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心動了。”她苦笑着,“呂連城能攻城奪地,阿韞你的謀略遠在他之上,你也可以的。阿韞,如果是父皇想說服你接受我嫁別人的事,我要與你一起面對。阿韞,我想做你的妻子。”
呂連城靜立一側:她不再喜歡他了……
曾有一刻,他以爲這只是搪塞之話,可這會兒看她投入楊韞的懷裡,哭成了淚人,當她那些卑微地與楊韞說話,他方纔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他失去的是她的心。
月亮,你怎麼可以……
她已經將他拋於腦後。他只是她的曾經,他所代表的是她曾經的那一段苦難與恥辱,而她不想再見他。
他所娶的妻,卻不是他最愛的女子。
呂連城只覺得心頭一陣刺痛,整個人沉重如山,緊握的拳頭一次次舒開,是他嘗試着要放開的手,卻又情不自禁地緊握,如他難捨的情。
放開她,他做不到。
陳湘如道:“阿韞,我陪你去御書房,無論如何,我都會與你共同面對,這是我們的感情,你不可以自作主張決定我們的一切。”
呂連城只覺得有萬千潮水憋在心頭,衝撞着胸腔,他一個疾步大呼一聲“月亮!”轉身飛奔過來,想再次擁她入懷,伸手之處,卻是楊韞,她已經一個閃身躲在了楊韞的身後。
“月亮……”他捧着胸口。他喜歡她,道之不出的情感。
陳湘如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呂將軍。我不會跟你,我無法違背自己的真心。對不起,你可以走了。”
她輕扯着楊韞的衣袖,目光相對,彼此會意。
她跟着楊韞離去。
呂連城落漠地立在御花園,看着她的背影,走得那樣的果決。沒有半分的遲疑,心頭的諸般情緒如決堤的洪。“啊——”他驚呼一聲,捧住胸口半跪地上,她的背影在視野裡漸轉模糊,“噗哧”一聲。他噴出一口鮮血。
耳畔,響起了宮人的聲音:“不好了,呂將軍昏倒了!”
陳湘如放緩了腳步,沒有回頭:昏倒了麼?
可她,已經沒了退路。
呂連城,我不想傷你,我只盼你可以幸福快樂,你已經有了妻兒,就該過自己的生活。
昏倒了!
他曾是一個劍客。殺人無數,獨闖皇宮,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卻獨因爲她而一夜白頭,出獨因爲她而昏倒御花園。
他是真心待她的。
可在這人世,光有真心還遠遠不夠。
她有情,卻同時還有一份理智。
她明白自己的選擇。
楊韞亦放緩了腳步,站在她的身側,靜默地看着她那滿是辛酸、心痛的眸子。她雖然選擇了自己,可她心裡也牽絆着呂連城。並不是如她所言的那樣,她只在乎他楊韞。
“容樂,如果你放心不下他,你可以回去。”
溫潤的楊韞、體貼的楊韞,即便是此刻,也在關心着她。
陳湘如望着他,沒有他這話,她也許會真的因爲一個忍不住而調頭回去。
但是,他說出來了,她不能。
她既說了要與他共同面對,就要站在楊韞的身邊。
她和呂連城已經錯過了啊!
陳湘如勾脣苦笑,“阿韞,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快去御書房,怕是父皇已經等急了。”
她擡起腳步,走得很快,生怕去得晚了,孟帝就不在御書房。
只是,她明明在御書房,楊韞與孟帝說了什麼,她卻聽不見一般,她只知道,在她離開御花園的那刻,她聽見那刺耳的宮人聲音“呂將軍昏倒了”,他昏倒了,可無情的她,卻與孟帝爭取着自己與楊韞的婚事。
程元吉、程元瑞兄弟也在御書房。
程元吉是孟帝的長子,而程元瑞則是陳湘如的“胞兄”,他們兩人都有着非同尋常意義。
衆人寒喧了幾句,孟帝賜了座兒。
孟帝長吁一口氣,“楊丞相,你是我孟國最優秀的男兒,可是呂連城將軍對容樂的癡情你也瞧見了,真真讓朕爲難。”
楊韞看了眼癡呆的陳湘如。
她說,她現在喜歡的是他楊韞,可她此刻如失魂落魄一般。
她到底還是對呂連城有情有心,否則不會因爲心掛呂連城而這副模樣。
楊韞恭謹如初,抱拳道:“臣待容樂公主之心,日月可證,臣奏請皇上,請皇上將容樂下嫁微臣爲妻。”
程元吉道:“楊丞相,我們孟國皇族之中不乏才貌雙全的金枝玉葉,你可以另求他人。”
陳湘如眼睛一跳,從沉思裡回過神來。
楊韞笑容溫和,仿似三月春桃,明媚姣好。
程元瑞道:“楊丞相,你若爲駙馬,便不能再擔任丞相之職,這亦是我朝的規矩。”
孟帝有幾個女兒,早前出閣的便有兩個,大公主、二公主皆有駙馬,兩位駙馬皆是正五品的駙馬都尉。兩個駙馬掛的虛職,戰亂之時,大駙馬擔任糧草官,二駙馬也謀的是無關緊要的閒差。
陳湘如切切地看着楊韞。
呂連城用情至深,爲了她,願獻出洛陽,即便犯忌也在所不惜。
那麼楊韞呢?
