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仙樓中呆了整整八年的仙姬,雖未破身,但從心裡上早已接受了男歡女愛之事,認爲其是人的一部分,沒什麼見不得人。
包括剛剛蘇漣漪提要求讓她爲這突然冒出來的“三小姐”講授御男之術,她也是落落大方。
仙姬面帶笑容,語音潺潺,先是爲三人仔細講解男子身體構造,在紙上還畫了一些圖形,而後講其功用。再畫了女子身體構造,當這些基礎知識普及完,便去房間中掏出了春宮圖。
貓兒已經紅透了一張臉,低着頭,什麼都不敢看,什麼都不敢想。
蘇漣漪畢竟是現代人,何況是醫生,人體構造比仙姬知道得還詳細,除了親自上陣有一些緊張和害羞,這樣純熟“學術性討論”便很是坦然。
“哇,仙姬姑娘竟私藏春宮圖,”初螢笑盈盈,壓低了聲音在漣漪耳畔道。
漣漪點點連連,“是啊,仙姬姑娘真是愛崗敬業。”
仙姬回來,將那春宮圖展開,逐一講解,又教導貓兒如何引導不經事的男子行房事。貓兒的臉已差不多塞入胸前了,恨不得直接找個牆縫兒鑽進去,但還是將一隻耳朵豎起,仔細聽了。
……
五日後,便是蘇家三小姐蘇漣凝和歐陽家獨子歐陽歉的大婚之日,秉承着歐陽老先生一貫的低調,並未宴請賓客,但婚禮該有得儀式都是有,無論是下聘還是花轎。
貓兒的嫁妝豐盛,是蘇家出錢,初螢出力置辦,整整十八擡大禮,隨着那八擡大轎浩浩蕩蕩在從蘇府大門出,入了歐陽府別院的大門。
坐在花轎中的貓兒忍不住淚流連連,因沒想到自己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女竟能嫁給自己心儀之人,竟有了尊貴的身份,竟還有如此豐盛得嫁妝,不知如何回報二小姐。
當然,歐陽老先生的諾言也是承諾的了,嫁妝一十八擡,聘禮一百八十臺。還記得三日前一百八十臺聘禮送入蘇府時,別說把蘇漣漪嚇了一跳,就是初螢也微微側目。
公主大婚,也不過如此罷。
這聘禮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謝禮,蘇漣漪心中知曉,多次拒絕,但歐陽尚默卻非要送,漣漪想到這麼多禮品對於歐陽家族來說算是九牛一毛,最後也就收下了。
高堂之上,作者兩人,一人是新郎官的父親歐陽尚默,另一人則是貓兒的“父親”,蘇峰。
漣漪和初螢開開心心地在一旁觀禮,捂着嘴偷笑,猜測這洞房之夜會是如何,可惜……她們兩人是無緣親見,兩人陰險地商量着等貓兒回孃家時,定然要嚴刑逼供,讓貓兒講出其中細節。
拜過天地後,新娘被送入洞房,同時被送進去的還有新郎官。
若是按照慣例,新郎是要敬酒的,而歐陽歉雖恢復得不錯,但畢竟心智不全,加之沒有外人,便不爲難他了,讓他和新娘子早早洞房。
大廳中,只有一張桌子,幾人簡單用過飯菜,隨便客套幾句,蘇峰便告辭回了酒廠,蘇漣漪和夏初螢婉拒了歐陽老先生的挽留,也回了去。
……
洞房之內。
在喜婆的指導下,新婚二人完成了一系列固有禮節後,退了出去。
貓兒緊張透了,想到仙姬姐姐講過的課程,又想到那春宮圖上畫着的羞人的畫面,她開始打退堂鼓。貓兒有貓兒的聰明,她偷偷地想,如果兩人不用做那羞人的事多好?如果她隱瞞着,歐陽公子也是不懂不是?
