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請張士誠的使者之前,陳友諒還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辦。那就是立即召開一次高級軍事會會議,確定進攻應天的日期。
一旦日期確定下來,他準備立即給張士誠回信,讓張士誠從應天的東邊發起進攻。
這次高級軍事會議沒有讓徐壽輝參加,但會議的進程卻是相當順利。與會的將領經過討論,把進攻應天的日期就確定在了五月初十。
十五天的時間,張士誠的使者能夠將陳友諒的書信送達蘇州。十五天的時間,也夠天完軍做好一切戰鬥準備了。
進攻應天的日期確定下來了,陳友諒親自提筆給張士誠回了信。
這次爲什麼沒有以徐壽輝的名義給張士誠回信呢?
因爲陳友諒正謀劃着一個更大的計劃。他準備在進攻應天之前,解決掉徐壽輝。
如果現在還以徐壽輝的名義回信,等徐壽輝身亡之後,張士誠說不定還得擔心徐壽輝給他的回信是否有效。而現在就以陳友諒的名義回信,到時張士誠自然是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
當晚,接待張士誠使者的酒宴在熱情而又祥和的氣氛中進行。陳友諒不僅讓赴宴的衆將領給張士誠的使者敬酒,他還親自三番五次地給張士誠的使者敬酒。
酒過三巡之後,衆人自然是親近了不少。陳友諒再次藉着向使者敬酒之機,悄悄地將他的親筆信交給了張士誠的使者,並輕聲對張士誠的使者說,讓他務必儘快將此信轉達給張士誠。
張士誠的使者自然是明白這封書信的重要性,當即給陳友諒拍着胸脯做了保證。
因爲三、五杯酒下了肚,衆人都有些飄飄然,陳友諒又特別授意了麾下將領不停地向徐壽輝敬酒。陳友諒將書信悄悄交給張士誠使者之事,徐壽輝都沒察覺到。
酒宴結束之後,陳友諒並沒有回房間睡覺,而是主持召開了一次更加機密的會議。
參會的人員除了陳友諒自己,還有四人。
這四人就是張定邊、王厚義、張必先、康泰。可以說,全部是陳友諒的心腹。
張定邊、王厚義二人前面已經交待過,不必再贅述。
這張必先與陳友諒是發小,兩人從小是光着屁股一起長大的交情。後來,陳友諒參加了徐壽輝的起義,張必先自然就是陳友諒的左膀右臂。
當年,張定邊初投陳友諒之際,陳友諒覺得張定邊是個難得的人才。爲了籠絡張定邊,他便效仿劉、關、張三結義,與張必先、張定邊三人一起拜了把子。
這康泰雖與陳友諒不是發小,但也是陳友諒的沔陽老鄉,算得上是陳友諒的死黨了。
康泰祖上就是駕船的,他自然也是有這門手藝。加上他又會些功夫,人也相當精明,陳友諒就讓他做了自己的水軍統領。
這康泰也是不負陳友諒所託,將陳友諒的水軍打造成了一支當時最精銳的部隊。可以說,天完軍之所以水軍實力強大,康泰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既然都是幾個心腹之人,陳友諒也就不繞彎子了。他直接說出了此次機密會議的議題,就是準備解決掉徐壽輝,然後稱帝。
對於陳友諒稱帝之事,與會的這四人當然都是堅決贊同的。畢竟這麼大的事情,陳友諒找他們四人商量,那對他們四人是莫大的信任。而且事成之後,他們四人可就算是有擁立之功了。
至於如何做掉徐壽輝,陳友諒也想好了一個初步方案。
陳友諒準備邀請徐壽輝一道去遊覽採石磯,趁機殺掉他,然後對外宣稱徐壽輝在採石磯不慎落水而亡。
接下來,就是如何稱帝了。
按照陳友諒的設想,殺掉徐壽輝後立即在採石磯稱帝。爲了穩住局勢,鄒普勝仍爲太師,張必先升爲丞相,張定邊升爲太尉。其餘百官職位不變。
至於國號,當然得改,不能再叫“天完”了。陳友諒曾自封漢王,這國號就定爲“漢”了。
這國家換了領導人,按當時的規矩,肯定得改年號了。年號陳友諒也想好了,就叫“大義”,今年就叫大義元年。
陳友諒這等不忠不義之徒,竟然也敢稱“大義”,不知他在跟誰開玩笑。
稱帝之後,陳友諒準備按照與張士誠約定的日期於五月初十嚮應天進攻。但這次進攻應天,他不準備讓自己的得力干將張必先參加了。
他給張必先安排了一項更加重要的任務。就是稱帝之後,立即返回江州,以丞相身份沿途安撫各官員,防止徐壽輝的死黨作亂。
等張必先返回江州之後,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去龍興,把鄒普勝“請”到江州來。
當初陳友諒在江州稱漢王,現在雖然是在採石磯稱帝,但這國都他還是準備定在江州。
既然是這樣,那太師肯定就得到江州來辦公嘛!