她不想將他們來進行比較,只想知道楊韞會有甚反應。
楊韞一凝,回眸時,看着一側的陳湘如,她滿滿都是期盼。
這麼多年,他遇到的好女子不少,能如陳湘如這般才貌雙絕的也有不少,但能讓他心動的確實爲數不多,應該說也僅陳湘如一人罷了。
若娶公主。他就得放棄丞相之位。
這樣,真的值嗎?
其實一開始,他就想到會如此。
楊韞道:“稟皇上。若因微臣娶公主之事,臣願放棄丞相之位。”
不讓駙馬擔任要職,猶記當初,這話還是他向孟帝建議的,沒想現在卻出現在他楊韞的身上。
“父皇。”陳湘如跪了下來,深深一拜,“楊丞相乃是我孟國賢臣。求父皇恩允,將容樂降爲縣主。容樂願放棄公主之尊。”
若她爲縣主,那麼楊韞就不是駙馬,就不算違矩,就依舊能做丞相。
放棄公主之尊降爲縣主。這是何等的灑脫。
“你……”程元瑞沒想她會這麼說,驚了一下,忙道:“容樂着實荒唐,公主便是公主,哪有自請降爲縣主之理。”
“回三哥話,容樂頂撞父皇,執意要嫁楊丞相爲妻,理應被降爲縣主,容樂甘願受罰……”
她瞧得出來。楊韞在意他的丞相位,他是一個有抱負的人,她怎能折了他的雙翼。怎能因他而放棄自己的丞相之位。
她願意爲他,降了身份。
她只想做一個尋常女子,以夫榮而榮。
她深深一叩,“兒臣懇請父皇,不要把兒臣許配他國人,他日若是兩國交戰。若如此兒臣是助自己的夫君還是助自己的母國?兒臣不願面對那個境況。
父皇,兒臣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只想尋一個疼容樂、敬重容樂的男子平安生活,無關榮華,無關富貴,兒臣所求,只是一份平凡的安穩與幸福。”
這裡正說話,只見一個宮人進來,稟道:“皇上,燕國呂將軍昏迷御花園……”
陳湘如雖有心痛不忍,卻更明白快刀斬亂麻的道理。
她不可以再糾結,必須做出自己的決斷。
楊韞願爲她放棄丞相之位,而她怎能任之,她寧可不做這個公主,她所求的不過是一份安穩日子。
“兒臣願自降爲縣主,求父皇爲兒臣與楊丞相賜婚……”
程元瑞倒有些急了。
呂連城昏迷了。
孟帝道:“快傳御醫至議政殿。”
宮人領命。
孟帝掃了眼跪在膝下的楊韞與陳湘如,道:“容樂婚事改日再議。容樂,退下。”
“謝父皇。”她深深一拜,退出御書房。
剛出來,便見程元吉與程元瑞也出來了。
程元瑞快走幾步,喚住陳湘如,道:“皇妹是怎麼想的?”
程元吉則面帶莞爾,“瞧不出來,楊丞相還是情種。待皇妹更是一往情深。”
呂連城說要獻出洛陽爲禮,不僅是孟帝心動,便是程元吉等人也是心動的。就算和親的安康公主程醉蝶也未必會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便利,程醉蝶的和親,最多就是暫緩孟、閩兩國的戰事。可陳湘如則會帶來一座城池,而這城還是洛陽。
陳湘如淺笑盈人,“大哥、三哥,你們現下考量的不是我這裡。而是考慮以燕太子的爲人,一旦有了放棄洛陽之想,怕是用不了多久,洛陽會變成第二個京城,城中值錢的貴重物什會神秘失蹤。”
她一轉身,彷彿說了句最尋常的話。
程元吉眉頭微斂。
陳湘如驀地回眸,“三哥,不去怡春宮瞧母妃麼?我可要去探望母妃了。”
程元瑞分明覺得陳湘如那話沒有說完,但卻從另一方面告誡他:得防慕容宸。
要不是燕國有放棄洛陽的想法,呂連城也不會說出獻城的話來,這個呂連城當真是膽大包天,這種話也可以站在大殿肆意講出。
沒打動美人心,反而惹得陳湘如反感了。
程元瑞眸子一轉,“呂將軍病了,我得去偏殿瞧瞧,稍後再去探望母妃。”
陳湘如點了點頭,翩然而去。
程元吉面容凝重,“昔日京城可是被燕國肆意颳了好幾遍,就連當初潘家的銀錢、珠寶都被帶走了,這洛陽……”
“洛陽有十二世族,就算慕容宸想,也沒這麼容易。”
可是不該趁着這時候收服十大世族的心麼?
兄弟倆各有心思。
議政殿偏殿,呂連城昏迷不醒。
慕容宸今兒很生氣,呂連城今兒行事、說話太失禮。
這會子,御醫們逐一進入偏殿,可呂連城還是沒有醒轉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