但隨後一個想法又打擊到了她——落紅怎麼辦?明天早晨會有管事媽媽前來找那落紅的帕子。
與她想必,歐陽歉倒是十分坦然,所謂,不知者無罪。他跑到桌前,抓了一隻點心便塞向口中,那點心即將入口時,他停住了,又將點心遞了過去。
“貓兒,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吃?”他真是餓了,雖然早膳用了,但也忙活了一上午,爲了讓貓兒能永遠在府中陪他玩,他耐着性子又磕頭又鞠躬的。
貓兒心中一暖,紅色廣袖下,那雙小手緊張地捏緊。——不行,歐陽公子待她這麼好,她怎麼能隱瞞歐陽公子?
再說,歐陽老爺待她也是極好,竟不嫌棄她的出身,她……怎麼能讓歐陽老先生失望?老先生一大把年紀了,最大的心願便是有生之年抱上孫子。
還有二小姐,如果她……沒做到,老先生會不會怪罪二小姐,二小姐會不會對她失望?
“怎麼了?你不吃我吃了。”歐陽歉有好吃的確實能想到貓兒,但也僅僅是想到,畢竟心智水平有限,讓他像其他男人那般有紳士風度,愛護妻子,也實在爲難了些。
當貓兒看見歐陽歉如同孩子似得將那點心塞入口中,吃得滿嘴都是殘渣時,欲哭無淚,因爲感覺到了自己任務的艱鉅,更是覺得自己肩上的膽子重了又重。
“貓兒,乃(你)腫(怎)麼漚(又)嘆氣?”嘴裡塞滿了點心,歐陽歉擡頭問,那雙清秀的眼中滿是無辜。
貓兒哭笑不得,“沒什麼。”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早很只隨便吃了幾口麪條,就開始梳妝,現在也是飢腸轆轆。想着,便隨便將最外面那重重的喜衣脫下,只穿着紅色裡衣跑到桌前,挑了幾樣愛吃的,吃了起來。
當兩人都吃飽了後,貓兒帶着歐陽歉到一旁水盆裡,洗了手和臉,歐陽歉想出外玩,還沒等貓兒阻攔,便跑了出去,但一推門卻發現,那門被從外鎖了住。
歐陽歉不解,開始砸門,“有人嗎?快開開門,放我出去!”
貓兒更是欲哭無淚,將歐陽歉拽了回來,一把將他推到座位上,“歐陽公子,我問你,你爹……就是歐陽老爺,他……他和你說過,今天我們兩人是做什麼嗎?”
歐陽歉點頭,“說過,我們這是成婚,拜過天地、入過洞房,我們兩人就是夫妻了,你以後可以天天在我家玩,不用回蘇府了。”
貓兒欲言又止,剛剛降溫了的小臉兒,又紅了起來,“那……那說了入洞房後,要……做什麼嗎?”聲音越來越小,若是兩人距離稍微遠上一些,歐陽歉保準聽不見。
歐陽歉點頭,“我爹說,入洞房睡覺就行,讓我乖乖的什麼都不用想,一切都有漣漪安排。”說完,還嘟囔了一句,“爲什麼睡覺也要讓漣漪安排呢?爹真是奇怪。”
貓兒再一次想找牆縫兒鑽進去,歐陽老爺實在太不負責了,換句話說,也實在太相信二小姐了,罷了……事實也證明了,歐陽老爺預料得很準,二小姐早已將一切事安排妥當。
包括今日要發生之事,二小姐也幫她想了很多方案,讓她根據發生的各種情況,依照“甲、乙、丙、丁”方案實施。
貓兒的臉兒如同燈籠一般紅,聲小若蚊,“歐陽公子,老爺之所以鎖了門,是因爲……因爲我們還沒完成洞房。”
歐陽歉疑惑地看了大門一眼,而後看向貓兒,點了點頭,“貓兒,你臉爲什麼這麼紅,生病了嗎?”
貓兒嘆氣,“沒什麼,我們不將這洞房儀式做完,老爺不會打開鎖讓我們出去玩的。”
歐陽歉愣了下,而後連忙點頭,“那得怎麼做?你知道嗎?”
