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到這裡,朱文正和沐英點了點頭。
此時,常二哥提出了一個問題。他覺得徐達將軍的建議還是有點太過冒險。
畢竟現在就跟徐壽輝扯破臉皮,還是有點操之過急。是不是先南下攻取建德、婺源、婺州、處州等地之後,再圖池州更加穩妥一些。
常二哥這一說,不光朱文正和沐英兩個,就連藍玉也覺得常二哥分析得有道理。
其實我支持徐達這個建議也是有依據的。的確跟他分析的一樣,現在天完政權看似平靜,其實正是徐壽輝與陳友諒在明爭暗鬥。最終的結果,當然是陳友諒勝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
陳友諒現在畢竟是徐壽輝的部下,他如果要戰勝自己的領導並取代之,目前最關鍵的就是要收縮戰線,全心全意地算計自己的領導。
在這個過程中,他和徐壽輝都是無暇顧及池州這塊地盤的。畢竟池州屬於天完政權的邊陲之地,離天完政權的政治中心漢陽遠着呢。
但陳友諒取代徐壽輝的這個結果,我目前是不能說出來的。只能想其他辦法先說服常二哥,再說服朱文正了。
我理了理思緒,笑道:
“二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瞻前顧後起來?
眼下,天完政權內部徐壽輝正與陳友諒較着勁呢。這池州離天完的都城漢陽遠着呢,你說現在是不是取池州的最佳時機。
一旦等他們兩個分出個高下來,能夠全力做好池州的防守了,我們再要想拿下池州就困難了。”
常二哥被我這麼一激,笑道:“三弟,你可別激我。我這可不叫瞻前顧後,我是覺得文正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我們不能三面樹敵。”
我說道:
“只怕這個敵是早晚得樹。
你現在不找他們的麻煩,等將來他們內部理順了,還得來找我們的麻煩。
而且那個時候他們就是從池州順江而下,先取蕪湖,兵鋒直指應天了。”
常二哥想了想,說道:
“三弟說得也有道理。
如果真是要想拿下池州,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但拿下池州,似乎也是一把‘雙刃劍’。在取得更多地盤,鞏固應天防衛的同時,也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遭受天完政權的瘋狂報復。”
我笑了笑,道:
“二哥,對於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太糾結了。
這麼多年以來,你說哪次我騙過你?
咱們參加起義軍其實就是一場賭博。
賭贏了,可能就是建功立業、封王封侯;賭輸了,無非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如果你還信得過我這個結拜兄弟,就請相信我一次。攻池州,支持徐將軍的意見。沒錯的!”
說完,我目光堅定地看着常二哥。
常二哥也轉過頭來看着我。許久,常二哥一咬牙道:“三弟,我信你。三天之後的會議,我堅決支持徐將軍。”
當時,我心中的感覺就是暖暖的。
並不是因爲常二哥採納了我的意見,而是因爲他說的那句“三弟,我信你。”
常二哥那裡說動了,我就得說服朱文正了,不過這就簡單多了。
我問朱文正道:“你覺得三天之後開會,李文忠會是什麼意見?”
朱文正想都沒想,說道:“他當然還是會繼續反對徐將軍的意見啦!”
我接着問他:“你覺得你叔父是信任你一些,還是更信任李文忠一些?”
朱文正低頭思索了一番,說道:
“這真說不好。
兩年之前,我敢說我叔父絕對是相信我的,但現在我真拿不準。
我有時候都覺得納悶,叔父大人怎麼會喜歡李文忠這個人?”
說到這裡,沐英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不知父親怎麼如此倚重這個小人。”
朱文正又接着說道:
“你說他李文忠當郭天爵的親衛隊長,竟然和郭天爵的老婆好上了。郭天爵死後,叔父竟然同意李文忠娶了郭天爵的老婆彭氏。
現在,叔父不僅讓李文忠脫離了親衛隊,不再受我管轄,還新成立了個拱衛隊,讓李文忠當隊長,算是和我平起平坐了。
這次叔父問及各位對下一步的戰事有什麼計劃,我正準備說下一步入浙江取婺州、處州的。沒想到他李文忠倒先開了口,並表示願意親率隊伍攻打建德。
輪到我開口時,只好說攻下建德之後,還得先取婺源,再取婺州。
這次叔父要是真同意了他帶兵,讓他攻下了建德,那以後還不更得受寵。”
朱文正說完,沐英也在一旁附和,說李文忠人品太有問題了。
我心中暗笑,你們兩個小娃娃哪裡知道,朱元璋之所以現在這麼寵愛李文忠,是因爲李文忠幫他解決了大問題呀!
