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修羅桀-對簿
“神龍……”
葉桀唸誦着高句麗王提及的一詞，一番思忖，心中似有了答案。
見葉桀半天不語，高句麗王還以爲他不解其意，便開口解惑：
“殿主有所不知，數十年前，南方邪龍魔威蓋世，舉兵百萬，翻閱白頭山，意欲吞沒我高句麗大好河山，最危險的時刻，邪龍的軍隊甚至打到了王城腳下。多虧全國將士萬衆一心，這纔將兇惡的邪龍打退。此等邪惡之舉，就連老天也看不下去，聽說在那之後不久，邪龍便暴斃而亡。”
提起過去的輝煌戰役，高句麗王的臉上，也多出幾分得意之色：“自那之後，爲了防患邪龍再臨，金輪殿主便在王城外，佈下這縛龍大陣，倘若那邪龍再敢來，定會留下慘痛的教訓！”
“原來如此……”
葉桀點了點頭，聽高句麗王這麼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
高句麗王口中的邪龍，指的正是廣王殿主，曾幾何時，這高句麗國，正是廣王殿主心心念念要納入版圖的地方，可惜最後功虧一簣。
哪怕做了鬼，廣王殿主的帝王野心仍舊不散，生前是帝王的他，死後又怎會甘於平凡？他穩坐閻羅之位，攪動一方大洲風雲，意欲奪回人間，而他的帝王美夢，最後卻是由夏薇、葉桀，還有一路以來結識的夥伴們共同斬破。
過去的種種，令葉桀難以忘懷，也不知道徒兒她們怎麼樣了，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葉桀的思緒，很快便被高句麗王的笑聲打斷：“天佑我高句麗，任何奸邪想要圖謀我們的土地，都要付出慘烈的代價！實不相瞞，經過這數十年的發展，我們的兵力遠勝往昔，過不了多久，就該我們前去復仇了！就算會受到平等大～陣的壓制，高句麗的大好男兒也不會退縮！”
葉桀撇了撇嘴，不知爲何，高句麗王身上似有種盲目的自信：“和你們有仇的是神龍帝王，他早就死了，人間也已經改朝換代，國號更是變更爲唐，你又要去找誰復仇？”
高句麗王一時語塞，但很快反應過來：“那又如何？南瞻部洲的人與我們有血仇，這份仇恨，可不會隨着神龍帝王的死而消失，一旦讓我們找到機會，那裡的人勢必要付出代價！如果不是白頭山山神消失，山脊之上遍佈積雪，阻隔道路，我們早就開始行動了。”
葉桀皺了皺眉，高句麗王不客氣的語調，令他有些不快，再怎麼說，葉桀也是土生土長的南瞻部洲鬼魂，親眼見證朝代變更，如今見高句麗王如此不知死活，葉桀也懶得跟他多說。
這時，又聽高句麗王開口：“對了，殿主閣下，您這次來，肯定是爲了對簿的事情吧？”
“什麼對簿？”葉桀眯了眯眼，反問道。
高句麗王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開口：“殿主有所不知，每個閻羅殿，用來紀年的年號，都是閻羅殿管轄範圍內人間帝王的年號，而不能用閻羅自己的年號。”
葉桀點了點頭，這他倒是知曉。
就拿過去的廣王殿來說，鬼差們都是用貞觀年號紀年，貞觀是人間唐王的年號，而沒有用神龍帝王自己的大業年號。
“等等……你說不能用閻羅自己的年號？”葉桀皺了皺眉。
高句麗王連連點頭：“正是如此，閻羅殿主的職能，乃是維持靈魂往生，而真正在人間執政的，仍舊是各個國王，人間國王的年號，纔是天地承認的年號。”
“那就怪了……”
葉桀摸了摸下巴，他記得事情好像不是這樣。
魔羅殿用來紀年的年號，便是摩羅殿下自己的年號。
也許是魔羅殿主的特權，也許當中有什麼隱情，總之情況可不能一概而論。
高句麗王卻不知這些，他揚起頭，眉飛色舞道：“一旦閻羅殿主選定了人間帝王的年號，無論是對於閻羅殿，還是對於人間而言，都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雙贏？怎麼個雙贏法？”葉桀有些好奇。