貓兒彆扭了下,低下頭,微微點了一點,“恩,二小姐專門找人……教導過貓兒,歐陽公子想……那麼做嗎?”聲音越來越小。
歐陽歉發現近日的貓兒實在奇怪,“願意啊,貓兒近日怎麼了?快快帶我做了,好讓爹打開門讓我們出去玩啊。”清秀的眼睛晶晶亮,“前幾日有小廝送了我只小烏龜,可好玩了,只要碰它得殼,它就縮回殼裡,可惜你這幾日沒來,不然早就給你玩了。”說着,手舞足蹈。
貓兒伸手揉了揉額頭,“恩,那我們快點行完儀式,去玩烏龜吧。”一個王八,有什麼好玩的?
“怎麼行?好玩嗎?”歐陽歉來了興致。
貓兒伸手擦去眼角委屈又彆扭的淚,“好玩,你先脫了衣服上牀去躺着。”爲什麼一定要教導她?爲什麼不是讓仙姬姐姐直接教導歐陽公子?
歐陽歉倍感驚奇,自從認識了蘇漣漪,他每日都變換花樣的玩耍,沒想到今日有一種脫衣服的遊戲?真好玩。
立刻興致勃勃地開始脫衣服,怎奈這衣服左一層右一層很是繁瑣,加之平日裡都是有人伺候着穿衣脫衣,所以手忙腳亂。
貓兒見狀,便前去爲他脫了衣服,當其一絲不掛只換着紅色短褲時,貓兒更是害羞非常,讓其躺好。
“我們開始玩吧?”歐陽歉興趣連連。
貓兒渾身抖了又抖,最後一咬牙,將外衣脫了,只留下紅色肚兜和褻褲。
歐陽歉眨了眨眼,不知爲何,有了一絲緊張。
貓兒到底還是膽小,雖然仙姬已爲她講解了很多伺候不經人事的男子技巧,但聽和做是不一樣,她做不到褪去他的褲子,便隔着褲子,用仙姬教導的手法,十分尷尬又僵硬的弄着。
歐陽歉起先是覺得很驚訝的,沒想到竟有人碰他的這裡,若是別人,他會反感,但對方卻是貓兒,他便忍了,隨便她玩罷。
那種敏感周遊全身,他暗暗咬着脣,陌生的感覺讓他有種想逃的衝動,不過還是忍了下來。本以爲隨後能習慣,但非但沒習慣,這奇怪的感覺卻愈演愈烈,讓他有一種進攻的衝動。
貓兒緊張地收回了手,只覺得手心被燙得生疼,伸手捂着自己可憐兮兮的肚兜,肚兜邊緣處,小巧的鎖骨惹人憐惜。
她的小臉兒通紅,還帶了些許淚痕。
歐陽歉不知原因地嚥了口水,“貓兒,你今天……真好看。”
貓兒一咬牙,爲了二小姐,爲了歐陽老爺,她豁出去了,而後狠狠閉上眼,脫了最後一件單薄衣物,那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般稚嫩可愛的身子露了出來。引歐陽歉的吞嚥口水之聲連連……
……
蘇府內,蘇漣漪將手指好奇放到熙瞳的口中,那小巧的奶娃也十分不客氣,張嘴就咬。
一旁的初螢見狀,趕忙將她手指從熙瞳口中拽了出來,“你瘋了?他長了牙又沒輕沒重,咬傷了怎麼辦?”
漣漪好笑地看着手上那不算淺的牙印,呵呵笑着,“沒事,一點都不痛。”說着,又將熙瞳抱入了懷中,逗弄起來。
初螢看向了窗外,想了一想,嘻嘻一笑,滿是曖昧。“也不知那洞房進行得如何了,貓兒能將那歐陽歉引導好嗎?”
