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沐源跟付岑東就站在文婷熙面前脣槍舌戰起來,文婷熙微垂着視線,幾秒之後,她脣瓣開啓,低聲道,“出去。”
聞言,成沐源跟付岑東俱是眼神一變,側頭看向文婷熙,只見她微垂的視線擋住了眼中的神情,但是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也不難看出,她已經達到了忍耐的極限。
見狀,付岑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然後低聲道,“熙熙,我過後再去看你,保重身體。”
說罷,付岑東先轉身離開。
成沐源看着文婷熙,半晌,他這才很低的聲音道,“婷熙……”
“我現在不想說話……你先出去吧。”
文婷熙低着頭,不去看成沐源臉上的表情。
成沐源聞言,肩膀一僵,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轉身離開。
葬禮還在繼續,數百人都獻上了手中的白色雛菊,偌大的靈棺之中,已經堆滿了層層的白色花朵,看起來……就像是海上的白色波浪一般。
最後,當所有人對着靈棺三鞠躬,工作人員就要把靈棺推下去,禮堂之中,卻只見一抹黑色的淡薄身影,緩步上前。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一抹身影之上,文婷熙穿着黑色的風衣,目不斜視的往靈棺前頭走去。
文海震擔心的欲要邁步上前,文嘉浩卻拉住他,低聲道,“爸,讓姐再看最後一眼吧。”
其實說是看遲晉延最後一眼,實際也不過是看一看靈棺中的骨灰,遲晉延……早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萬衆矚目之下,文婷熙終是邁步來到了靈棺的前面,微垂着視線,看着面前的深色檀木骨灰盒,文婷熙緩緩伸出手來,指尖略微顫抖,但卻堅定的落在了骨灰盒的上面,輕輕地……輕輕地撫摸,一如,她手下的不是沒有溫度的盒子,而是遲晉延一般。
眼淚,終是沒有忍住,從眼眶中跌落下來,文婷熙摸着冰涼的骨灰盒,心痛到極致,她彎下腰去,親吻盒子的邊緣。
這一幕,落在衆人眼中,無一不爲之流淚。
成沐源站在人羣中的某處,見狀,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眉頭一蹙……
禮堂之外,天氣好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勾起脣角,禮堂之內,空氣中都飄蕩着令人壓抑的悲傷和絕望。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
遲晉延葬禮之後的三天,文婷熙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之中,拉着窗簾,分不清晝夜,不吃也不喝,饒是文家人怎麼勸,她都置若罔聞,閉着眼睛躺在牀上,也不哭,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怎樣。
文海震實在是擔心的不行,所以只好打了電話給遲招遠,好在遲招遠也沒有離開峂城,聞訊,他趕來了文家。
文海震跟文嘉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遲招遠來了,文海震站起身,激動地往前跨了幾步,兩位老人面對面站着,似是過去五秒,文海震伸出雙臂,抱了抱遲招遠,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出來,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文嘉浩站在一邊,眼眶也是紅的。
半晌,文海震這才拍着遲招遠的後背道,“老遲……”
萬語千言,到了這種時候,卻都是那般的蒼白。
遲招遠流着眼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婷熙在哪兒呢?”
文海震往後退了一步,他紅着眼睛道,“自從那天從歸宿陵園回來,她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中,三天了……不吃也不喝的。”
遲招遠聞言,他出聲回道,“海震啊……是我們遲家對不起你們。”
文海震立馬搖着頭道,“哎……不要說這些了。”
文海震對遲晉延,本就像是對待半個兒子似的,哪怕之後遲晉延跟文婷熙鬧得兇,甚至提出離婚,文海震都沒有說過他半個不字,如今……遲晉延突然遭遇橫禍,他的難受,跟遲招遠是一樣的。
遲招遠伸手擦掉臉上的眼淚,出聲道,“我上去看看她。”
文嘉浩出聲道,“遲伯父,我帶您上去。”
文嘉浩帶着遲招遠上了二樓,來到一扇房門前面,遲招遠敲了敲門,出聲道,“婷熙……是我。”
房間裡頭無一例外的安靜,像是沒有人似的。
文嘉浩低聲道,“姐自從回來之後,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我跟爸真的擔心她……”
遲招遠輕輕點頭,隨即伸手壓下了門把手,房門沒鎖,他就這樣邁步走了進去。
現在是下午六點多,外面的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但是文婷熙的房間中,卻是一片昏暗,她擋着窗簾,讓屋中看起來完全像是晚上一般。
遲招遠緩步走進裡面,眼睛適應了屋中的亮度,他轉頭一看,看到牀上側躺的身影,伸手拍開牆上的開關,屋中亮起了奶白色的燈光。
遲招遠走到牀邊,他看到文婷熙全身都蒙着被子,只有一頭長髮鋪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就像是一扇瀑布一般。
彎下腰來,遲招遠輕輕地拍了拍文婷熙的肩頭,然後道,“婷熙……爸爸來了。”
文婷熙一直維持着安靜,但是遲招遠卻敏銳的發現,被子稍稍帶着一絲顫抖,他伸手緩緩地掀開被子,只見被子之下,文婷熙滿臉的溼潤,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她蜷縮着身體,漂亮的臉上,五官全部蹙了起來,那樣子……很是痛苦。
遲招遠見狀,立馬心底一痛,他坐在牀邊,伸手摸着文婷熙的腦袋,不由得哽咽着道,“婷熙啊……”
文婷熙的右手放在嘴邊,牙齒咬着食指,她強忍着不哭出聲來。
遲招遠眼淚掉下來,出聲道,“孩子……不哭,不哭了啊……”
文婷熙閉上眼睛,眼淚大滴大滴的從黑色的睫毛中涌出來,遲招遠也是老淚縱橫,伸手拭去文婷熙臉上的眼淚,他深吸一口氣,這纔開口道,“孩子……爸爸知道你現在心裡面的難受,不要憋着自己,想哭……就大聲的哭幾嗓子……”
文婷熙聞言,她把脣邊的手指移開,想要放聲大哭,但卻發現自己只有維持着痛哭的樣子,但卻發不出任何一點的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