高句麗王哈哈一笑，繼續道：“高句麗有天神庇佑，乃是東勝神洲列國的璀璨文明之光，能夠選中高句麗的年號，作爲閻羅殿紀年年號，殿主這回可算是撞大運了，那意味着文化交流的加深，能夠近距離感受到高句麗的鼎盛文化，難道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嗎？”
“就這些？”葉桀掏了掏耳朵，對高句麗王所言壓根提不起半點興趣。
見葉桀興致寥寥，高句麗王頓時急了，擔心事情落空，只好換了個口氣道：
“閻羅殿用了高句麗的年號後，凡是人間生活的高句麗人，皆可以爲閻羅殿提供魂韻。高句麗越是繁榮，人民生活越是富足，提供的魂韻越多。我雖然不知道這魂韻究竟有何用，但根據上任金輪殿主的舉措來看，這魂韻也並非一無是處……”
說到最後，高句麗王也有些忐忑，原先的自信蕩然無存，略顯不安的望着葉桀。
從未去過冥府的高句麗王，壓根不知道魂韻的作用，只知道上任金輪殿主需要魂韻，至於這魂韻究竟能拿來幹嘛，卻是一概不知。
在高句麗王眼裡，這所謂的魂韻，和鬼魂拿來交易的陰德，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全都是看不見摸不着，只有鬼能用的事物，對人間凡人壓根一點用也沒有。
正因如此，對於此番提議，高句麗王極爲忐忑，難道真有人比起高句麗的繁榮文化，更加看重那不知所謂的魂韻嗎？
只是，葉桀的反應，卻深深出乎了他的預料。
一聽魂韻之名，葉桀當場來了精神，眼睛立刻放光。
開玩笑，葉桀剛在金輪殿修了三座大食堂，一座大食堂每天消耗一千魂韻，三座就是三千，饒是以金輪殿中貯藏的資源，也禁不住這樣消耗下去。
沒有魂韻進賬的話，要不了多久，金輪殿中的魂韻便會消耗一空，大食堂能不能繼續開下去，可就不好說了，更不用說，其他建築也需要魂韻來建造。
高句麗王的此番提議，可以說解了葉桀的燃眉之急，只要與高句麗王對簿，便能選中高句麗的年號，作爲閻羅殿的紀年年號，從而獲得海量魂韻進賬。
仔細瀏覽金輪殿中儲藏的資源，魂韻一欄恰恰是最多的，明明金輪殿內，什麼生產魂韻的建築都沒有，仍舊有着五百萬縷魂韻存量，足以說明選中人間年號的好處。
見葉桀露出心動之色，似乎馬上就要接受自己的提議，高句麗王終於鬆了口氣，開口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來對簿吧。請殿主拿出主帳，有我高句麗王作爲見證，如今高句麗的年號，乃是高武二十二年，請殿主撰寫於主帳之上……”
只是，葉桀卻並沒有依言照做，從高句麗王之前的話語當中，他卻多留了一個心眼，轉而開口：
“你剛剛說，這是一項雙贏的舉措。可是，我只看到了我能獲得的事物，卻沒有看到你能獲得的事物，又何談雙贏呢？”
高句麗王微微一愣，旋即開口：“有了殿主庇護，高句麗日後一定能發展的更加順暢，這當然是一項雙贏舉措……”
葉桀搖了搖頭，壓根就不相信他這一套：“只有這樣？如果真的只有這樣，倒也不錯，只是，如果你日後還想加條件的話，就別怪我拒絕了。”
葉桀的話語，平淡中卻蘊藏着一種毋庸置疑的力量，高句麗王頭頂冷汗直冒，葉桀所顯露出來的威勢，比之過去的金輪殿主也是絲毫不弱，甚至還要更甚一籌，連久坐高位的他，也不由感到沉重的壓力，只好開口：
“按照上任金輪殿主訂立的條件，凡是高句麗中的達官顯貴，不論陰德多寡，都不入轉金輪，每當陽壽盡時，最次也能進行四品轉生……除此之外，每一任高句麗王，包括現在的我，都可以在殿主的幫助下修改生死簿檔案中的陽壽，不必擔心遭逢劫難，活的比其他人更久……”
將高句麗王的話語聽在耳中，葉桀越聽越心驚，神色隱隱有所變化。
葉桀一直以爲，轉金輪的功效會對所有人間魂魄一視同仁，現在看來，情況並非如此，只要閻羅殿主許可，人間的達官顯貴便能享受不一樣的特權。
不論陰德多寡，都能進行高品級的轉生，而那也意味着，人間那些達官顯貴，行事起來再無顧慮，連丁點都不需要考慮人間疾苦，不會再頒佈造福民間的舉措，待人如待牲畜，只需自己一個勁享樂即可，反正連閻羅殿主都是自己人，壓根不看陰德，也不看生平事蹟，都會對自己網開一面，那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高句麗王提出的條件，以閻羅殿主的權能，的確都能辦到，而這，似乎也向葉桀傳達了一個訊號。