蘇漣漪也是好奇得緊,“我覺得應該能,貓兒雖害羞膽小,卻極爲聽話,所有情況及應對措施我們都已幫她想好,沒問題的。”
初螢長嘆了口氣,“漣漪,你實話和我說了吧,這麼做,你是不是也爲了了卻自己的後顧之憂,離開後,不再惦念歐陽公子的病情?”不知爲何,她能感覺到,距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蘇漣漪將熙瞳交給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點了點頭,“你算是說對一部分吧,一方面是想免去後顧之憂,另一方面也真是希望他們二人有一個很好的結局,他們能交往得來,也出乎我的意料,後來想想,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初螢接道,“是啊,今日我看兩人,也覺得他們很相配,希望他們可以白頭偕老。”
兩人又隨口說了什麼,丫鬟們將熙瞳抱了出去休息,室內靜逸,唯有兩人的交談聲。
與此同時,有五封一模一樣的信箋,同時發往這片大陸上的五個大國,這信箋捻轉多次,又夾雜在不同貨物中,由貨物到了驛站,又由驛站送往不同的地方,最終,竟查不出這封信是從何而來。
……
鸞國京城,尚京。
白日裡,在大殿上舉行了儀式,夜晚在長生殿舉辦了國宴,爲雲家兩位少年將軍洗塵、慶功。雲家出將才,到了雲飛揚這一代,更是出了兩名青年俊才。
金鵬大將軍雲飛揚自是不說,其早已威名遠揚,但衆人哪知雲飛揚還有一同胞弟弟雲飛峋也是武功蓋世、用兵如神。羣臣還未忘幾個月前,素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雲家次子云飛峋突然上得殿來,立下軍令狀想領兵東征。
南征大軍由金鵬大將軍飛雲楊爲主帥,這東征主帥人選懸而未定,衆武將都欲爲之,但因雲飛峋橫空出世,有云元帥和飛將軍的擔保,這東征主帥之位便落在了雲飛峋的身上。
衆武將憤憤然,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暗暗的等着,等着那雲飛峋敗北,可惜,等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大捷,尤其是對那懷靖城之戰,雲飛峋那廝竟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中名爲“炸彈”之物,炸彈所到之處,天崩地裂,懷靖城內別說百姓,就連官兵都驚訝壞了。
作戰最怕的便是軍心大動,因這炸彈地到來,那以守城見長的東福王竟也自亂了陣腳,不知該將防禦重點放在何處。
若是放在城牆壁上,還有諸多攀牆兵士,若是將重心放在城牆之上,整座城都被炸得地動山搖,平日裡堅固城牆也是搖搖欲墜。
兵力有限,若是真將有限的兵力平分兩處,那兩處都會失守,而這時便是考驗主帥的眼光與決斷。
起初,東福王認爲那不明之物只是唬人的,便將防禦重心放在了城牆之上,命守城官兵主要應對爬牆梯等強攻兵。
但不到一個時辰,竟有兵士來報,城牆塌陷。東福王又趕忙調集了刀車去補城牆。刀車爲木質,而東征軍竟在弓箭上綁着油袋,紛紛射向堵住城牆缺口的刀車。
不大一會,刀車上浸滿了油,而東征軍的弓箭又改成了帶火之箭,那刀車自然燃燒其了熊熊大火。
守城將領手忙腳亂,只能從城牆內向外潑水滅火,但淋了油得火其實輕易能撲滅?何況還是隔靴撓癢。
官兵不敢輕易更換刀車,因只要刀車撤回,變回涌入大量東征軍。東福王也沒了注意,就在他猶豫的剎那,又有城牆出了豁口,守城軍無奈又用了刀車,而東征軍也未讓衆人大失所望,繼續用了油火。
東福王隨即判斷,東征軍的作戰兵力是放在了牆面上,而非城牆頂。最後臨時下了決定,將主力軍防禦忠心轉移到城牆之上,準備來一次殊死決鬥。
