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集鎮離應天城較近,常遇春以前出城打獵時來過多次,對這裡比較熟悉。另外,再過一個時辰,應天城門就要關閉了。常遇春也不想今晚急着入城,索性招呼衆人下馬,準備今晚就在此地宿一晚。
這小鎮上只有一家並不大的客棧,總共還不到十間房。因爲離應天城很近,只有那些沒能及時趕在關閉城門之前進入應天城的過客纔會在此入住,因此這小客棧生意並不好。即使是有客人入住,一般也是酉時之後,纔會有客人進店。
今天可是把這客棧的老闆給高興壞了,因爲還才申時的時分,就來了七十多個住店的客人。
不錯,這七十多個住店的客人正是常遇春他們。
雖然這客棧房間也不多,但七十多人打通鋪擠一擠,還是可以的。再怎麼着,也比平常行軍打仗時風餐露宿要好得多了。
爲了避免太過招搖,常遇春他們也不去外面吃飯了,給了些銀子這客棧老闆,讓他代爲安排了八桌還算豐盛的晚餐。
晚宴上,邊喝酒,常遇春也對下一步的計劃進行了安排。
首先是這進入應天城的問題,要採取化整爲零的方式。不然,這近八十號騎着駿馬、揹着兵器的人一下子涌進應天城,必然引起守城兵士的警覺。
本來以常遇春的身份入城,並不是什麼難事。這守城兵士如果知道是他,也並不會阻攔。
但常遇春不想讓人知道,他把這編制之外的天狼特戰隊隊員也帶了七十多個迴應天了。因此,這些人入城,就得分期分批入城。
當即,常遇春也做了個統籌安排。趙忠義率領的一分隊走西門入應天城,崔道遠的二分隊走南門入城,三分隊餘下的兩個班走東門入城。常遇春自己與崔道遠一道從南門入城。
當然,每次入城的人數以兩至三人爲宜,人多了,就容易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
另外,還有入城之後的問題。
常遇春自己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有可能自己被朱元璋關個一年半載的。如果事先不把這些事情安排好,等丁德義他們也迴應天了,就是近九十人的隊伍了,沒有統一的指揮可是要出亂子的。
常遇春打算入城之後,也不回家了,直接去吳國公府請罪。
而天狼特戰隊員入城之後,由二分隊長崔道遠統一指揮。一分隊的趙忠義,包括將來即將回應天的丁德義直接對崔道遠負責。
在應天有家眷、有住處的,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家人。在應天沒有住處的,就由崔道遠找鄭有功,由鄭有功給他們安排住處。
常遇春要求,不管是住自己家的,還是由鄭有功安排住宿的,一定要向自己的班長報告自己的行蹤。要確保有突發事件發生時,班長能迅速收攏所屬人員。
當然,各班班長要及時掌握所屬隊員的動向,要就自己班裡的情況,向各自己的分隊長負責。所有特戰隊員的聯絡處,就設在鄭有功的聯絡點。
第二天,二月十七日一早,也就是我從蘇州迴應天的第三天早上,常遇春迴應天了。他是和崔道遠及另一名天狼特戰隊員一起進的應天城。
因爲身着便衣,守城兵士也沒能認出他來。入城之後,崔道遠他們直到把常遇春送到了吳國公府的大門前,纔回頭去了鄭有功的聯絡點處,他要在那裡負責收攏入城的特戰隊員。
由於常遇春是入城之後直接去的吳國公府,所以他去見朱元璋時,我們都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常遇春的不召而至,也令朱元璋大吃一驚。他聽到軍士來報,說常遇春求見,心裡就一個格登。
這小子不是與徐達在池州打了個漂亮仗嗎?怎麼沒有我的命令,就突然回到了應天?
朱元璋腦子轉得飛快。本來他正與衆僚屬商議處理政務,這會兒得了這個消息,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考慮到常遇春從前線突然回來,是不是有什麼重大軍情。朱元璋並沒有在議事大廳接見常遇春,而是帶着李善長、朱老爺子兩位重臣去了書房。他要在那裡會見常遇春。
常遇春入吳國公府之前,早將隨身兵器都交給了崔道遠。此時,他身着便衣,兩手空空地進了朱元璋的書房。
常遇春剛踏進書房大門,兩名兵士便立即出門,順便將大門掩上。
這時,常遇春也看清了,這書房之中,除了吳國公朱元璋大人,還有李善長、朱升老爺子陪坐兩側。
朱元璋見常遇春身着便服而來,也是覺得有幾分蹊蹺。他正欲擺手示意讓常遇春坐下,常遇春就“撲通”一聲跪下。
這下,不光是朱元璋,連一旁的李善長、朱升老爺子都是愣住了。
常遇春跪地膝行到離朱元璋約五、六米的距離,把頭埋在地上,大聲喊道:“罪臣常遇春前來向吳國公大人請罪!”
