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國往西南,可收蜀、滇數郡,往南又可收八閩。你還在這兒遲疑不定,再不想法子,那閩國就被孟國給平了。
若是被人指責你這仁慈燕帝違背信諾,你直管推到哀家身上來,就說這兵符是哀家硬從你手裡搶來的,而這軍令也是哀家下的。”
對母親,慕容景打下就敬重又疼愛,他有真正的慈母、嚴父。小時候被他父親打罵,母親當面不說,背裡沒少和他父親吵鬧。
“娘,這……”
“這什麼?你有盟約在手,着實不好下令,但哀家能,燕國上下都知道哀家是個老糊塗,又愛使性子,你只管推在哀家身上。”陳太后懶與多說,對左右厲聲道:“一個個還站着作甚,去,快把皇上的兵符取來。”言罷,她又憶起,兵符等物,宮人們哪裡知道擱放何處,定是慕容景收着的。道:“來人,把太子和兵部尚書都給哀家請來。”
慕容景面露感激,罵名,太后替他背了,雖說他的年紀不小,太后年近八十的人,精氣神還不錯,如今還要替他這個近六旬的兒子背黑鍋,他不是個好兒子。
從懷裡掏出金燦燦的兩枚兵符,太后一把接過,眯着眼睛認上面的字,擺手道:“你就別擔心了,事成之後,哀家再把兵符還你。”
慕容景道:“兒子告退。”
陳太后輕嘆道:“小時候是個多聰敏的孩子,怎的大了越發迂腐。”
他迂腐?慕容景心裡暗笑,身爲帝王得一諾千金,他着實不好返悔,只能借陳太后插手閩國戰事。
他剛離開。便見慕容宸與兵部尚書杜明就到了。
這杜明是陳太后孃家的侄孫女婿,陳相富嫡次女陳維蝶之夫,算是姻親,也是自己人,杜明自小就愛武刀弄棍,北方羣雄爭逐時,杜明屢立軍功。燕帝登基便讓他做了兵部尚書。
陳太后孃家的弟弟陳相富。在燕帝登基後就得了個“長平候”爵位,世襲罔替。
慕容宸行罷禮。
陳太后賜了座,笑微微故作神秘地斥退左右。只留了她的心腹嬤嬤,道:“喏!哀家替你拿到兵符了,三國帝王締結盟約,約定讓百姓休養生息。可現下呂連城攻打閩國,我們燕國也不能袖手旁觀。看着那塊肥肉被人獨食。宸兒呀,這兵符你拿去。杜明,你回頭要尋戶部,備好糧草。我瞧就先預備一月的帶上。”
慕容宸接過兵符,這可是三十萬兵馬的兵符,有了他。他就不信爭不過呂連城。
這可惡的呂連城,讓他吃了苦頭。這回他一定要尋回面子。
杜明有些歡欣鼓舞,燕帝不打,可兵符是太后給的,可見燕帝嘴上說不打,這心裡還是想打的,只不好違約。
陳太后道:“宸兒,你且說說,這一仗如何打?”
慕容宸一臉凝重,看太后這模樣分明就是話裡有話,抱拳道:“還請皇祖母賜教!”
“杜明,你也說說自己的看法。”
杜明思忖片刻,陳太后分明就是動了要奪閩國之心,“呂連城從南攻打,我們就從北邊攻閩,兩邊夾擊……”
話沒說完,陳太后就面露失望,杜明止住了話題,目光停凝在慕容宸身上。
慕容宸想了片刻,道:“以孫兒之見,杜尚書這等打法耗時耗力,倒不妨來一招兵不厭詐。”
這是什麼法子?杜明在腦子裡兜了一圈,難不成還有旁的法子。
陳太后笑道:“戰國時有個借道之計。”
慕容宸面露欣喜:“皇祖母高明。”
杜明先是聽得一頭霧水,當聽到“借道之計”四字之時,陡然開朗,不由得驚歎這確實是個極好的計策。
燕京之人皆知,陳太后喜歡奕棋,且棋藝不俗,便是慕容氏皇族的男子個個都是棋藝精湛之人,而被崇德帝所殺的慕容寰更是個中高手,這也是陳太后、慕容景最心痛的原因。慕容寰因是嫡長子,自小頗受關注,更得陳太后和老公國爺慕容鳴親自教導。
誰曾想,慕容寰卻英年被害。
慕容寰若活到至今亦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可憐他不僅一人死,連他妻兒也盡數被害。當年孔氏因腹大難產,九死一生方纔生下慕容寰,待到慕容寰六七歲時,才被御醫診出孔氏傷了根本,很難再孕。
那時,慕容景亦想學父母,一生一世一雙人,因孔氏不能再孕,他鬱鬱寡歡,竟得遇城中頭牌名伎,便是現下的李貴人,這亦有了後來的大姨娘。
孔氏知曉後替李貴人贖身,又讓她拜了燕國公府大管家張威爲義父,將李貴人納爲慕容景的大姨娘。這事陳太后知曉後並沒有責備孔氏,只是心疼孔氏的用心。
李貴人入府不久,便產下二皇子慕容寬。
慕容寰十歲之時,孔氏意外再孕,這便是慕容宸。孔氏好奇之下,憶起陳太后送她的烏雞丸,請郎中一瞧,纔是專治婦人不孕的良方,一丸一金,而她竟連吃了兩載。慕容家對家中兒女教養頗嚴,甚是勤儉,陳太后竟花此高價爲孔氏求藥,可見其慈母之心。
從此後,孔氏對陳太后更爲孝順,奉若親母一般。有時候孔氏回想,若是沒有慕容宸、慕容宇兄弟,要是知他長子被害,怕是連她也不想活下去了。
這會子,已經是皇后的孔氏聽說太后喚了慕容景去,聯想到近來前朝說的事,生怕慕容景頂撞了太后,惹得陳太后生氣,匆匆趕至壽寧宮。人剛到,就見慕容宸正笑微微地從裡頭出來。
孔氏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你父皇可離開了?”