但令東福王傻眼的是,東征軍主帥——雲飛峋用的是聲東擊西,先是用炸彈引起東福王的重視,而後發現守城軍防禦重心轉移後,才發起了真正猛攻。
而云飛峋的進攻恰恰就是攀城強攻,一舉得勝。
城雖拿下,可惜的是,東福王卻順着懷靖城的衆多隱蔽密道的其中一條逃跑了,這令雲飛峋懊惱非常。
如何入了城,如何剷平了指揮營,如何全城戒備搜尋密道,如何填滿密道不詳表,懷靖城攻下來了,竟比雲飛揚所帶領的南征軍還早了兩個時辰。
微服的皇上大喜,當即便決定要重用雲飛峋,讓其與兄長雲飛揚一般,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蘇白如何了?蘇白想衝上前線,但飛峋怎麼可能同意?若是小舅子真死了,就算是未來岳父能放過他,漣漪能放過他?漣漪和蘇白的姐弟情深,他當初是看在眼裡的。
就算是漣漪能顧全大局原諒他,但早晚也是陰影。
所以,小舅子可以留在軍營,卻萬萬不能衝上前去殺敵。本來飛峋是將蘇白留下保護皇上,但蘇白死活不同意,甚至要偷偷摸到先鋒軍營,和之前與他一通操練的兄弟們衝上前去。
好在被雲飛峋派去的眼線發現,抓了回來,最後好說歹說,讓其去了軍醫營,並告訴他,這救死扶傷比前線殺敵更是重要,是致勝的關鍵。又拿了他姐姐蘇漣漪爲例,蘇白也總算是相信,便在軍醫營中。
長生殿,是鸞國皇宮最大的禮儀性宮殿,凡有大型國宴、祭祀或皇家大事,皆再此殿,而近日,鸞國皇帝夏胤修便在長生殿宴請文物羣臣,一同爲雲家兩兄弟慶功洗塵。
長生殿碩大,寬三十丈,縱六十丈,高三丈有餘,若是放到現代,便足有兩個足球場之大。其中大廳便可容納萬餘人。廳內有百餘根參天之木支撐爬着金色龍紋的硃紅巨柱,棚頂是鎏金壁畫,在大廳深處的棚頂刻畫的是金龍玉鳳,中部則是刻畫着麒麟踏雲,尾部刻畫着百鳥羣獸。
這壁畫正可對應其下所坐的羣臣。在大廳深處自然是皇家人的席位,向下則是朝中羣臣,而後依據官位的排列,向大廳門口排了下去。那百鳥羣獸代表的自然是其下羣臣。
長生殿爲天下第一神匠,慕容一一所設計,如此大的宮殿大廳,卻可做到聚光、攏聲,在大廳深處的皇上輕輕一語,大半個宮殿羣臣都能清晰而聞。
至於大殿門口官位稍次的官員是聽不清的,只因再怎麼巧奪天工也是要遵照大自然規律及聲學原理,除非能發明擴音器和音響。
大殿深處,高臺之上,坐着一身明黃的皇帝,其面容冷豔俊美,龍冠高戴,龍袍加身,不語而貴,不怒自威。其雖年紀尚輕,但威嚴卻不次於先皇,那可與女子想媲美的美眸,閃着冷厲,一個眼神足以讓人臣服,何況……
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先皇病危之時,皇子奪嫡之激烈,羣臣都是看在眼裡。而當時還爲太子的皇帝,計謀過人、手段毒辣,也深深烙印在每一人的心中。
皇帝身旁坐着的是太后及皇后,而高臺之下分兩邊,文臣一邊、武將一側,都是皇帝的親信,當時皇子奪嫡的親太子一派,文臣便暫不多表,武將一側第一位便是雲家家主、赤虯大將軍——雲忠孝。
雲元帥的下手邊,便是金鵬大將軍雲飛揚,而云飛揚一側,則是皇上新寵——雲飛峋將軍。
在雲飛峋下手邊,則是朝中其他武將,有一些武將別說比雲氏兄弟年長,甚至比雲忠孝年紀還大上幾歲,鬍子花白,此時卻坐在了兩名鬍子都沒長全的小子身邊。
長生殿內鼓瑟吹笙、歌舞昇平,羣臣讚譽、敬酒之音時起彼伏,這羣臣的焦點也自然是雲氏二兄弟,自然是有論功行賞。
白日裡在朝堂,雲飛峋便請求過皇上爲其指婚,因雲元帥的阻撓,被擱置了下,雲飛揚聽說了弟弟說那些事,暗中責怪其心急,但飛峋如何不心急?他建功立業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他與漣漪的將來?
