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亂雲低垂,風舞急雪,氣溫驟然下降,呵氣成霜。
這是大漢邊境的一座小鎮,鎮子不大,客棧也是生意冷清。
“客官,我們這裡的小二經常爲客人煎藥的,您就回房歇着吧,不用親自守着了,放心,他一會兒就給公子端過去……”一名掌櫃模樣的人站在爐火邊,朝着那面色如冰的青衣男子客氣說道。
“不用,我自己來。”男子冷冷說道,瞪着那藥罐,想着那人每次喝藥時緊鎖的眉頭,愁苦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緊,都怪自己,沒把他照顧好,剛回大漢,他就染上風寒……
好在,呂先生準備了一些分類裝好的藥,給自己放進隨身的包袱,根據上面的醫囑,在這客棧每日煎水熬製,雖是每次都喝得他叫苦連天,但是這病怏怏的身子,總算還是一日一日好了起來。
客棧掌櫃討了個沒趣,踱回大堂,站在櫃檯處,拿出算盤撥拉起來,上回來串門的親戚教了他幾句從別處學來的珠算口訣,念着順口極了,算起帳來頓時輕鬆了不少。
聽說,這口訣是南棠慕容世家的公子在幾歲的時候總結歸納出來的,南棠,公子襄,真真是天才少年啊,名動天下的神仙公子!據說,那慕容公子容貌比女子還美……咦,說到美貌少年,他怎麼一下子想起那二樓廂房之中正在養病的那個贏弱公子?
正想着,青衣男子從後庭走了出來,雙手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疾步走上樓去。
“二樓姓莫的客人又是自己煎藥,我給他說了我幫他煎,他沒理我……”小二走了過來,有些委屈:“我們又沒另外收他的銀子啊,他不歡喜什麼呢!”
“你笨手笨腳的,人家是瞧不上你呢!去去去,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做事!”掌櫃在他額上敲了一記,心裡卻想,不知這公子是什麼身份,讓這青衣男子如此緊張……
“公子,喝藥了!”男子推開房門,徑直走進裡屋,臉上便如初春暖陽,冰雪消融,聲音一下子溫和了許多。
牀上,一名絕色少年斜斜靠在豎起的枕頭上,肩披裘袍,厚厚的棉被搭在身上,神色慵懶,臉無血色。
“若塵,怎麼纔回來?我都要死掉了!”慕容襄按着肚子,極力忍受那酸脹的腹痛。
“怎麼又開始痛了?公子不是說每月最多一次嗎?我記得半月之前才痛過的……”莫若塵吃了一驚,趕緊將碗放在桌上,大步奔了過來:“公子,既然呂先生已經把藥給你配製好了,你也就別再練那什麼吐納功夫了,免得每月遭受如此苦痛!”
“是,是,我以後不練了,還不行嗎?”慕容襄將頭縮進被褥之中,偷偷地笑。
這個若塵,真是傻氣得可愛……!
離開流夷沒幾天,就發覺自己葵水來臨,想着小綠不在身邊,慌亂之中,隨便找了個藉口將若塵支開,自己從他包袱裡摸了些碎銀,跑去街上買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不想天上忽然下起雨來,她怕他擔心,急着往回趕,被雨水一淋,竟生出病來!
對於那隨之而來的腹痛,他也看在眼裡,她只好編了理由,說是因爲早年嗜睡的病症未愈,呂徵又一去不回,後來偶遇天目神僧,教了自己一套吐納功夫,每夜練習,便可以抑制病症;唯一的缺點,便是這套功夫十分剛猛,自己的身子卻是體虛贏弱,兩者衝突之下,導致時常腹痛如絞,過後自行恢復。
這個理由,她說得有板有眼,神色自若,也不由得他不相信。
後來,他因爲她腹痛得厲害,輸過內力給她,也遇到她體內那股天目神僧注入的佛家真氣,便更是深信不疑。
莫若塵在牀邊坐下,見她久不露臉,擔憂地喚了一聲:“公子!還痛得厲害嗎?要不我給你揉揉,再注些內力給你……”
慕容襄面上一熱,仍然用被褥蓋着臉龐,悶聲說道:“不用了,我再躺躺就好。對了,我胃口不好,想吃甜食,你去幫我弄點溫熱的紅糖水好不好?我現在就想喝……”
“好!”他二話不說走了出去。
慕容襄聽得他走遠,掀開被褥,朝他的背影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揉着還有些脹痛的小腹,她嘆了口氣,真是倒黴,最近不知是因爲中毒,還是風寒的原因,弄得月事不調,葵水紊亂,才半個月時間,就又出來報到了。
上回是若塵摧動內力給她輕揉了大半個時辰,才總算好轉,但是那過程,真是羞死人!
