮的安排,其目的便是周海襲擊我時,無人能發覺。”
飛峋緊張道,“漣漪你……受傷了嗎?”
漣漪冷笑了下,“我們交過手,你認爲我能輸給那個娘炮?”
雲飛峋不知“娘炮”是什麼意思,但卻可領會其意思,“你沒受傷,那就好。”
漣漪繼續道,“那火,是我放的。我在周海身上潑了油,所以他身上的火極難撲滅,我殺他是爲滅口,只有他死了,我僞裝毀容之事纔不會泄露。”
飛峋不解,“你爲何要僞裝毀容?”
漣漪答,“一是爲了讓安蓮對我徹底放心,更按部就班的按我計劃去做。二是爲了隱藏我的容貌。這是我的疏忽,我當時衝動前來,卻忘了隱藏自己容貌。那一日,玉容問我京城中蘇漣漪之事,我才意識到這天大的紕漏,我們可以用畫像調查玉容的身世,不代表他們不會用我的畫像調查我,趁現在他們還沒想到,我現找事情隱了容貌再說。”
還有一點,蘇漣漪並未告訴雲飛峋,她“自毀”容貌,也爲了擋住那一枝不該出現的桃花。
玉容對她越來越上心,她怎麼會看不出?她因要達成目的順了玉容,但到底還是良心難安,如今“毀”了容,也算是斷了玉容的心思。
雲飛峋只怪自己太沖動,若剛剛給漣漪一絲機會,漣漪都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他也不用去殺了聖女。“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雖然殺了聖女,但云飛峋卻絲毫不後悔,更不會內疚。若聖女和周海不加害漣漪,也不會一個被燒死、一個被殺死,只能說罪有應得。再者說,敢意欲加害漣漪,他也不會放過來年個人。
漣漪思索了下,而後嘆了口氣,“如今看來,我們計劃必須要改動了。”
“如何改?”飛峋問。
透過髮絲,漣漪看向對面火光和人羣,沒玉容的命令,那羣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漣漪沉默片刻,而後道,“你便答應玉容的要求,放開我,立刻逃走。我不知他們會不會派人追你,但有影魂衛在左右,你也不會被他們抓住。我仍舊在奉一教營內,之前計劃我去東塢城中所有事,由你來做,計劃不變。”
“不行,營地危險,我不能留你自己在!”飛峋焦急。
漣漪心中暖暖的,“安蓮已經死了,我已沒危險了。在者說,難道我們真前功盡棄?即便你甘心,但我不甘心!我要知道他們背後主子到底是不是北秦太子,我要當面問問北秦太子,到底爲何干擾我們鸞國之事,我要讓東塢城人民擺脫奉一教,我要將商部貸款按計劃一一下放到東部商人們的手中,我一定要完成!”
此時的雲飛峋,不知是該敬佩漣漪的毅力還是責怪漣漪的死心眼,“我想留下,你可有辦法?”委屈道。
漣漪哭笑不得,“你把事做的這麼絕,大羅神仙都無法幫你何況是我?再說,當時我們以爲玉容不會追來,我便有時間回東塢城,但如今玉容回了營地,我也無法離開,計劃之事定要有人做,出了你,還有誰來做?”
雲飛峋想到此,也最終嘆了口氣,“看來,是我將事情搞砸了。”
漣漪安慰,“沒什麼,這便是命運的安排罷。”
一刻鐘到。
玉容眼中焦急難耐,“蘇大虎,我的提議,你可考慮清楚了?只要你放開小漣,現在離開。我以我百年世家之名發誓,絕對不追殺你!”