再者說,他從前默默無名、面有瘡疾,還罷了,但如今他的瘡疾被漣漪治好了大半,雖不像兄長那般俊美,但也不嚇人,加上被皇帝的重視,定然會引來許多談親之人家。
從古到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容不得反抗,別說他雲飛峋,即便是如今名聲大震的兄長雲飛揚,也有幾房妾室是家中要求的。
但別說父親阻撓,就連皇上也根本不給他機會說。他心中知曉,如今戰事剛平定,皇上還無暇分心對付漣漪,但那配方,皇上勢必是要逼問出來的。
想到這,飛峋將滿滿一杯酒狠狠倒入口中,以酒澆愁。
那炸彈的配方令漣漪進退兩難,若是不給皇上,皇上勢必不肯善罷甘休,但是若是給皇上,皇上定然唯恐蘇漣漪將配方泄露,軟禁是小,搞不好便會殺了封口。
一身藍紫官袍的雲飛揚一把拉住自己弟弟的胳膊,制止他繼續飲酒,“飛峋,你這是幹什麼?”
雲飛峋有氣不知怎麼出,恨自己的無能,“這樣的官,我不想做,還不如回去種田。”他從來都不是追求權力之人。
雲飛揚不同於飛峋的粗狂,雖身爲武官,卻有一種文官的斯文俊美,一雙劍眉飛揚,一雙冰眸凌厲。他穿着官服給人一種翩翩公子之感,換了鎧甲便是一威武將軍。
就是因雲飛揚亦文亦武的魅力,引得朝中內外不少名門閨秀芳心暗許。
“別說這喪氣話,慢慢來,不就是娶一名女子嗎?他們暫時若是不同意,以後也會同意,到時候納入府中,多加寵愛,也是可以。”雲飛揚極其疼愛自己弟弟,從小到大有什麼好的都願意留給他。
飛峋已喝了十幾杯,又因心中窩火,比平日裡更易酒醉。此時他俊逸的面孔漲紅,那絡腮鬍都無法掩飾住酒醉,一雙眼也是不佈滿血絲。“哼,我纔不會那麼對我心愛女子,我要給漣漪的唯一,唯一你懂嗎?哥哥!”
飛揚嘴角抽了一下,用蠻力將飛峋手上的就被奪了下來,“你醉了。”
“我沒醉!”飛峋的聲音忍不住大了幾分,無法控制一般,引來周圍官員的側目。
雲飛揚有些窩火,一邊對那幾名官員笑着點頭,一邊暗暗給了弟弟一拳,壓低了聲音,“喊什麼喊,飛峋,你還小,根本不懂這個世道。”
“世不世道的不關我的事,我想的只有和蘇漣漪在一起,這一生只想和蘇漣漪一人生活。”飛峋雖想接着酒勁鬧起來,但畢竟皇帝在上,理智告訴他,不能將父兄牽連。
坐在上位的夏胤修自然也留意到了雲家兄弟二人的爭執,能猜出七七八八,他不是不願圓雲飛峋的心願,只是……情非得已。那女子有炸藥配方,他想得來,若那女子與飛峋全無關係,他早就沒了那麼多顧忌。
而如今沒派人行動,將那蘇漣漪弄到京城,已是給足了雲飛峋的面子。
這時,安祿匆匆而來,歉意地打斷了皇上與皇后的交談,伏在皇上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什麼。
皇上大驚,一派桌案,面色上激動,“你說的是真的?”
安祿臉上是也是驚喜地笑,恭敬道。“回皇上,是真的,那信箋,現在已經呈到了御書房中。”
皇后崔瀾馨美眸好奇地看向皇上與總管大太監安祿,不解其意。
夏胤修根本沒心思爲其解釋,直接站起身來,“走,我去看看。”
一旁的太后驚了下,“皇帝,你這是要去哪兒?”