被一個青年男子將手緊貼在自己腹部上,掌心輕輕發力,雖是隔着衣物,仍阻擋不了炙熱的氣流絲絲流入……就算她有着前世的記憶,思想已經很超前,也是面紅耳赤,喘息不止。
要命,真的很要命!這哪是治病啊,簡直就是煎熬!
這樣的情形,她可絕不想再試第二次!
躺平身子,隨意伸個懶腰,手越過頭頂,不經意摸到枕頭的小小凸起。
她心中一動,摸索過去,摸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呂伯伯帶給她的盒子。
當時盒子裡是裝了兩樣東西,除了丹藥,還有那她期待了很久的那個物事……
若塵說,呂伯伯當年回去,並沒有立即等到雲山雪蓮的花期,是以這個丹藥推遲了差不多十年才煉製完成。
而另外一樣物事,若塵也不知是什麼,只說是呂先生言明是給公子的。
後來,趁他不在的時候,她擺弄了半天,總算髮現了盒子的夾層,從中抖出一張小小的紙卷,按那上面註釋的辦法,將那小小厚厚之物取了一片,單面融水,對着銅鏡,貼在自己頸部的適當位置。
她試着說話,咽口水,那玩意也跟着滾動,顏色與周圍肌膚沒有區別,也沒有粘貼的痕跡,造型逼真,栩栩如生!
呂伯伯心細如髮,當年她只簡單說了一個構想,沒想到他真的給她做出來了!儘管他留言中說道,這東西不能終身使用,約莫兩年就須一換,並且不能生生揭下,只能泡在水中至少三個時辰,方可摘除……過程雖然複雜了一點,但是已經是太了不起的發明啦!非↓凡↙宣﹡宣↘手↓打
哈哈,她慕容襄,又多了一項男子體徵,只要不除去身上衣裳,單從表面上看,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啦!
有了這個,她還怕什麼,誰還敢懷疑她的男子身份,往後天熱之時,她便終於可以當衆亮出頸項,不用穿那高領衣服了!
事隔多日,每當摸着自己的喉部,總是快樂得想唱歌,可惜啊,這份快樂,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
“公子,公子!”正想得出神,若塵已經端來了溫熱的紅糖水。
她撐起身子,接了過來,小口小口喝了下去,只覺得胃裡暖洋洋的,腹部的疼痛似乎也好了一些。
“若塵,時辰到了,我該練功了!你出去吧,那藥放這裡,我等會兒會喝的。”眼見天色不早,她便下了逐客令。
“是,公子。”他收了碗,依言向外屋走去,卻不忘轉頭叮囑一句:“公子,那功夫看起來有些邪門,能不練就不要練了……”
“我自有分寸!”她答應着,輕笑一聲,她以每夜練這吐納功夫,必須屏退一切人聲人氣爲理由,讓他堅守門外,便於自己關在房中解去一切束縛,暢快休息。
雖然騙人是不對的,但是沒有辦法啊,這個身子才十六歲,發育是最重要的!
最近,胸部老是脹脹鼓鼓的,被那束胸的布帶勒得發痛……
哦,這個身子看起來纖細,可是胸部發育得真是不錯,輪廓美好,大小適當,堅挺而富有彈性,玉雪豐盈再配上頂端那點嫩紅,連自己看了都覺得心悸不已,更不用說別人!以後,不知是誰,能有機會一手罩上……
天哪,她都在想些什麼!
難道,她還期待能在這個朝代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嗎?
不是,當然不是……
但是,這個回答,怎麼不象以前那樣堅決呢?
慕容襄在自己臉上掐了一把,當真是哪個少女不懷春嗎?可是,她的年齡早過了思春的時候了啊,那兩世相加,三十九四十歲的高齡……
羞人,真是老不害臊!
難道女人生理期,便真是春心萌動,情慾高漲嗎?
……
不想了,不想了,她要睡了。
病了這麼久,眼看這幾日好了些,更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她都跟若塵說好了,等病痛一好,就要快馬加鞭去別離宮,那裡的人,都該急得要瘋掉了吧?
還有她的馬車,車上的衣物被褥和包袱盤纏,以及最重要的,那塊軒轅皇帝親賜的金牌!
——見此金牌,如朕親臨!
呵呵,管他親不親臨,她都要去見他了!
離這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她翻了個身,將被褥裹緊一點,漸漸入夢。
屋外的男子,仔細聆聽着裡屋裡的聲響,待得少年熟睡中輕微的呼吸之聲傳入耳際,他才面露滿足,倒在牀上,和衣而眠。
卷三 一身孤膽入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