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城去探望朋友,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嗎?”
我叫道:“這哪裡能算問題,明明是提要求啊!”
他卻笑了:“難道這不是問你嗎?”
我眼睛一轉,奸笑道:“你這樣算是問了兩個問題了。第一個回答當然我願意陪你去看朋友,第二個回答這是問我。”我能和他一起去看望他的朋友,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並未計較我的小伎倆,接着道:“許小姐和楊家解除了婚約嗎?”
我很詫異他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按理說他並不是一個關心別人私事的人,況且這樣直接問我未免唐突。但是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答道:“楊家到是沒有正式上門退婚,二孃、三娘將楊家當初的聘禮退回時,楊家不肯收,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解除了婚約。”
他聽了接着問道:“若是楊子明沒有娶柳小姐,日後仍然要迎娶許小姐,許小姐當如何呢?”
我頓了頓答道:“事過境遷,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經過這些事情,我也不能確定自己對子明是感激還是喜愛。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子明一定不會拋棄柳小姐,所以我也不必想這個問題。”
他也停頓了一下道:“我聽說柳小姐的病很重,也許治不好!”
我吃了一驚道:“唐家不是有最好的大夫嗎?難道找不到治療的方法?”
“世上有許多病是無藥可救的!最多是拖延時間。”
我沉默了片刻,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是很難受的,雖然因爲柳思銘的緣故,我沒有能嫁給楊子明,但是我絕對不希望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離開這世界。難怪楊子明一直沒有消息,他一定是在柳思銘的身邊陪伴,柳思銘能有他陪在身邊想必會好受一些。我嘆息道:“多請幾位名醫或許能夠救她。”
他不再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我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一路之上,他又對我講了何五的來歷。何五居然是武林世家出身,翩翩少年,又有武學天分,自恃才高氣傲,經常惹是生非。不想竟然闖下彌天大禍,得罪了江湖上最神秘的組織暗流宮,自此家破人亡。幸好何五遇到了風飛揚,風飛揚不僅救了何五的性命,而且留着何五在身邊幫忙。何五從此一改往日不羈,隱姓埋名,追隨風飛揚。何五這次身受重傷,也是爲暗流宮所害,所以風飛揚、何五一定要剪除暗流宮。
我很奇怪爲什麼風飛揚要去做那些產奸鋤惡的事情,我問他是不是真的特有正義感,看着不平之事就要拔刀相助。他卻笑道:“沒有人天生喜歡惹麻煩。剛開始的時候是因爲朋友的事情出手,後來的時候楊飛的名氣大了,就有人來求助。特別是一些職責在身的人,就更希望得到我相助,我這次要去探望的朋友就是其中一位。”
我詫異道:“職責在身的人,難道是官差?”
“正是。他是洛城總捕薛鐵城!”
“我還以爲江湖人是不和官府攪在一起的。本來江湖恩怨,快意恩仇,如果一扯上官府就麻煩多了。”
“難道你以爲平白無故的死了人,官府會不插手嗎?所謂快意恩仇的事情,不過是官府沒有破的案子,並不代表官府不管。所以越是有人出事,他們越希望有江湖人幫忙抓住兇手。”
我恍然大悟道:“難怪你抓了陳青宏,卻不是殺了他。是不是每次你都只抓人,然後把他們交給官府啊?”我心裡有些隱隱高興,我雖然對江湖好奇,雖然佩服江湖豪俠快意恩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厭惡草菅人命的事情。
他卻答道:“不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抓得了的,有時候迫不得已也需要殺人!”
我吃驚的脫口而出:“你殺過人!”聽到他親口承認殺過人,我還是有些覺得涼颼颼的。畢竟我曾經接觸過的都是普通人,死亡只在生老病死間見過。
他見我神色驚異,沉了臉眼神一黯道:“是不是害怕和沾着鮮血的人在一起。”
看見他的眼神,我心中一陣懊惱,他這樣的人如果不是碰了萬分危急的情況,如果不是你死我亡的時刻,怎麼會輕賤別人的性命。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不是害怕和他在一起,我只是一時吃驚,我能理解他不得已的行爲。可是我怕他不肯相信我說的話。於是我沒有說話,只伸出了我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他顯然沒有料到,微微一愣,隨即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也不出聲。雖然沒有交談,但是我知道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神變得溫和,甚至我覺得有幾分我從未見過柔情。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握住,但是這一次我才覺得我和他離得如此近,我甚至有錯覺能感覺到他心跳的聲音。兩人都不說話,卻又握着手的姿勢實在太曖昧。我想隨便說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然後若無其事的抽回手,但是我腦中一片空白,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握着我卻一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也不看我,只專心看着前面,維持着這樣的姿勢不動,好象前面有什麼特別好看的風景一樣。我的手都快酸了的時候,前方路邊出現了一家專門供往來客商喝茶、吃飯的小鋪,終於他開口道:“我們下車休息一下,吃飯吧!”