郭天爵一“死”,在原郭子興的人馬中,朱元璋就是當之無愧的老大了呀!
只可惜這些事情,我不能跟他們講明。
我打了兩個哈哈,笑道:
“朱公子,從你剛纔酸溜溜的口氣中可以聽出,那李文忠現在比你更受寵啊!
那你想不想讓你叔父再次重視你、信任你?
至少在你叔父心目中,你朱文正比他李文忠更重要、更值得信賴?”
這下,朱文正和沐英都是疑惑地看着我。
我則立即向他們二人解釋道,既然要再次取得朱元璋的信任,那就得發表跟李文忠不一樣的言論。
如果他李文忠說徐達的這個建議不行,你朱文正也跟着說不行,那會給朱元璋留下什麼印象?
頂多就是你們兩個想到一塊兒去了,你朱文正在哪裡能表現出自己就比李文忠強?
說不定還由於你朱文正是後發表的意見,有抄襲之嫌。朱元璋會認爲李文忠在謀略上更勝一籌。
如果朱文正這次支持徐達的想法,那就不一樣了。
現在常遇春支持徐達、你朱文正也支持徐達,不出意外的話,李善長也會支持徐達。
倘若湯和、馮國用等人再有一、兩人支持徐達,再加上朱元璋心中對徐達的倚重,以及他那顆早想謀取池州的不安分的心,很可能徐達的建議就被採納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朱文正和李文忠這次就是高下立判了。
即使退一萬步說,徐達這個建議沒有得到朱元璋的支持,最終沒有通過,無非也就是朱元璋繼續信任李文忠比信任他朱文正多一些,也沒什麼其他大的影響。
這就好象是一場賭博,贏了就賺大了;輸了也受不了什麼大的損失。
爲什麼就不賭一把呢?
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分析,我是堅信徐達將軍的這個建議是會被朱元璋採納的。
大家可別忘了,新成立的江南樞密分院,朱元璋是知事,徐達是同知,其餘衆將只是僉事或同僉。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在朱元璋心目之中,徐達的地位是比其他衆將要稍稍高出一些的。
朱文正還沒急於表態,沐英倒是替他發話了:“我覺得就按胡大哥的意思辦,支持徐將軍的意見,賭一把。”
朱文正看了看沐英,又看了看常二哥和我,點了點頭。
我心中是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把他們兩個給勸住了。
夜已深了,既然事情定下來了,我們大家就紛紛告辭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善長派人來請我了。
用過早餐,我跟着李府的人去了李善長那裡。
幾句客套話之後,李善長讓我進了書房。李存義、胡惟庸也在。
一看這情形,我就知道,李善長今天找我來的主題肯定是關於支持還是反對徐達的問題。
李善長並沒有直入主題,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我已從朱文正口中得知。
李善長先講起了他此次毫州之行。對於這一切,我假裝毫不知情。對他講述的龍鳳政權發展新形勢,我聽得是“津津有味”。
說完了毫州之行的事,接着又談起了應天新城的建設。
當着我的面,李善長還把李存義和胡惟庸是好好表揚了一番,說他不在應天的日子,這新城的建設還是開展的有聲有色。
當然,我也少不得敲敲邊鼓。無非就是說“跟着好人學好人,跟着老虎學吃人”、“強將手下無弱兵”之類的。李存義、胡惟庸二人本就是兩個能人,再加上跟了李善長這個大能人,辦起事情來那肯定是頂呱呱。
這表揚的話是誰都願意聽,我這番話直把李善長三個說得是呵呵直樂。
李善長還故作神秘地說,這應天的地價漲了,將來還得漲,說我們在應天的投資要翻好幾番啦!
我也少不得恭維道,這都多虧了吳國公大人治理有方,多虧了他李大人的多多關照。
說完了應天新城的建設事宜,我以爲這下李善長要步入正題了。沒想到,他又跟我扯了一件事。
他告訴我,馬氏又懷上了。已經四個多月了,按推算就在今年冬月就得生了。
嘿嘿,這可是一個重要消息。
沈大哥自從攀上馬氏這條線後,每次來應天只有要機會,都得去拜會一下馬氏。
即使自己不在應天,他也吩咐金大富逢年過節得拜訪馬氏。雖然金大富每次去吳國公府,基本連馬氏的面都見不着,但這片心意馬氏肯定還是收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