太后便是先皇的皇后、夏胤修與夏初螢的生母。夏胤修爲太子,但卻不是大皇子,起初太后並未有子嗣,但因母家權勢浩大,其地位無人可撼動,直到三十有四,才懷了子嗣,且一懷雙胎,龍鳳胎。
可惜,這太子姍姍來遲時,其上已有了七位皇兄,太子非大皇子,極爲尷尬,加之年紀尚幼無法服衆,於是這兄弟幾人的明爭暗鬥比其他國家、任一朝代更爲激烈,也有了後來不顧叛王的皇子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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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胤修對母后是極其尊重的,即便他再深謀遠慮,但能奪得帝位,母家的功勞當屬第一。
“母后,兒臣有要事去一趟御書房,隨後便回來。”夏胤修恭敬道。
太后微笑着點了點頭,一舉一動,從容優雅、母儀天下。“去吧。”
夏胤修趕忙跟着安祿從後門出了長生殿,殿外已有小轎,畢竟長生殿離御書房有一段距離,心細的安祿早已想得周全。
待皇上上了小轎,轎伕們便聽着安祿的命令,擡着轎子向御書房跑了去。
夏胤修收到的是什麼信箋?自是蘇漣漪所發的信箋。他入了御書房內,將密封的信封撕開,打開一看,正看到蘇漣漪那十七個字——
炸彈之配方極簡,一硫二硝三木炭。——黃勵靖。
夏胤修將這十七個字前前後後看了無數遍,愣了又愣,黃勵靖……這個真是那世外高人黃勵靖所發來的信箋?
“安祿。”他急急道。
“奴才在。”安祿趕忙答。
“這信箋是如何到了宮中,又是從何發來,可有人查過?”
安祿忙答,“回皇上,剛剛早已有軍機處人調查過,這信是從驛站發出,捻轉多人之手,順藤摸瓜尋去,最後竟沒人注意到何時出現的這封信,驛官猜測,是不知何時從什麼貨物中掉出,但貨物衆多,山南海北,根本差不多從誰家的貨物出來。”驛站的物流量巨大,每日來往信函也數不勝數。
“怎麼會查不出?”夏胤修狠狠一拍桌案。
安祿趕忙跪下,“奴才該死,確實是查不出。”
夏胤修將那紙上字跡仔細翻看,其字跡竟是早已亡去的名家孫道品的筆跡,根本看不出什麼私人痕跡,可見,這人是不想被人找到什麼線索,以找到他。
“不愧是高人,他怎麼就知我想要這配方?怎麼就能用這種尋常方法送信到宮中有不被人發現?黃勵靖,朕一定要找到你!”夏胤修暗暗發誓。“安祿,起來吧,若是能輕易找到他,就不是什麼高人了。”
雖然夏胤修暫時相信了這信是那傳說中的黃勵靖送來,卻又抱有一定懷疑態度,暗暗想着,一會宴席過後,找來工部能工巧匠,用着配方做一個炸彈,試試配方真假。
但隨後發生得事,讓夏胤修相信,這配方爲真。
只見,安祿猶豫了下,沒敢起來,繼續道,“皇上,還有……一個壞消息。”
夏胤修一愣,“什麼壞消息?”
安祿忐忑,心想這消息被皇上聽了,定然大發脾氣,卻又不得不說,“回皇上,當時軍機處調查這信箋來源的同時得到消息,北秦國、軒國、齊蘭國、神木國四國國君也同時……得到了密函,卻不知……是否與這封密函相同。”
夏胤修徹底驚訝了,心底有種預感,同時發往五大國的五封密函,定然……相同!