我如盟大赦,大聲道:“好啊!”立刻抽出手來,跳了下車,直奔而去。
這裡陳設簡單,就只是用布支了個棚子。桌椅就擺在棚子下面,爐子也在旁邊,看樣子在操持的是夫妻二人。旁邊還有兩個小孩子,幫忙端茶倒水。負責招呼客人的男的,有四五十歲的樣子,見我過去,趕忙熱情的招呼:“姑娘您請坐,要喝茶還是吃飯,儘管吩咐!”
“先來兩碗茶!”我見風飛揚在安置馬車,想着等他過來再點飯菜。
等他過來的時候,殷勤的老闆在提着壺邊倒茶水,邊說道:“二位一看就是貴人,能有您二位光臨,小店真是榮幸!”
我實在看不出我象貴人的樣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所有的客人都這麼恭維。他嘴皮子利索,也不容我插嘴,接着道:“兩位不是兄妹吧?”
我搖頭。他一副瞭然的樣子道:“那就對了,我看着也不象兄妹,郎才女貌,應該是姻緣像。”我暗笑,這年頭一對男女出門,一般不是兄妹就是夫妻,這老頭子肯定沒有見過我和風飛揚這種關係的。他接着誇:“象您二位這麼般配的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真沒有見過!”
風飛揚不說話,估計他不屑於跟人解釋,但是我可聽不下去了。我打斷道:“雖然我和他不是兄妹,但是我們是姐弟。我弟弟少年老成,加上我又顯年輕,所以您沒看出來。”說完我強忍着笑,看着風飛揚。風飛揚回看了我一眼,卻還是不說話。倒是老闆大吃一驚,慌忙道歉:“您看我這老眼昏花,胡說八道,對不住二位了。二位可別生氣,都怪我這張嘴!”
我笑道:“無妨,您這是誇我年輕,我哪有生氣的道理,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老闆離開後,風飛揚纔對我說:“如果你再對人說你和我是姐弟,我就告訴別人你是我老婆!”我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沒有想到我爲了不噴出來,卻把自己嗆到,咳嗽了半天。風飛揚卻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心裡隱隱生出些異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茬,只好用咳嗽掩飾一下。
吃過飯後,我們繼續上路。路上我催着風飛揚講他的江湖見聞,他也不推辭,接着跟我講各色江湖人物和他的親身經歷。有些事情是評書裡就提到過的,可是更多的事情就鮮爲人知了。我聽得又是羨慕又是嘆息,恨不得親身經歷,親眼看見,但是聽到風飛揚受傷的時候我又萬分的難過。我知道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生死相搏,如何不驚心動魄;血肉之軀,刀劍加身,如何不痛徹心肺。明明知道他正在我眼前,但是聽到險要關頭,我仍是提心吊膽,怕他有個閃失。
我問他:“你這樣常年奔波,時時身處危險之中,難道不怕家人擔心嗎?”
他卻淡淡道:“我是孤兒,沒有親人。象我這樣無牽無掛的人做這樣的事情最合適了。”
我不禁一愣,原本我以爲他才雄勢大,也是大家族,繼承了家業,沒有想到他孤身一人,我後悔不該多此一問,誰都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傷心處。我低聲道:“對不起!”
“沒什麼,我早已經習慣了!”
我心裡一緊,大聲道:“你不是還有許多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嗎?他們一定會擔心你的安危,時時牽掛你,起碼我就會擔心你受傷,害怕你出事,你怎麼能說習慣了呢!”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眼如深潭,看不見底,卻又似有暗潮洶涌。然後才說道:“我會時時小心,處處留意!”
我又問道:“難道你是白手起家嗎?”其實我心裡想的是他管那麼多閒事,還可以把生意做得這麼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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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看出我的疑惑,解釋而道:“生意上其實我管得不多,幸虧有幕楓和玉林聰明能幹。他們與我情同手足,能有他們相助,我自然不必操心。而且我緝拿過幾個官府通緝的要犯,在生意上得到了官府一些關照,所以做得順當一些。”
“這次你要去洛城探望的薛鐵城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可以關照生意的人?”
他呵呵一笑道:“不是。薛鐵城是捕頭,只知道抓人的事情,怎麼會管生意上的事情呢!他和我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可以算是我親人的人,那就是他了。”
原來他要帶我一起去探望的薛鐵城對他來說,是這樣一個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