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怪算是例外,很長時間裡,他都是默默澆灌,只是我常常能發現他的小耳朵明顯緊張起來,在大家追問一些重要事情或是小聲爭論的時候,其實這只是預澆灌,而且他已經有不少提前量,但他沒有停手過。這可能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的事,拿的經驗值不算多,但一定是比野怪巢穴裡安全多了。
我也在學他的樣子,但我離討論羣近得多,可以明顯感覺到水兒的不耐煩,她真和以前不同,有些想法真的水兒是肯定想不到的,但更讓我驚訝的還是那些小隊員,他們中還有兒童,可是思路清晰,想法豐富,經常能夠逼出水兒更驚人的想法。
他們只不過是野怪擄去的四百多兒童中的一員,放在外面,他們現在還只能在地裡逗逗花,村裡追追精靈姐姐,可是他們所承受的戰鬥都超過他們的父輩了。我不能不重新對水怪做出評價。當他們在野怪巢穴裡時,雖然分成六十幾個伍,但大多是隨機分配的,只是要保證每伍裡同一兵種人數不超過兩人,所以伍長基本不存在,完全是在戰鬥過程中,表現出足夠權威和能力後纔會被自發推舉爲伍長,這麼長的時間裡,就他們所知,伍長沒有超過四十個,而當他們離開野怪巢穴時,所知的伍長更是少到了十八個,像我們第二基地裡槍兵就是沒有伍長的。水怪至少已經當了四個月的伍長,單從這點看,他的能力就絕不會低,可是以他和我的關係,還表現得這麼低調,有時候真會懷疑他是對手安插的……
我搖搖頭,不知爲什麼就把這個念頭趕出去。
“tz,你有什麼想法。”水兒的聲音,很陌生,好久沒聽到她這麼直呼我,可能……真算起來,她從來就沒這麼叫過。
我順勢直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不能再等。”
“啊,現在才過……”水兒似乎意識到什麼,止住話頭,注視着我,眼裡閃着不一樣的光芒。
“單從我們目前的位置來說,有四個方向,”我對她的話善意忽略,“一個是回頭,看看村裡發生了什麼事,槍兵沒趕過來。但你可以明確告訴我,村裡還沒有出事。”
“是啊,我們討論過,”一個少年精靈插上話:“應該是村裡的槍兵不夠,不足以招募巢穴裡的槍兵。”
“對,這種情況是可能存在的,”我順手開墾了一次:“知道他們招募不了,那我們就不必等他們了。”
這個理由夠充分,也夠無恥,實際上他們的分析還是希望派幾個槍兵回去接應,但特別行動隊已經形成共識:這時候派兵回去,危大於機。
沒有人問我們還可以往哪裡去,我只能自己回答:“我們可以順着開墾的方向繼續前行,這樣他們趕上時,容易找到我們,但其他人也一樣,”這麼簡單的說法肯定是讓他們失笑了:“可以往沙漠裡去,但我們的實力不足,可以往東走,那裡是個死路,當然也可以向西走,這是水兒同意的方向。”
她同意了麼?在她臉上顯出大大的不然。我掃視一眼:“判斷下來,我的建議是向東走,沿着森林向東走?”
“你不說那是一條死路麼?”這時候連一直埋頭澆灌的水怪都回過頭來。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那真是一條死路麼?”我把視線轉向水兒。
她有些慌亂:“嗯,應該是……吧。”
“沒錯,你相信是,因爲這個信息本就是你告訴我的。”這麼講會不會被理解爲不信任?那可是人見人愛、草見草長的水兒姐姐啊。“但我認真想了下,我帶探路隊去過很多地方,很多路,都是在別人認爲死路一條中,我找到了出路,像海邊那條路,水兒,你說是不是?”