蘇漣漪和雲飛峋齊齊一愣,百年世家,玉容說的是端木家族吧。
雲飛峋咬牙切齒,“這個玉容,我真想殺了他!”雲飛峋又變成了雲飛醋。
漣漪無奈地笑笑,“飛峋別衝動了,你殺了安蓮,我們還可以改改計劃。但若是殺了玉容,這計劃便只能泡湯了。”
兩人相知、相識多年,彼此都有所瞭解。雲飛峋欽佩蘇漣漪的能耐,既然漣漪決定,他必要遵從。
“漣漪,我走了,你……保重。”飛峋的話音,帶着無比眷戀。
“恩,你也保重。”漣漪答,說完,語音停頓了下,而後用更小的聲音道,“我會想你的,每時每刻。”
聲音甚小如蚊蠅,但云飛峋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心裡甜蜜蜜的。“我也是,永遠愛你。我要放手,你小心。”話,說完,學着歹徒的摸樣,將漣漪向前一推,自己則翻身逃跑,其速度驚人,幾乎瞬間便消失在夜幕中。
蘇漣漪看起來摔得狼狽,其實雲飛峋推得既有技巧,實際上,她絲毫沒被摔傷。
一堆人圍了過來,玉容更是親自上前,周立趕忙扶着。
“小漣,你沒事吧!?”玉容焦急道。
凌亂的髮絲下,漣漪一絲詭異的笑,瞬間笑容消失,面上帶着哀怨。
她慢慢做起神來,身子雖面對衆人,但臉卻是側過去,髮絲掩住不堪的面容,“小漣……多謝玉護衛出手相救了。”雖是感謝的話語,但其內卻絲毫沒有感激的語調,相反那聲音無比空洞。
“沒事便好。”玉容蒼白的面頰,多了一絲紅潤。
李嬤嬤和孫嬤嬤在雲飛峋虐殺安蓮時,早就害怕的躲了起來,如今看事態平靜了,才跑出來。順着火光,找到衆人。
“奴婢見過玉護衛,”兩人見玉容後,都驚訝,趕忙見禮。回頭又看見蘇漣漪,孫嬤嬤道,“小漣你沒事吧,那個瘋子沒把你怎樣吧?”瘋子指的正是雲飛峋,而此話一出,衆人都忍不住多想。
畢竟……蘇漣漪衣衫襤褸,髮絲凌亂狼狽,好像是被人……
李嬤嬤瞪了孫嬤嬤一眼,“小漣別怕,走,嬤嬤帶你換衣服去。”說着,便伸手拉漣漪的手。
漣漪垂下的眼角閃過一絲精光,而後用一個巧妙的角度,讓李嬤嬤看到她的臉。
果然……
一聲尖叫!
是李嬤嬤的尖叫!
“小漣……小漣……你的臉!?”
孫嬤嬤也定睛一看,見到蘇漣漪血肉模糊的臉時候,兩眼一黑,直接暈倒在地。
衆人也嚇了一跳,玉容絲毫不理會刺骨之痛,直接飛奔上前,一手抓住漣漪的肩,另一個手掀開漣漪的頭髮。看過後,也是渾身一僵,那手,慢慢的放了下,無力。
有侍衛見到大喊一聲,“這個蘇大虎就是個變態,他不僅刮花了聖女大人的臉,也刮花了小漣的臉!還好我們來得及時,否則小漣也會像聖女那般被害。”
漣漪一愣,她只知道飛峋殺了安蓮,卻不知飛峋毀了安蓮的容。心中越發開心,越發想念自己的夫君雲飛峋。但再雀躍歡快,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哀婉空洞。
李嬤嬤見這情形,也是低頭嘆氣。眼看着小漣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卻……唉,這都是小漣的命啊!
