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各地農民起義軍如雨後春筍,但元朝的皇帝卻聽信了哈麻這老兒的蠱惑,先是罷了脫脫,後來又將他流放雲南,一代名相就此客死他鄉。
大元朝的江山從此就成了在風雨飄搖中苟延殘喘。雖然也有不少的忠義之士都冒死向皇上進言,可皇上就信哈麻的。
偰遜還說,他之所以在其父親去世後辭官隱居,就是不想眼睜睜地看着大元的江山在他們這些臣子手中斷送。
他本以爲在有生之年,大元的江山還能堅持。現在看來,危險了!
所以他打算客走他鄉,免得家人受戰亂之苦。
聽了他這番話,我心中暗想,這位偰遜大哥倒是對時局的把握很精準。不象我新結交的那位好朋友張玉,還一心想着幫着蒙古人繼續他們的統治。
可據我所知,朱元璋是先消滅了陳友諒和張士誠之後,才北上趕走元朝皇帝的呀!
現在的元大都應該是安全得很呀,更何況是元大都東北的大寧呢?
於是,我便追問道:
“大哥,這蒙古人的江山可能是坐不長久了,但也不會是三、五年就堅持不了吧!
現在的大寧還是平安得很,既然哈麻沒有來找你的麻煩,你何苦又要搬家?
你就是要搬家,這又打算搬到哪裡去呢?”
偰遜苦笑了一番道:
“大寧危矣!
妹夫你肯定是不知道,我雖然是避居在此,但對天下的時局,我還是清楚得很。
紅巾軍已拿下了元上都了,下一步肯定會進攻元大都。
而且這次進攻元大都不光是北邊元上都方向的紅巾軍,還有南北濟南方向的紅巾軍。
一旦元上都方向的紅巾軍南下,大寧必將受到戰火的侵擾。”
偰遜開始給我分析當時的戰局了。
原來,從去年開始,龍鳳政權的劉福通開始指揮所屬的紅巾軍北伐。
此次北伐,紅巾軍共分東、中、西三路。最先出發的是中路軍,於公元1357年年中就開始北上了。
中路軍的兩位將領分別叫關鐸和潘誠,外號分別稱“關先生”和“破頭潘”。
中路軍先是北上曹州(今山東荷澤),然後一路向西北入山西,先後攻克雁門關、大同。
今年年初,中路軍出乎意料地向東北進軍,直取元上都(今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正藍旗草原)。
紅巾軍攻克元上都令元朝上下朝野震動。
這元上都可是大元王朝及蒙元文化的發祥地。
公元1256年,忽必烈命近臣僧子聰(劉秉忠)於桓州城東、灤水北岸的龍岡相地建城,命名爲開平,其遺址就在今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正藍旗草原。
忽必烈即位建元中統後,開平府不斷得到增修擴建。
元朝中統四年(1263年)升爲都城,定名上都。
直至至元四年(公元1267年)在今北京新建元大都後,元上都仍爲元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其地位與元大都不相上下。
因此,紅巾軍攻克了元上都之後,蒙古人有了種被抄了老巢的感覺,焉能不朝野震動。
這還只是從政治因素和心理因素上分析元上都失守後的影響。
如果從軍事因素上來分析,這紅巾軍攻克元上都就更加具有戰略意義了。
至正年間,各地爆發農民起義以來,都只在南方鬧騰。
元朝統治者當時只需要做好元大都以南的防禦即可,也就是說,只要在河北、山東一帶布上精兵,農民起義軍也鬧不出什麼大動靜。
可這次劉福通的戰略部署確實讓元朝統治都大跌眼鏡,本來他的北伐軍還在山東曹州,卻突然轉向西北直入山西。
進入山西之後,紅巾軍並未東進逼近元大都,反而是繼續北上,直取元上都。
元上都一失,紅巾軍就可以從北邊南下直取元大都了。
關鍵問題是,元朝統治者從未在元大都的北邊佈置重兵。如此一來,就徹底打亂了元朝統治都的防禦計劃。
偏偏在這個時候,劉福通又分別派出了東、西兩路北伐軍。
這西路北伐軍倒也罷了。一路向陝西方向進攻,雖然也攻了不少城、略了不少地,但對動搖元朝的統治,還是起不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
令人頭疼的就是這東路的北伐軍,這東路軍頭領叫毛貴。
對,就是我們在濟寧看見的那股北上的紅巾軍的頭領毛貴。
當時,我們繼續北上,在安德(今德州)看見有大隊元軍南下,還分析着紅巾軍是不是準備在濟南與元軍大戰。
果不其然,毛貴就是率領着這支東路北伐軍北上取濟南,準備配合中路北伐軍進攻元大都。
也就在上個月,毛貴經過苦戰,終於是拿下了濟南。
如此一來,戰爭的局勢對紅巾軍就有利了。中路軍在北邊的元上都,東路軍在南邊的濟南。如果兩路紅巾軍同時夾擊進攻元大都,這是夠元朝統治都喝一壺的。
偰遜就是因爲了解到了這個戰爭發展的局勢,所以才決定再次搬家,離開大寧。
因爲一旦中路北伐軍南下攻元大都,大寧必將成爲一個戰場。
偰遜分析完這些,我就有一點感到十分奇怪。他避居在大寧,這天下的戰事,他是怎麼這麼迅速就能得知的?