“是,”她有些不情願,卻完全沒意識到這個回答絕對是錯誤的,找到那條通道的,正是她,如果她是水兒,一定不會不提出抗議的。
我不動聲色:“其他地方我都看過了,基本可以判斷都沒有出路,唯有向西,這條路仍然是有可能找到路的,我必須一搏,。”
“可萬一那真是一條死路,”水怪這次完全直起身體:“我們很可能會被堵在裡面,沒有出來的路。”
看得出水兒眼裡有一絲激賞,這倒讓我更加堅持:“爲什麼不,我相信天待我不薄,我有預感,能夠找到路,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要不然,就算我可以逃出去,我們的隊伍也很可能會失敗。”
這個過程中,可以察覺出,那些槍兵對我的要求沒有異議,他們大多是新手,沒有這種撿錢撿到手軟的經歷,對我的崇拜之情正如水元素的尾巴……我滿意地點點頭:“就這樣吧,特別行動隊前出偵察。爲了加快行軍速度,槍兵重整成二個伍。”
我指定了兩個伍長,沒有什麼特別的道理,只是他們都是第二基地裡投降的士兵,也就算是有些戰鬥經驗的吧。
水兒的行軍速度比我快,允許她澆灌兩塊地再出發。不過她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只完成一個地塊就趕前去了,和特別行動隊比起來,可能除了我,還是她對路線比較熟稔。
可能和她的預想不同,我並沒有加快行軍速度,而是在行軍中有限時間對兩伍槍兵進行了一些訓練,有一些話也是必要的:“我們的探路,就是爲了找到更好值得開墾的土地,那種地塊上,你們可以採集到更多。”
這時候,這周的第三天就要過去,水兒終於耐不住:“你們這樣走,要到什麼時候才探到路啊。”有些水兒的樣子了。
“我明白了,”儘量露出燦爛的笑:“槍兵組伍,不要擔心hp值降低,那和行軍速度的提升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
水怪有些不以爲然,因爲這裡槍兵就算不組伍,也照樣可以趕上某個土元素。
兩個空氣元素也已經趕回來,只有三個精靈被水兒安排去前方探路,去的遠了,正努力往回趕。
水兒嗔了一聲:“我是讓你走快點,別在後面磨磨蹭蹭的。”
確實是有變化。我點點頭:“水怪,我們還是特別行動隊的,我可以相信你和同伴麼?”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慢慢搖搖頭:“我覺得你這時候不應該懷疑我們。”
“是啊,但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懷疑。”我大笑着拍拍他的肩:“你是我真正的戰友,我選擇相信你。”
水兒尖叫一聲:“這是什麼意思。”這時候她肯定是明白過來,這裡除了兩伍槍兵不可能被我懷疑,特別行動隊的也不被我懷疑,那隻剩下一個人了。
“沒錯,水怪帶給我的消息,你是元素族安插在我們中的叛徒。”我冷冷地給出結論:“不浪費時間,戰鬥吧。”
黑幕拉下的那刻,我能感覺到水兒眼裡的震驚……呆滯。
這是一個沒有退路的戰場,我們都很清楚這點,只是戰力相當不均衡,她只是一個水元素少年,而我這邊,除了一個不弱於她的水元素少年,還有兩個空氣元素少年,真正的主力是兩伍槍兵,只要一伍給出半傷害,都足夠她灰飛煙滅。
可是有一點明顯的不均衡,那就是唯一的兒童。我居然還是兒童,想想都覺得氣餒啊。如果她選擇和我對攻,那我必死無疑。
那樣說來,我爲什麼還非要進入這個戰場……可能吧,如果叛徒不是他,我更危險。所以場上的情況很微妙,兩伍槍兵在我左側,還在攢時,右側的水元素和空氣元素都已經前進了,在我五格外攢時。他們沒有必殺對手的能力,但這可以在一定程度表明心跡。
“我不是叛徒。”水兒站在戰場那一頭,整好以暇。“如果你收回剛纔的話,我可以向你投降。”
“我沒有帶回什麼消息,”水怪向自己的同類澄清,“但你真的是叛徒。”
“是麼,就因爲你是元素族的,而我現在和tz一起,爲人族戰鬥。”水兒發出嘲諷的笑聲:“你也不看看,身後還有兩伍槍兵,你能勝過我麼?”
“水怪他們是元素族的,他們也沒有對人族結好,”我大場吼出來,“但我相信,水怪因爲我,會成爲人族的朋友,而你不是。”
“怎麼能證明呢?”是水怪幫忙問的話。
“當我選擇放空第二基地的時候,”我繼續大聲:“你沒有反對,你知道那是什麼後果,以你和波瀾的交情,不可能不反對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在元素族的利益和波瀾的性命之間,還是站在了元素族那邊。”
“本來你是懷疑波瀾的?”水兒緩緩搖頭:“怎麼會,我們跟你這麼久,爲你出生入死,反而不如這些早投降野怪的小孩在你心中的份量。”
“你早說過,我和野怪是有聯繫的。”這麼說,是不是太直白了,我後悔:“我沒有問題,所以野怪那邊的人,我都相信。”
這個邏輯一定是怪異到除了他沒人聽得懂吧。但這時候,我已經沒有選擇:“一伍槍兵突進,一伍槍兵接手水怪的位置。”
“我們包抄,”水怪做出了正確的指令,但這話說出時,還是讓我心裡一陣打鼓。他很清楚,我還是對他抱有懷疑。
水兒站在當地,浩然長嘆:“你可以懷疑波瀾,但你真不該懷疑我。我是說過,波瀾沒有危險,對於這點我有信心,如果你現在能夠回去,就能知道,第二基地並沒有陷落。”
“我相信你,相信你這句話。”我直勾勾看着他,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男女:“但我一直懷疑你,從第一次見面,你很急切地告訴我,這邊是一條死路,可我算過,你們離開元素莊的時間,被野怪消滅的時間地點,以這個距離,你們根本不可能探明這個方向是死路,你們走不到盡頭!”
“你能算?”他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好像還有一些自憐。
我當然算不出,因爲我還沒有走到盡頭過。說這話,就是爲了佔住理的:“真正的問題,出在你自己那個村,你說了,有你當村長,這個村根本不用派兵守。”
他臉上一陣錯愕,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這……這也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