“這傷,我給你治。”玉容突然道。
漣漪苦笑了下,“多謝玉護衛了,但同爲醫者,我的臉能否恢復,我心中有數。”
“一定能治好!你連天疫都能治,難道這區區幾道傷痕治不了?”玉容的聲音失了冷靜,越來越大。
漣漪低下頭,“抱歉,玉護衛,我是人,不是神。”不想再與之糾纏,直接對李嬤嬤道,“嬤嬤,帶我去換件衣服吧。”
李嬤嬤緩過神來,“好,好,我們走。”爲玉容福了下身,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孫嬤嬤了,直接領着蘇漣漪便走了。
蘇漣漪的衣物並被燒燬,就如之前的情景,其衣服和木箱,都被扔出車外。這是誰扔的?自然是蘇漣漪自己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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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將蘇漣漪帶到自己的所用的馬車中,漣漪換了衣服,裝模作樣在臉上塗抹了藥粉,而後纏上繃帶,最後蓋上面巾——便如同這幾日,安蓮所蓋面巾那般。
將一切收拾完畢了,漣漪下了車。“李嬤嬤,帶我去看看聖女大人好嗎?”悽慘的女聲,楚楚可憐。
剛照顧完孫嬤嬤的李嬤嬤長長嘆了口氣,“那蘇大虎平日裡看着好像個正經人,誰知道竟是個變態……唉……不說了,走吧。”說着,便帶着漣漪而去。
周海已燒成了炭人,被侍衛們在林子中挖了個坑隨便埋了。但安蓮的身份特殊,暫時停屍在一輛馬車中,待準備了棺材才能安葬。
一輛空無一物的馬車中,讓日那般風騷的聖女安蓮,便這麼冰冷冷地躺着,面目血肉模糊,哪還有平日那般風流模樣。
屍體周圍燃着守夜燈,卻無守夜的人。
車簾撩開,蘇漣漪站在車廂門口向內望去,無喜無悲,既沒多日相處突然人鬼相隔的悲哀,也沒日日交鋒的對手死去的狂喜。或者說,在蘇漣漪眼中,安蓮根本毫無地位,既不是對手,也不是朋友,只是個達成目的的工具罷了。
漣漪看着安蓮的臉,幻想着雲飛峋發狂時,瘋狂割開安蓮臉時的摸樣,心中不忍生出了幾分憐憫。
“小漣……”李嬤嬤有些擔心,畢竟平日小漣與聖女關係不錯。
蘇漣漪回過神來,將頭低下,輕輕靠在李嬤嬤的肩上,輕輕嘆了口氣。
李嬤嬤也嘆了口氣,而後伸手在漣漪的後背拍了拍,不知說什麼。
周立到處找尋蘇漣漪,見到蘇漣漪與李嬤嬤在此,上前,“小漣姑娘,玉護衛叫你過去。”
漣漪直起身來,“好。”玉容找她,她絲毫不意外,全在意料之中。
蘇漣漪與周立並肩走着,兩人走得不快,一路沉默。
因發生了意外,加之玉容不顧傷痛硬撐上路,如今再次病倒,營地侍衛們就地安營紮寨,準備再次度過幾日。
周立領漣漪而去的,正是玉容的營帳。營地很小,十幾步的路程,便已到了目的地。
到了門口,周立終於開了口,“到了,進去吧。”說完這話,最終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那嘆息中,夾雜多少惋惜。
“多謝周侍衛了。”漣漪道謝,入了營帳。其實周立那嘆息中有何想說的話,蘇漣漪怎會不知,但這正是她所追求的結果。
營內,玉容靜坐在碩大的椅子上。
漣漪眉頭一動,忍不住又犯了職業病,“玉護衛,您最好平躺在牀上,否則……”
“我如何躺得下?”玉容打斷了她的話。
漣漪也驚覺,今日的重點好像不是玉容的傷,而是她蘇漣漪的“傷”。低頭,不語。
室內一片死寂,無人說話,而玉容也是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便這麼僵持了一炷香的時間,漣漪甚至覺得雙腿站得有些累了,玉容纔再次開口。“不許隱瞞,你的臉,到底能治好嗎。”
面上纏着面紗的漣漪,垂下雙眼,濃密的睫毛遮住瑰麗的眸子,也遮住眼底的陰險。“傷口癒合是沒問題的,只是這深可見骨的疤,這一生已是消不掉了。”
蘇漣漪的聲音很平靜、很平淡,既沒哀傷也沒憤怒,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別人的一般,而她的口吻,也完全是大夫述說病情的口吻。
這平淡的語氣聽在玉容耳中,卻別有一番無奈的滋味。
室內又陷入了死寂。
“容貌……”玉容想說容貌不重要,但卻又覺得此話太假,反倒如同嘲諷。“小漣,以後……你便跟着我吧,名分也會給你的。”
名分一詞,已說明了玉容的態度。
不得不說,蘇漣漪心中是感動的。玉容對她有心,她早知道,雖玉容不像飛峋那般無論自己容貌如何都對愛情堅貞,但以兩人剛認識寥寥數日的交情來看,能容納毀容的自己,又給個名分,已着實不錯了!