我們從南邊一路走來,看見紅巾軍與元軍調兵遣將,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他一個隱居之人,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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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了這些疑問之後,偰遜朝我神秘地笑了笑道:“說起這消息源,也與他此次搬家的目的地密切相關。”
我“哦”了一聲,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偰遜就又開始給我講起了他的往事。
偰遜生於元延佑六年(公元1319年),至正五年(公元1345年)中進士。中進士之後,因爲父親的關係,他一直在元大都任職。
偰遜在中進士之前,當然也是一直隨父親在京城居住。
用今天的話來講,偰遜就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
偰遜在中進士之前,雖然刻苦讀書,但對書法、繪畫還是十分愛好。
就是這個原因,他結識了一個對他日後影響極大的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王祺,後來改名叫王顓(zhuān)。
這王顓可不是一般人,他本是高麗王朝第27任君主高麗忠肅王之子,生於元至順元年(公元1330年)。
這高麗王朝跟南邊的大陳國一樣,也是元朝的藩屬國,每代高麗國王都由元朝冊封。
按照當時的規矩,藩屬國的王子到元大都入侍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元朝冊封的高麗王,如果禪位之後,也是可以住到元大都來的。
比如這王顓的父親忠肅王,於元皇慶二年(公元1313年),受其父忠宣王禪位,開始成爲高麗王朝的第27任君主。
王顓出生的那一年,忠肅王將王位禪位給長子王禎(王顓的哥哥),他自己則跑到元大都居住。
後因忠惠王王禎貪於酒色不理政務,元朝命令忠肅王於元至順三年(公元1332年)復位,直至至元五年(公元1339年)病逝。
忠肅王病逝後,忠惠王再次復位,正式成爲高麗王朝的第28任君主。
要說這個忠惠王,用今天的話來說,那就是個淫才,而且是個地地道道的淫才。
忠惠王王禎年幼時十分貪玩,不喜讀書,忠肅王並不喜歡他。
元致和元年(公元1328年),王禎以高麗世子的身份入元大都充當宿衛。
因爲是忠肅王的長子,忠肅王於1330年上奏元朝,要求禪位於王禎。
忠肅王之所以要禪位給他,一來是想給他壓壓擔子,讓他從此一心理朝政;另外,忠肅王自己也不是個什麼勤快人,想着禪位之後去元大都享清福。
當時的元文宗同意了忠肅王的請求,便讓王禎娶了元朝關西王焦八之女德寧公主爲妃,並於當年返回高麗爲王,史稱忠惠王。
但由於忠惠王返回高麗後,成天不理政事,搞得太不象話。最後,元朝不得不讓忠肅王於1332年再次復位。
1339年,忠肅王病逝之後,忠惠王復位。
這次沒有了父親的掣肘,忠惠王就更不象話了。忠惠王喜好女色,荒淫兇狠。綁架、姦淫婦女,若不從者即殺之。
他與衆多女子發生性關係,因此得有性病。他強奪霸佔了一些大臣的妻子,又同庶母壽妃權氏通姦,後來又將庶母慶華公主強姦。
忠惠王的行爲讓高麗文臣武將都十分不滿,將軍曹頔(dí)發動叛亂,但兵敗被殺。
雖然失敗,但曹頔一黨將忠惠王的暴行告訴元廷,元廷遂派中書省斷事官頭麟等人前來調查,又遭到慶華公主的哭訴。
因此頭麟便將忠惠王及一些大臣抓回元大都。但不久,忠惠王又被釋放歸國。
歸國之後,忠惠王依然不改其荒淫殘暴的作風。
直至至元三年(公元1343年),高麗王朝衆多大臣再次聯名上書元廷。元順帝纔將忠惠王抓捕後,下令將其流放到廣東的揭陽縣。
公元1344年,忠惠王在流放途中突然去世。
忠惠王復位後的第三年,也就是至正元年(公元1341年)。王顓被元順帝召入京師宿衛,稱“大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