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鋼鐵,人是血肉之軀,平常做做推拿鬆骨還行,若是換成鍛打錘鍊,只能是歸在形容詞裡。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之所以這麼委屈還都將就活着,那是因爲事雖不如意,但總有解法。
要都是死扣兒,就只能逃了。
面對死結敢於或說能於直視的,除開慷慨心大之士,就只剩心有掛念,能用愛發很多電,足夠抵禦智慧生物烙印在本初之上的無邊懼怖,秉持死一個夠本若有撫卹更算意外之喜的光棍理念。
此時的崔旭雖然心有死結,但是按說該不妨的。閱其人生履歷,雖然絕算不上慷慨混不吝,但是用愛發電的能力還是超出一般水平線的。
因爲崔旭還有寶兒,有父母,有韓琪,有丈母爹和丈母孃,有沒有小舅子就無所謂了。
崔旭也曾從這些親顧中尋求力量,只是和平安定四海昇平的時代,並沒有類似捨身全家的機會,動力難免不足,也沒有得到感同身受的反饋……
這種心路歷程,不管一不一般的人都是聽不懂也不明白的,這也從側面映射出崔旭內心深處的混亂和無所適從……直到崔旭捏碎了一個盤子……那是崔旭的分數上了九十之後的第一個週末,晚飯後,一直不知何去何從的崔旭似乎得到了一個機會。
這一段時間,崔旭的心中常懷憤怒,一隻蒼蠅在眼前飛過的軌跡不美型都會掀起崔旭心中的一陣狂瀾。
第四周週末晚餐後,崔旭慣例刷碗,在刷一隻厚瓷的碟子時,這股無名之火又襲來了。
滿懷莫名憤怒的崔旭,手下莫名一緊,手中厚厚的盤子竟然在拇指和食指之間被碾成齏粉。
這不是陶土,也不是在食用不鏽鋼材質上上捏出指痕,雖說,那樣可能顯得更給力一些,但其實不是的。
這是機械級的碾壓力,出現在任何一個血肉之軀上都是不可想象和無法解釋的。
崔旭懂得這個常識,於是又用力了一次,結果,發現自己又變回常人。
與之前不同,差異在哪裡呢?崔旭沒用半秒鐘,立刻找到了區別於動作行爲的心理激勵,心中憤恨着某隻蒼蠅的笨拙,再一次成功的碾碎了手裡的瓷盤碎片。
可以複製的奇蹟,就可以稱之爲科學。
雖然這種科學不在智慧生物的暫時認知範疇之內,但是,科學就是科學,能第二次捏碎瓷盤,可以重讀驗證,這就是科學。
奇蹟級的科學,完全可以抵抗智慧生物根植於原生本初對生命終結的恐懼,這和懶惰一樣,是智慧生物在位面中不斷進步的原動力之一。
由此,甚至造成了崔旭暫時性的成績下降,迴歸到八十八的吉利數字。
蟄伏兩天,一切如常,崔旭自鼻黏膜共計失血70,於是,數字成功反撲上九十,捏碎盤子的能力又回來了。
韓三可以篤定二姐夫看不到數字,因爲生理原因,因爲視覺範圍的盲區,但是,韓三不能阻擋一個基本素質的智慧生物對科學的執着追求與想象難以想象的飢渴,崔旭單憑失血量就掌握了掌握非人能力的條件方式,在科學麪前,生命無足輕重。
力量,超出常識認知的力量,只要心中常懷憤怒,這種力量便常在左右,就像是個不用變身的綠巨人,怒火便可焚燒一切。
與之相比,流點鼻血算什麼,多吃點紅棗阿膠不就行了麼。
很多時候,能力是催發變化的原動力,在擁有能力之後,智慧生物判斷形勢和局面的條件和思維方式都會發生變化,甚至情緒。
因爲失血和免疫力降低,崔旭可以感覺明顯的身體機能衰弱,但是雖然不是由此卻非常可能由此而來的神奇能力,居然可憐的荒廢了。
一旦出現了這樣的用詞和想法,無論原本多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都該進入行將崩塌的階段了。
由病症糾纏而來的絕望和突變的能力劇烈衝突,終於讓好脾氣了三十多年的崔旭在課堂上忍不住使用了通常會聲明絕不率先使用的極爲破損教職員工形象素質的粗暴簡單的引導方式。
崔旭對那個年齡八歲卻極可能已經將十八歲之前的口語表述總量都消耗殆盡的小孩子扔出了粉筆頭兒。
而且,是重重的一擊,雖然,當時滿含憤怒的崔老師自以爲清醒的以爲,那是輕輕的一投。
但是,小孩子的皮膚有夠多嫩吖,所以,一團青紫腫脹。
也許是無意,也許潛意識裡的下意識是有意,擁有了能力的崔旭在潛意識的下意識裡尋求改變,自主引發的爆點,便是那一顆投向叫張小寶吧的小孩子的體正向三角肌的粉筆頭兒。
既然事情無法挽回,那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最終之旅吧,要是沒有能力加身,崔旭完全可能沒有這個勇氣。
放下錢和卡,走出門,下樓,出樓門,再走出一百二十米距離的棲霞鎮假日學院小學部的校門,崔旭感覺天都亮了,雖然這是上午九點,陽光明媚的時候,但是崔旭就是感覺天空比前半輩子裡的每一天都明亮。
沿着新鋪的柏油路走上棲霞鎮的平潮路,直奔碼頭,再拐上濱海路,方向西南,忘了是幾月的天氣,崔旭只覺迎面的風都是暖的,重載卡車在身邊呼嘯而過的聲音很美,就連大車捲起的混雜塵埃的尾氣都是恁麼的清新提氣。
就這麼愉快的走着,等到第一通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崔旭已經令人不可置信的走到了棲霞鎮西南的另一個小鎮………按照上數千年之前的地理劃分,這裡應該是五味府苦蕎縣的地界了。
“你發什麼瘋?在哪呢?趕緊回家!!”
是韓琪。
已經走出幾十里路的崔旭忽然感覺這個聲音特別的遙遠和陌生。
強壓住慣性習性以及一切生活經驗經歷帶給自體意識的最優解,崔旭深深吸了一口氣,倔強的回話裡卻難免帶着顫音,不過,這是邁出的最重要一步,“我想出去走走,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找我,等我……算了,我會回家的,總會回來的。”
說完掛斷,崔旭顧自走着,手上加力,打算捏碎電話,像拍電影一樣瀟灑的把手機散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