慕容宸道:“兒臣到時,他就離開了。”
孔氏道:“我正要進去陪太后說話。”
陳太后說罷了話,又到佛前添了一炷香,一回頭。卻見孔氏在那兒收拾杯盞,不悅地道:“你怎又來了?這後宮的事不忙麼,鎮日地往哀家這裡跑甚?”
孔氏也不生氣,只笑道:“聽說太后傳皇上來了,兒媳不是有些不放心嗎。”
“是怕哀家訓他?”
兒子活到快六十了,那也是她兒子,她還訓斥不得了。
孔氏道:“是怕他頂撞太后。惹太后生氣。”
“哀家若與他生氣。早被他氣死百回了,從小到大,他惹我生氣的地方還少麼。你來得正好。明春就要迎娶孟國長樂公主,宸兒府裡該添的側妃、侍妾都得先添上。”
孔氏應聲“是”,早前慕容宸不想娶這個,也不想要那個。可近年來倒沒那麼反對了,許是看其他兄弟都是兒女成羣。他也急了吧,“改日就從朝臣裡挑幾個好姑娘,燕京城幾大世族的姑娘少不了。母親,你看從長平候府挑一個。謝家、王家也得挑,六部尚書家也各挑一個備選,宸兒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我們挑的,許不如他意。這回召了各家小姐入宮,讓他挑個滿意的。”
陳太后微微頷首,“你別委屈了宸兒,挑了滿意的姑娘入宮,由他來挑側妃、侍妾。昱兒像他這麼大時,都有四個孩子了。”
慕容宸二十四五歲了,到了該成家立業之時,早前不娶,是因爲他着實厭惡程醉蝶。
陳太后以前還是很疼程醉蝶,自打出了月亮美人的事後,陳太后就寒了心。
孔氏笑了一下。
陳太后覺得這笑很是古怪,“遇上什麼樂事了?”
“母親還記得早前我送給宸兒的三位美人麼?今兒一早,太子府的嬤嬤入宮來稟,說有一位姓吳的美人許是有了,雖只月餘,但喜脈清晰。你瞧,這滿了三月是不是就給她一個太子孺人的位分。”
陳太后淡淡道:“爲甚要滿三月?現下就給她孺人位分。無論男女,這都是宸兒的骨血。”
孔氏連應聲“是”。微微一窺,見陳太后的心情似乎大好,又道:“母親,那鳳鳴的事……”
“慕容家女兒的名聲全被她給壞了!”
她早前寵溺程醉蝶,哪曾想程醉蝶會如此惡毒;她也疼愛慕容寶釵,沒想這丫頭也讓她失望。對她們態度的改變,一是因爲二女毒辣,二是因爲她們傷害算計的是陳湘如。那個人與陳太后關係匪淺,若不是陳湘如,她不會有這樣美滿的一生,更不會享盡人間富貴安寧。
孔氏道:“她與監門衛中郎將段橋倒有幾分情意,不如就將她賜嫁給段橋。”
要不是慕容寶釵,呂連城也不會離了燕國。就算生氣,可陳太后想着到底是她的孫女,輕聲道:“就如此辦罷,告誡她,慕容皇族的女子容不得胡作非爲,這罰還是要罰的。”她微眯了一下眼睛,“寶釵不配擁有鳳鳴封號,改賜封號清鳴。”
慕容皇族的公主,多以鳳排序,鳳更象徵着得寵與高貴,而慕容寶釵被易封號,也預示着她從曾經高貴的公主成爲尋常的、不再得寵的公主。
孔氏生怕人說她偏護自己所出的兒女,從懷裡拿出懿旨,“既如此,就勞母親蓋太后鳳印。”
陳太后頓時明白過來:“你在擔心什麼?還怕那李貴人不成?她雖育有二皇子,她能與你比麼?”
畢竟在年輕那會兒,李貴人得寵太久,要不是後來的惠妃得寵,怕是李貴人就更張狂。
陳太后令嬤嬤取了鳳印,蓋印之後,看着上面的內容是藉着她的名頭將慕容寶釵賜嫁段橋,又改封號之處顯然空下了。不滿地擺手,道:“走吧!就讓哀家清靜一會兒。”
活了一輩子了,還被兒孫們這些事煩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