倘若整個高句麗國的達官顯貴，都將死後的希望，寄託於閻羅殿主網開一面上，一點都不考慮在人間積德的話，那這裡的人們，生活的可能不太好，甚至可以說，他們每天都飽受煎熬，明明還在人間，卻猶如在冥府受刑一般。
除了對達官顯貴網開一面的條件外，葉桀還聽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金輪殿主，似乎也可以修改生死簿檔案。
只是，以金輪殿主一本主帳的權限來看，他所能修改的事物極其有限，能夠爲凡人增減陽壽，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能力，遠遠不比如今的葉桀，不光能夠修改功法檔案，就連天賦神通檔案，還有閻羅殿的建築檔案，也能一併修改。
爲達官顯貴延壽這種事情，想來過去的金輪殿主可沒少做，這也是爲何高句麗王一見到他，連上一任金輪殿主都忘了，恨不得滿面堆笑，見到了能爲自己延壽的恩人，可不得笑臉相迎？
見葉桀半天不語，高句麗王還以爲他正在認真思考自己的提議，轉眼便喚來一位女鬼魂魄，魂魄衣着華麗，濃妝豔抹，而高句麗王又道：
“殿主閣下，此人是我的妃子，數日前不慎染疾而亡，請您展現殿主權能，稍微幫我個忙，讓她來世去個好人家，我敢肯定，日後高句麗所產出的魂韻，一定會讓殿主無比滿意！”
在高句麗王充滿希冀的眼神之下，葉桀緩緩搖頭，終於開口：“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
“什麼……”
葉桀的回答，令高句麗王睜大了眼，心中泛起不妙的預感。
“我身爲閻羅殿主，必須要維護人間平衡，讓每個魂魄得到應得的待遇，而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利用閻羅殿主的權能，肆意維護不公之事，這個忙，我可幫不了。”
葉桀的語調中，透着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當那股象徵閻羅的威勢擴散開來，周遭人等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喘。
無論是廣王殿主，又或是金輪殿主，對於他們而言，這樣的事無疑稀鬆平常，只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爲其他魂魄改命，葉桀卻不願意這麼做，閻羅的權能，又豈能這樣濫用？
“殿主閣下，您可要三思啊。究竟要怎麼做，您才願意接受高句麗的好意，才肯高擡貴手，讓我妃子的魂魄去個好人家？”
高句麗王不願放棄，仍舊不斷勸說着葉桀，但他越是勸說，反倒更加堅定了葉桀心底的決意。
“她能不能去個好人家，都是由她前世所爲而定，倘若她這一生多行善事，卻困於陰德不夠，我倒是願意幫她這個忙，但若是她多行不義，自作自受，我也絕不會放過她。”
葉桀緩緩開口，屬於閻羅殿主的滔天氣焰，令周遭空氣也隱隱扭曲。
“我只幫好人，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好人？”
葉桀眼神森然，當中透着幾分死寂，視線牢牢鎖定在高句麗王的妃子身上。
妃子被他的威勢嚇住，不敢多言，連忙躲在了高句麗王背後，啼哭道：“大王……”
高句麗王連忙安慰：“好了，不要怕，大不了你留在本王身邊就是……”
高句麗王話音未落，忽然被遠方刮來的一陣冷風打斷。
霎時間，陰風怒吼，狂風席捲，妃子魂魄尖叫一聲，身形被狂風裹挾而起，飛越衆人，來到了葉桀身前。
葉桀結束擒龍手的運轉，他神色淡然，從懷中掏出一紙殘頁，不含一絲感情的開口：“便讓我們來看看，你平生究竟做了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