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初偰老爺子被軟禁,是因爲泉州路還沒有新的達魯花赤上任。泉州路的其他官員以前都是他下屬,而且以前他人緣好,那幫官員就沒怎麼爲難他。
反正圍偰府的也不是泉州路的人,那幫官員與這幫圍府官兵也互不往來。
那圍府官兵就是想把偰老爺子關入大牢,也沒這個條件,因爲人家泉州路管監獄的人也不會聽他們的呀。
但泉州路新上任的達魯花赤一到泉州,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偰老爺子立即被關入大牢,而且還單獨看管,不準任何人探監。
這樣,那新來的達魯花赤大人,也可以順理成章地霸佔了偰府。
好在雖然那新來的達魯花赤對偰老爺子要求嚴格看管,但這些管監獄的大小官員和獄卒,還是很給偰老爺子面子。
不僅把他那間牢房收拾得很乾淨,而且伙食也給他安排得不錯。
因此,偰老爺子雖然被關進了大牢,但並沒有受什麼苦。
聽說偰老爺子雖然身陷牢籠,但並沒有受什麼苦,我們也就放心了。
我再次問到偰蘭兒該怎麼辦。
偰老爺子思考良久,纔開口對我說道:
“我今年已是整整六十五歲了,以目前的形勢,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出去。
蘭兒去廣西也不現實,我和朱升老弟雖然素爲謀面,但我願意相信他,我想將蘭兒託付給他。
但朱老弟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怕把蘭兒託付給他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但目前也只好如此了,你們出去了,幫我給朱老弟帶個話,如若不棄,就收蘭兒當他的乾女兒吧,蘭兒今後的大小事都憑他作主。
我偰玉立感謝他的大恩大德,唯有來生再報。
另外,你幫忙給蘭兒也帶個話,讓她認這個乾爹。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想對胡小哥你說。”
說到這裡,偰老爺子停了下來,沒繼續說,似乎是在等我表態。
因爲我們互相看不到對方,我也只能如此猜測。
爲了讓偰老爺子確信我還在聽他繼續講話。我接過他的話頭說道:
“偰老爺,我們和宋正汝老爺子已計劃好了。
就這兩天,他會再次來探監,買通獄卒後,會帶些紙筆進來,說是讓我們給家裡人寫封信。
到時候,你就把要給朱老爺子和蘭兒姑娘說的話,都寫下來,讓宋正汝老爺子先帶出去。
等我們出獄後,就將這兩封信,帶給他們。”
偰老爺子聽我說到這裡,似乎很高興,說道:“那這樣就太好了。但還有一件事,我想拜託你,而且我也只能拜託你。”
我聽偰老爺子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立即保證道:“偰老爺,您有話儘管說。只要我胡碩能夠辦到,一定是全力而爲。”
偰老爺子十分滿意地說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胡小哥,上次你跟耀南世侄一起來,能幫我把蘭兒救出去,我就知道,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單州之行未果,你又能再來泉州,這充分說明,你做事情有始有終,是個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人。
我剛纔說的一件最重要的事要拜託你,就是考慮到朱老弟年齡也不小了,我怕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蘭兒就又無依靠了。
我想要你給我保證,一旦朱老弟不在了,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蘭兒,能幫我找個好人家把蘭兒嫁了,那是最好。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你就把蘭兒娶了吧。
雖然你已與朱老弟的女兒訂了婚,但我相信你的人品,如果蘭兒跟着你,我放心。”
偰老爺子這話可是說得我心驚膽跳的,幫他照顧蘭兒這沒問題,但說要把蘭兒嫁給我做小老婆,這我怎麼能行。
這要是被我的女神霏兒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再說了,朱老爺子可沒這麼快去世,他還得充當朱元璋的主要謀士呢,雖然這些話我不能明說,但我還是要趕緊讓偰老爺子放棄這可怕的念頭。