這下,就更加出乎朱元璋他們三人的意料了。
本來,這池州捷報傳來還沒幾天,朱元璋正與衆人謀劃着如何嘉獎徐達、常遇春、朱文正三人,沒想到常遇春就回應天來請罪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朱元璋問道。
常遇春還是伏首在地,大聲道:“臣有罪!請吳國公大人發落!”
說完,常遇春就將自己因爲一時激憤,如何如何自作主張,讓朱文正將那三千俘虜全部坑殺的事情全部講給朱元璋他們三個聽了。
聽到坑殺了三千多俘虜這事兒,不光是李善長和朱升老爺子,就連朱元璋也是大爲震驚。
朱元璋當即就咆哮道:“胡鬧!簡直是胡鬧!”
一旁的李善長和朱升老爺子立即是勸解道:“請吳國公大人息怒。常將軍也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鑄成了大錯。還請吳國公大人念在常將軍的赫赫戰功上,從輕發落。”
李善長和朱升老爺子如何勸解朱元璋一點兒也不奇怪。
從公而論,常遇春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兩人一定要爲朱元璋保護這個人才。
從私而論,我與常遇春是結拜兄弟的事,他們二人都是知道的。再怎麼着,他們也得幫着常遇春說話。
朱元璋紅着雙眼問常遇春道:“你說那些俘虜說了些對我大不敬的話。那我問你,究竟說了些什麼話?”
常遇春還是伏着身,他答道:“這些話從我常遇春耳中進去,就再也不會出來。我常遇春再也不會讓這種污言穢語從任何一個人的口中說出來。”
朱元璋大聲道:“這是我讓你說的,你必須說。”
常遇春仍然是很堅定地答道:“我絕對不會說。”
朱元璋冷冷地說道:“你不說?你信不信我會殺了你?”
聽到朱元璋這話,一旁的李善長和朱老爺子都是心下大駭。朱元璋是什麼人他們清楚得很,他說要殺一個人,那他絕對做得出來。
這二人正欲開口勸解,只聽得常遇春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即使吳國公大人殺了我,我也不會說。我常遇春做人有我自己的原則,我要是貪生怕死,當初就不會來投奔吳國公大人了。”
聽了這話,朱元璋怒道:“來人!”
“吱呀!”大門開了,進來幾個兵士。
李善長和朱升老爺子一看情勢不好,立即雙雙跪在了朱元璋面前,爲常遇春求情。
本來,在朱元璋的內心深處,他還是十分欣賞常遇春的。況且就剛纔這番問答來看,這常遇春似乎真是爲了自己的名譽不受玷污,才坑殺了那三千俘虜。
之所以要擺出一個準備殺了常遇春的態度,一是不敢全信常遇春的話,要詐他一詐。另外,這擅自殺俘可是觸犯了軍律,他可不能就這麼輕饒了常遇春,不然這以後可不好管束這些帶兵將領。
現在見到李善長、朱升跪在面前苦苦相求,朱元璋也算找到了一個臺階。
他又厲聲問道:“我來問你。你當初殺這三千俘虜的時候,徐達在幹什麼?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做的這事兒。”
常遇春堅定地說道:“這事兒我的確跟徐將軍說過,但徐將軍堅決不同意,說是要派人迴應天請示了再說。但我不想夜長夢多,就在當晚讓文正帶着他的兵士去坑殺了這三千俘虜。徐將軍的確是不知情。”
朱元璋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然後說道:“暫且先留你腦袋幾天!來人,先將常遇春押入大牢,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監。另外,派人立即去池州,召徐達和文正迴應天。”
說完,就有兩名兵士一左一右挾持着常遇春出去。另有一名兵士準備去傳達朱元璋的命令,召回徐達和朱文正。
此時,李善長和朱升老爺子還跪在地上。李善長也顧不得起身,跪在地上說道:“大人,且慢!這突然一下子把徐將軍和朱文正都召回應天來,那池州前線怎麼辦?”
朱元璋此時才意識到這二人還跪在地上呢,不陰不陽地說了句:“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