可惜,蘇漣漪可不想在玉容身上要什麼名分。
“玉護衛,您的好意,小漣心領了,但還是算了吧。”漣漪道。
玉容一愣,本以爲自己這番話,小漣能感激涕零,“爲何拒絕?難道你以爲,你還能找到如意郎君?小漣,你還小,不知這世間男子有多在乎皮相,即便是我……也……”嘆了口氣,“這麼與你說吧,我的家世,比你想象中的要大。甚至,要大過你從前所在的元帥府。我雖只能給你一個妾室身份,但已足夠你榮華富貴一生了。”
“我怎會不知玉護衛在爲我着想?”漣漪作勢苦笑了下,“正是因玉護衛對我好,我才無法這樣……跟隨玉護衛。”
玉容不解,“我都已不在乎你的容貌,你還有何顧忌?”
漣漪慢慢轉身,對着門口幽幽嘆氣,“我……我……我……”我了半天,卻沒說出什麼。
玉容急了,不顧傷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到底還發生什麼了?”聲音帶着顫抖,他想過那件事,卻不敢多想。
漣漪根本不打算給他僥倖的機會,暗暗一笑,但語調突然哀婉,“我……被那禽獸……侮辱了……”
晴天霹靂一閃,玉容渾身無力,跌坐在椅子上,雙目空洞,再不發言語。
面紗之下,漣漪輕輕一挑眉。說了一堆謊話,就這一句是真的,她確實被蘇大虎……不對,是雲飛峋侮辱了嘛。飛峋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只不過兩人已成婚了。
這一次,徹底將玉容擊敗了,他愣愣在椅子上,再無一語。
漣漪見此,輕聲道,“玉護衛早些休息,我先退下了。”說完,無絲毫遲疑,轉身離去。
……
樹林深處。
一間黑色的小營帳,風餐露宿的是不同於奉一教衆人的另一幫人。
幾個小帳圍成一圈,中間點燃篝火,雲飛峋坐在篝火旁烤着火,不發一語,愣愣的看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麼。
篝火上,烤着野兔和野雞,上面刷着香料,被火烤得油滋滋的,飄香四溢。
野兔已烤好,崔鵬毅取來盆子,用匕首將野兔割成幾塊,而後再次撒一些鹽等作料,顛了記下,那佐料自然調勻,遞了過來,“大人,兔子烤好了,您先吃吧。”
雲飛峋將視線從火光上收了回來,搖了搖頭,“你們先吃,我還不餓。”臉上的易容物已卸除,在跳躍的火光照耀之下,飛峋剛毅的面龐、深刻分明五官,如同雕塑一般俊美無雙。
“大人,已是半夜了,您還是吃一些吧。”崔鵬毅繼續道。
飛峋擡眼,看了他一眼,但目光已不想從前那般冰冷,而是帶了一些柔和。“好。”伸手操起一直兔腿,便吃了起來,哪怕是絲毫沒有胃口,哪怕形同嚼蠟,爲了崔鵬毅的關心,他也依舊吃着。
崔鵬毅自然明白雲飛峋是不忍讓他擔心。如今兩人相處的時日多了,熟了,崔鵬毅對這年輕的首領好感與日俱增。不僅是因他的高超的功夫和敏銳的判斷,更是因他的謙和和善良。
雲飛峋是個內熱外冷的,一旦熟了,便會爲朋友肝腦塗地。
數次任務,並非次次一帆風順,每一次殿後都是首領本人,即便衆人抗議卻也無法改變他的命令,只因首領不希望大家受傷。他將所有人看做兄弟,而非下屬。
這也是爲何,這一次首領放着自身任務不去完成,反倒跑到奉一教幫助漣漪郡主,大家非但不反對,相反全力支持的原因之一。
“郡主她,會有危險嗎?”崔鵬毅道。
雲飛峋將口中的兔肉嚥下,微眯了雙眼,“不知道,但我相信她的實力。”
崔鵬毅失笑,“爲何會如此相信?”何況對方是一名女子。
飛峋頭也不擡,又拿了塊肉啃,“自然相信,我們是夫妻。”
“夫妻?”老單身漢崔鵬毅此時不理解了,抓頭想了想,腦子裡卻突然蹦出一個想法——有老婆會是什麼感覺呢?
崔鵬毅怎麼會想到,他未來真娶了個老婆、賢內助,而紅娘不是別人,正是首領的妻子、漣漪郡主——蘇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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