於是,我趕緊對偰老爺子說道:“我岳父大人身體康健,在他有生之年,定能將蘭兒的事安排得妥妥當當。這個事情,偰老爺您可大大放心。”
偰老爺子道:“這個我相信,我也希望如此。但我剛纔對你的重託,是說萬一出現不測的突發情況,你一定不能再推卸責任,萬不可辜負我今日之所託。”
聽偰老爺子這麼講,也有他的道理。他也是對這小女兒疼愛,纔想到對我有這個重託。
而我也知道,我岳父朱升老爺子沒那麼短命,至少還得活十多年,那偰蘭兒現在也快滿十六歲了,在朱老爺子有生之年,肯定得幫着給偰蘭兒把終身大事解決了。
想到這裡,我就放下心來。
爲了讓獄中的偰老爺子安心,我便鄭重地答應了他對我的重託。
接下來,我又讓他趕緊打好腹稿,宋正汝老爺子來探監的時間也有限,一旦紙筆帶了進來,一定要快點把給朱升老爺子和偰蘭兒的信寫好,讓宋正汝順利地帶出去。
偰老爺子也認爲我想得周到。
我們三人是五月初四進的大牢,今天是五月初六,已經是第三天了。
按照我們的估計,明天宋正汝肯定會再次探監,肯定也會帶着紙筆過來。
果然第二天上午,宋正汝又來探監了。
這幾天,他天天請那幾個監獄系統的人、還有不當班的獄卒吃飯,每次吃飯還送點紅包什麼的。
這一來二去的,他與那幫人也算是混熟了。
昨晚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提出今天上午來探監,並說帶着紙筆進來,讓我們三人給家裡寫封信。
主要是我們三人犯的事太小,加上銀子的功勞。那幫人都是二話不說,答應得十分乾脆。
宋正汝是帶着紙筆進來的,進門的時候,又塞給大牢門口那幾個獄卒每人幾張銀鈔。
按照規矩,來人探監,至少有一個獄卒跟着。
但因爲這幾天,宋正汝已和他們混熟了,那幫獄卒又不想進這大牢過道里面來,主要是裡面太臭了。
就這樣,宋正汝一個人進來了。
我們一看這正好,宋正汝來到我們的大牢門口,遞給我們紙和筆,讓我們寫信。
我見獄卒沒跟進來,小聲對他說道:“偰老爺子就在旁邊,你有沒有多帶紙筆,讓他好寫信。”
宋正汝道:“我早準備好了,你也快寫,假裝是寫給家人的。到時出大牢門口的時候,說不定那幾個獄卒還得看信。”
我說了聲好,立即開始研墨,準備寫信。
宋正汝老爺子又往裡面走了幾步,來到了我們和偰老爺子牢房的交接處,此時,他已看見了身陷牢籠的偰老爺子。
宋正汝老爺子的眼眶一陣溼潤,他輕聲問道:“偰老爺,你還好嗎?”
偰老爺子也是輕聲答道:“好着呢,你放心吧!快把紙筆拿過來,我好寫信。”
還是偰老爺子頭腦清醒,現在是抓緊時間辦正事兒的時候,兒女情長的事,以後再說吧。
宋正汝立即又從懷中,摸出一支毛筆和幾張紙,遞了進去。然後又摸出硯臺和墨塊,也準備遞進去。
我立即從牢房柵欄縫隙裡遞出我剛磨好的墨,對宋老爺子說道:“快把這個給偰老爺用,你那個硯臺和墨塊給我。”
宋正汝立即領會,從我手中接過已磨好墨汁的硯臺,遞給了偰老爺子。
我則從宋老爺子手中接過個硯臺和墨塊,繼續磨墨。
磨好了,我也開始寫信,無非就是我們三個雖然入獄,一切還好,有宋正汝替我們疏通,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們會平安出獄,讓家人勿掛念之類的話。
我把信寫好,又看了一遍,沒什麼問題,等墨跡幹了,便把信摺好,遞給了宋正汝。
旁邊偰老爺子寫信也很快,雖然他寫了兩封信,但都是簡明扼要地講述,沒有什麼長篇大論。
因此,我們剛把信遞給宋正汝,他也把兩封信都寫好了。
宋正汝又遞給他兩個信封,然後用一個空白信封把我剛纔寫的那封信裝進去,這是預備着等會給大牢門口的獄卒檢查用的。
偰老爺子也是很快把信封填好,無非一封是寫“朱升收”,另一封是“偰蘭兒收”而已。
偰老爺子把寫好的信,分別裝入兩個信封,遞給了宋正汝,叮囑道:“出去了用火漆給我封個口,等胡小哥他們出獄了,交給他們,讓他們幫我帶到歙縣石門去。”
宋正汝含着淚點點頭,本來還想說幾句什麼的。
偰老爺子立即催促他快點出去,於是,宋正汝趕緊將偰老爺子寫的兩封信揣進懷裡。將多拿的一支筆和硯臺也都藏進了懷裡。
然後,拿着我們寫信用的筆和硯臺,還有我寫的那封信,往大牢門口走去。
臨走時,宋正汝讓我們稍安勿躁,就這兩天,他會救我們出去的。
本來,宋正汝是做好了獄卒要檢查信件的準備的,沒想到銀鈔的功效確實大。
他出大牢門口時,那幾個獄卒並沒有要求看信。於是,宋正汝趕緊又是一人幾張銀鈔,匆匆離開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