徐壽輝一死,原徐壽輝集團就屬鄒普勝資歷最老、聲望最高了。
只要鄒普勝能夠到江州來,這無疑是向世人傳達了一個重要信號。那些徐壽輝的死黨必然也就不敢犯上作亂了。
另外,陳友諒攜徐壽輝東征之後,這江州就由他親弟弟陳友仁鎮守。只要把鄒普勝“請”到江州來了,有他親弟弟陳友仁看着,鄒普勝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
可惜那個時代消息閉塞,不像現代有各種媒介可以宣傳。要不然,鄒普勝要是能夠發表個重要聲明什麼的,聲稱他堅決支持“大漢”取代“天完”,願意爲陳友諒效犬馬之勞,那效果一定會更好。
對於陳友諒的整個計劃,張必先他們四人不僅表示贊同,當然還得拍幾句馬屁,什麼“此計甚妙”啦,“漢王英明”啦之類的不絕於耳。
王厚義請示,這解決徐壽輝的地點是不是就定在採石磯江邊,先將其殺死,然後再推入江中,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陳友諒同意王厚義這個計劃,但他還準備了一個B計劃。
畢竟在江邊人多,萬一不便於下手,就與徐壽輝一起去五通廟拜神,然後在五通廟下手。
陳友諒叮囑王厚義,一切看他眼色行事。
這時,康泰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不說是改變了歷史,至少對接下來發生的應天之戰的戰局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
康泰說的這句話是:“元帥,你可曾還記得當年那個康茂才?”
不錯,康泰所說的康茂才正是朱元璋攻下集慶之後,招降的那個元軍水軍統帥康茂才。
康茂才是湖北蘄縣人,算起來他還是康泰的遠房族兄。早年間,陳友諒還跟康茂才打過交道。
當年陳友諒參加紅巾軍攻打蘄縣之時,康茂才在家鄉聚兵自保。因爲有了康泰與康茂才的這層關係,雙方並未發生正面衝突。
後來,陳友諒與康茂才達成默契。陳友諒不進攻康茂才的家鄉,康茂才的鄉勇也不攻擊紅巾軍。
當然,陳友諒和康泰也曾勸說康茂才參加紅巾軍,但康茂才並沒有答應。
後來,康茂才因保境之功,其率領的鄉勇被元朝收編,他也被元朝朝廷封了個都元帥。再後來,集慶失守之後,康茂才投降了朱元璋。
這個時候,康泰猛地提起康茂才,陳友諒也是恍然大悟。他問康泰道:“康將軍的意思是去策反康茂才?”
康泰呵呵一笑,說道:“在下正是這個意思。不瞞元帥大人,自拿下太平城之後,我就派堂弟康寧扮着普通難民去應天跟康茂才接上了頭。”
陳友諒聞聽此言,興奮地問道:“情況如何?那康茂才有沒有歸降的意思?”
康泰說道:
“康茂才爲人精明,元帥早年間也與他打過交道,必定知道。
這次康寧去找他,他沒有答應策反之事,當然也沒有立即回絕這事兒。只說此事重大,他需要好好考慮。
以在下愚見,康茂才必然是願意反水的。只是目前還在觀望,當一棵牆頭草,好待價而沽。”
陳友諒嘴角一撇,問道:“何以見得?”
康泰繼續分析道,眼下天完大軍壓境,應天的東邊還有張士誠的兵馬虎視眈眈。可以說現在的應天是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都已經跑路了。
康茂才是精於算計之人,其中的利害關係他肯定是反覆琢磨過了。
另外,康茂才自從投降朱元璋後,雖然繼續當水軍統帥,但其地位一直在朱元璋的嫡系廖永忠兄弟之下。以康茂才的治軍才能,他肯定是不甘心一直屈居廖家兄弟之下的。
眼下,康茂才未答應反水之事,主要是沒有得到咱們這方面誠意十足的承諾。畢竟康寧只是以一個遠房親戚的身份去找他,頂多也只能代表我而已。
如果元帥大人能夠親筆修書一封,並許義重利,我想康茂才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聽了康泰這番分析,陳友諒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陳友諒又問張必先他們三人是什麼意見。
對於這策反康茂才之事,衆人當然是贊成的。如果能從內部瓦解朱元璋勢力,這拿下應天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