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從上山學藝到畢業下山才用了一個來月的時間……除開趕路,也剩不下幾天了吧?”
程曉寧接着聽完崔旭臨場補救的一段內容,若有所思的問。
“羿哥天賦異稟,資質絕頂,也是有可能的,我看是大有可能,簡直是一定的。”家明提刀,奮力補救。
程曉寧喝再多也沒法像家明恁心大,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學計算機修理專業的,涉獵醫學相關理論可能只有生理衛生的課程,這麼點兒時間和基礎,一般人怕是連草藥名都認不全吧?難道崔羿真的是天賦凌絕頂,觸類旁全通,舉一反一萬,幾千年都出不來一個的絕世天才?
任誰再喝一箱也不敢這麼想吖!!
那麼!
事實已經證明了崔羿的稀奇療法有神效,就一定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合理解釋!!!
會是什麼呢?!
程曉寧藉着酒勁兒無所顧忌無所藩籬無所桎梏的放飛想象力,凝視着酒杯中生生滅滅如電如霧如風如露的啤酒沫子,腦海中忽的靈光乍現,似一道霹靂斬開迷霧,洞徹真形。
“你今年多大了?”
程曉寧面無表情卻豔若桃花,表情嚴肅仍不掩靈秀,眼神僵直則是喝多了的表現。
“我,三十八了。”
崔旭仍是沉浸在拿錯臺本的心有餘悸之中,下意識的答道。
“你剛說和……嫂子,大學畢業以後一起回家,轉年結婚,沒兩年就有了孩子。”
程曉寧莫名的不情不願,“算你上學晚,大學畢業二十二三歲,結婚生子二十六,孩子現在幼兒園大班,馬上升小學,那麼孩子六歲,二十六加六,論虛歲你也才三十三。你說你三十八了,中間這五年,在哪裡?”
“……是啊,羿哥,賬頭兒沒錯啊,你是不是記錯了?還是把當年碩博連讀的事兒給忘了?”家明真是好兄弟,這時候了還不忘往他羿哥肋叉子裡下刀。
崔旭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家明小兄弟的義氣,聽完程曉寧的話,已經全心全意徹徹底底的懵住了。
我妹撒謊,剛纔也真的是隨心隨性,除了艾薩帕拉四個字,說的都是實話,由此推出的年齡當然也是真實可證的。
但是,爲什麼我會恁麼肯定的以爲自己已經三十八歲了呢?
崔旭從錢包裡翻出社會保障卡,出生日期是沒錯的,和記憶相符。
又掏出手機,手機上的日期也是沒錯的,同樣和記憶相符。
再把家明上萬塊的手機拿過來看,仍然同樣的日期。
但是,爲什麼在看到這些可以相信的證據之後,我還是恁麼肯定的以爲自己已經三十八歲了呢?
這又不像是二十五歲那樣值得驕傲,爲什麼呢?
差了五年,這五年的時間都去哪兒了吖!!爲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吖!!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衆人皆無語時,程曉寧忽發一偈,目光炯炯的環視左右,手起手落,昂頭張嘴又整了一杯啤的。
“啥意思?”家明被驚得失聲問道。
“這是我從一本古籍中讀到過的,你如果不知道的話,那一定知道另一句的。”程曉寧看了看兀自發呆的崔羿,緩緩轉回頭,跟家明說道。
家明:“是啥?”
程曉寧說:“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
“啊,這個我知道,你說的古籍我也看過,知道天上地下這一句。”家明高興的說,“原來你說的前一句也是這本書裡的,這卻不知道了。”
“啥意思?”崔旭這時候纔算緩過神來。
程曉寧靜靜的看着崔旭,好半晌才輕聲的說道,“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說的是在天上度過一天的時間,地上就已經過去了一千年的時間,當然,這和飛流直下三千尺一樣,都是修辭中的誇張手法。其實,據那本古籍中某位人物無意中的說法,應該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並沒有一千年那麼多,只是一比三百六十左右的比率。”
崔旭木然道:“那上一句呢?”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說得是山中不計曆法,冬去春來,年過而不知。”
程曉寧自斟一杯,把空酒瓶子放到一邊,“在我以爲,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一樣的,除了比率不同,地點不同。一個是在天上,很高大上,所以和世間的時間比率是一比三百六。一個是在山中,檔次低一點,提到甲子了,所以是一比六十。”
“然後呢?”家明殷勤的往桌子底下倒騰空瓶子,很有興趣的問。
“羿哥說的,他在山中呆了差不多一個月,那麼世間就過了六十個月,六十個月是多少年?”程曉寧不經意間換了稱呼,隱隱有些心虛,並不敢與人對視。
“五年!!”
家明噔一聲把啤酒墩在桌子上,興奮的大叫,“哈哈哈,真的是五年耶!羿哥,總算對上茬兒咯,你那五年沒丟!”
崔旭挑挑眼眉,沒搭理家明。
這五年,可能在某個柴禾堆裡,可能在某個餃子館拼起的兩張桌子上,也可能在某個澡堂子的躺椅上,還可能在正裝修的某戶漏過水淹過樓下的三樓,甚至可能在自己前半輩子的每一分鐘每一秒之間,卻絕不可能在什麼見詭的山上,這個事兒還得等消停下來慢慢琢磨。
只是,這個事兒卻不能跟桌上的兩個人說,畢竟明目張膽的玄學是從來都不招人待見的,可以偷偷的樂,但絕不能樂出聲,不然,一定會捱打的。
崔旭含糊的點點頭,打算把這段兒含糊過去,“像你這麼愛算數的女生,不多了。”
“男生也不多了呀,呵呵。”家明跟着嘿嘿傻笑。
果然,都是心知肚明的默契,不過,崔羿哥上山遇仙並且得道而且實錘認證的事實已經深深的烙印和隱藏在了程曉寧和李家明的心中,倆人必然都將以和崔羿哥的瓜葛爲榮幸,心照不宣的,謹慎小心的經營這份榮幸,用以獲得對同族個人或羣體在精神和物質上的俯視優越甚至碾壓感……怎麼說的跟倆漢奸似的?
總之,崔旭在倆人眼裡,已經不完全是人了。
“羿哥,您恁大本事,怎麼對自己的病……”本着長治久安的指導思想,家明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走上人類巔峰的最大障礙。
“人不渡己,醫不自醫。”
神靈也分三六九等之別,也有腳大鞋小之憂啊,崔旭感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