他的腦子一下子懵了,眼前一黑,一種被愚弄感,一種無力感,伴隨着滔天憤怒襲入腦海,如同一把熊熊烈火,將他的理智狠狠燃燒。“混蛋!”忍不住怒吼了一聲。
安祿抖了一下,低着頭。皇上是真生氣了,只因他貼身伺候皇上這麼多年,從未聽過皇上說髒話,這是第一次,還是怒喊出來的。
隨着一聲憤怒的嘶喊,夏胤修只覺得渾身是火無法發出,看到桌上的文房四寶,終於沒忍住怒氣,將那昂貴罕見的極品四寶一巴掌掃向地面。
玉石的四寶碰到理石裡面,聲音清脆,頓時四碎。
安祿不敢說話。
隨後,御書房內便是一片死寂,只能隱隱聽見夏胤修沉重的呼吸聲,那是人極其憤怒時的聲音。
夏胤修到底是夏胤修,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便調整好了自己。冷豔俊美的容顏泛起一絲不屑的笑。他的命運從來都帶着極大挑戰,無論是這皇位,還是這配方,這老天好像看不得他省心直接佔了便宜一半。
罷了,早已習慣了。
“起來吧。”一邊對安祿道,一邊看了看那早已背下來的配方。“這配方還真是簡單,難怪蘇漣漪一介女子都能做得出來,這炸彈不算具有威力,勝在了其奇上,但既然被蘇漣漪配了出來,即便是沒這配方,各國的能工巧匠不出幾日也能研究出來。”
安祿見皇上真的心態平和,這才站了起來。他心中是放心的,皇上雖手段毒辣,卻不會濫殺無辜,爲人公正、極有明君之氣。
夏胤修將那配方隨便扔給了安祿,“這個給工部,讓其着急鸞國最優秀的鞭炮工匠,無比要做出比這個威力大的炸彈。”
“是,皇上。”安祿接過那配方紙張。
“回去吧,否則母后該責怪了。”夏胤修道,而後率先出了御書房,上了那轎子。
在安祿的命令下,轎伕這一次並未跑步前進,而後安安穩穩地擡着轎子,向長生殿而去。
轎子內,說夏胤修能一下子想開,那是假的,不憤是必須有的,只不過能被理智壓下去罷了。現在他想的是,那名爲蘇漣漪的女子,還有她口中“皇商”一說。
沒錯,他很感興趣。
皇帝也是缺錢的,誰不想擁有數不盡的錢財?後宮採買精打細算,國庫閒置資金投資,以錢生錢——這主意聽起來不錯。
但到哪裡去找這既能對皇權忠心,又有精明頭腦的商人呢?在夏胤修的眼中,商人都是唯利是圖,有錢能使鬼推磨,先不說是否賠,若是將他的錢捲走,逃到外國隱姓埋名,他如何?
即便是找到,但損失又算誰的?
漸漸的,夏胤修腦海中浮現一人的身影,是名女子,那女子永遠恬淡微笑、落落大方,永遠從容不迫、舉止優雅,那女子沒有絕美的容顏,但她那股獨特的氣質卻足以讓人過目難忘。
——蘇漣漪。
以蘇漣漪所說,這皇商的職位不正正是爲蘇漣漪所設?
首先,據來報,那蘇漣漪白手起家,是非常單純的生意人,也就是說,其不屬於任何勢力,背景如同一張白紙般乾淨。
其次,蘇漣漪能在短短一年有餘從小小作坊發展成爲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可見其投資眼光是高明。
再次,蘇漣漪未來有求於他。以她一介民婦、一名小小商女可嫁入名門貴族的雲家?那是做夢,但有權利成全她與雲飛峋的,除了雲元帥,便只有他。
最後,若是蘇漣漪真的嫁入了雲家,也更好,更容易控制,即便是看在雲家,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同時,夏胤修眼中閃過一絲陰戾。
蘇漣漪能在短時間取得那種成績,除了有貴人幫助,更需步步爲營,按理說應極爲嚴謹之人,怎麼會跑去和一個陌生人說那種看似荒謬的言辭?
之前並未感覺到什麼,如今細細想來,她說的每一句看看似無意,實則都是爲勾引他的興趣。
難道……他的身份,雲飛峋私下告訴了她?
這個想法一閃而逝,他與飛揚是從小的朋友,兩人關係比他那些皇兄弟還要親,以至於雲飛揚色膽包天,帶着姬妾去行軍打仗,他都睜一眼閉一眼,默默地幫飛揚扛下了。
雲飛峋從小面上得了瘡疾,飛揚很是揪心,同樣,他也對這朋友的弟弟很是關切,可以說從小看着長大,所以,他不相信是飛峋泄露的他身份。
難道是那女子自己看出來的?
夏胤修伸手揉了揉發疼的穴位,不再去想了,這大喜大悲外加這種算計,讓他隱隱頭痛。
蘇漣漪,他還真對那女子有了興趣,回頭弄到京城來,他就要親眼見見,那女子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不就是賜婚嗎?他賜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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