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將軍,末將以爲此戰當出奇不意、速戰速決,纔是上策!”
吳三桂的這句話無疑是說到李定國的心坎裡去了。在得知自己被任命爲西路軍總指揮後,李定國便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推演過相應的作戰方案。此刻眼見吳三桂與自己想法相同,他當即便興奮的點頭道:“吳將軍所言正合我意思。不錯,西北之地向來荒涼,與中原之間的補給過於漫長,一但戰事被拖延,糧草補給必然會出現短缺。這種情況無論是對軍隊,還是對朝廷來說都不會是個好兆頭。如若能一舉抓住敵軍的主力,與其決戰,傷其筋骨,甚至全殲其主力,那我軍在西北的作戰能如這大漠的平原一般一馬平川了!”
“將軍英明。面對面的會戰,那些蒙古番子哪兒會是帝國的對手。卓特巴巴圖爾的主力一旦被咱們抓着,就等於被閻王判了死期。”吳三桂一邊恭維着李定國,一邊又跟着婉轉地把話鋒一轉道:“不過將軍,話雖是如此,但西北廣闊、人丁稀少,蒙古番子又極其擅長打游擊。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的大軍想要着準葛爾的主力,並迫使其與咱們決戰,就猶如用火槍打蒼蠅一般困難。”
“恩,吳將軍說得是。蒙古番子的戰術向來以靈活著稱,狡猾得簡直就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李定國頗有感觸的點頭道。當年他在率領十五師轉戰於黑龍江地區時曾與蒙古人有過幾次交手。雖然只是一些零散的小部落,並且在達斡爾人的幫助下很快就被平定了下來。但對方那種能戰則戰,不勝則走,作戰風格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想到這裡,再一看吳三桂那頗爲自信的表情,李定國便笑着開口道:“瞧,吳將軍的莫樣,想必早就已經想出了對付那幫泥鰍的法子了吧。”
“將軍過獎了,末將哪兒敢在將軍您面前班門弄斧啊。”吳三桂一臉謙卑的低頭道。
“吳將軍,你不必太過拘謹。你我都是爲朝廷效力的,有什麼想法旦說無妨。定國向來都不習慣這種無關緊要的虛禮。”李定國爽快地擺了擺手道。顯然吳三桂的這種前明官場作風,讓他覺得不甚感冒。
眼見李定國如此一說,吳三桂自然也就不再多繞彎彎,當即便回頭示意身後的參謀把隨身帶着的地圖就地在城牆上鋪開了。而那李定國也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跟着便蹲下來打量起鋪在地上的地圖來。就這樣,這兩個帝國將軍當即便雙雙蹲在地圖前面指點起了戰局。
卻聽吳三桂果斷地開口介紹道:“將軍,正如地圖上所示。我軍的主力目前主要集中在武威與歸化兩路。其中西路的武威由將軍您親自統帥第十五步兵師與第十龍騎兵師,共計三萬餘人。東路的歸化則由末將指揮,以第十七騎兵師爲主力,並配有一個獨立炮兵團,共計一萬五千餘人。這裡是哈密,其東臨幹肅,北接蒙古,自古便被稱作‘西域襟喉,中華拱衙’,乃是我軍進入西域的東大門。亦是白山部阻擊我軍的頭號橋頭堡壘。不過由於此次黑山部的擅自行動,致使白山部加強了對哈密的佈防,據悉此城目前駐有土兵一萬餘人。這裡是烏魯木齊是連接南疆北疆的重要樞紐。但是白山部此次爲了加強對哈密的防禦,從此城調走了不少守軍,因此現在烏魯木齊的防禦並不是很嚴密。”
“那這裡應該就是天山重鎮伊犁了吧。”李定國指着地圖上了一個小紅點問道。
“是的,此城便是位於伊犁河畔的伊犁城了。它是西域絲綢之路的北道要衝。可以不無誇張的說,只有佔據了伊犁,那朝廷大軍的一隻腳纔算是真正跨進了天山的門檻。”吳三桂語重心長的說道。
李定國又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從地圖上來看伊犁距離葉爾羌,乃至準葛爾尚還有一段漫長的距離。因此佔據了伊犁從理論上來說只不過是剛剛開了一個頭罷了。見此情形,李定國的臉色剎時就變得更爲凝重起來了。卻見他沉吟了一聲後開口道:“看來,不管怎樣,我軍目前的當務之急便是先要將這伊犁握於手中。而從目前對方的防禦佈置來看,也確實將伊犁視做了重鎮中的重鎮。”
“將軍說得沒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軍頭一輪的攻擊將會是以哈密至伊犁一線展開的。而白山部與準葛爾部也勢必會不惜代價的守住這扇大門。”吳三桂用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冷峻的說道:“不過,番子終究是番子。防守並不是他們的強項。白山部這次在哈密至伊犁範圍內幾乎是直線佈防的。其中又以哈密、伊犁兩鎮的兵力最爲充裕。而處於兩城之間的烏魯木齊兵力就明顯虛弱了許多。因此,末將以爲此次我軍首戰的突破就在這烏魯木齊!”
眼見吳三桂的拳頭重重地落在了烏魯木齊上,李定國的心也跟着激動了起來。卻聽他跟着便接口道:“那吳將軍認爲我軍該如何處理烏魯木齊這塊豆腐腰呢?”
“豆腐腰?將軍您的比喻還真生動呢。”吳三桂宛然一笑過後,立刻就收起了心思認真的解答道:“末將以爲我軍在作戰之初,最好是由將軍您親自率領西路大軍直逼哈密城下,圍而不打。”
“恩,藉着白山部注意力被我主力吸引之際,吳將軍你就趁機帶領着第十七騎兵師從側翼直切這塊豆腐。”李定國跟着接口筆劃道。他冷不丁地一擡頭,卻見對面的吳三桂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眼神中透着狐狸般的狡詰。於是四目相對的兩人當即便一起會心的大笑起來。
顯然,經過了如此一番的推敲,兩人初次見面時的猜忌與偏見在這一刻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卻見李定國跟着便起身點頭道:“吳將軍這個方案想得好。如此一來便能徹底掐斷哈密與伊犁之間的聯繫。而被朝廷大軍圍困的哈密城勢必會率先不攻自破。另一邊伊犁城在得知烏、哈兩城陷落後勢必也會方寸大亂。到時候,就再次勞煩吳將軍你千里奔襲給伊犁城來個最後一擊了。”
“將軍說得是,只要伊犁城爲朝廷所佔據,那整個天山以南的部落便會全面倒向朝廷這一邊,甚至還會動搖準葛爾部在天山以北的影響力。介時,準葛爾部與白山部必然會向朝廷負荊請罪以求將和。我等大可以假意先同意這幫番子的請求,待他們來了之後,再隨便找個理由將這幫匪首一股腦兒全包了!”吳三桂說着,做了一個包餃子的動作。
眼看着吳三桂那略帶陰鬱的神色,李定國的心當即便沉了下來。並在心中不得不感嘆,吳三桂確實是一個老奸巨滑的悍將。這樣卑鄙的主意虧他都想得出來。雖然李定國也知道這麼做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但是出於一個軍人的自傲,以及從小接受的忠義教育,都使他難以接受這種出爾反爾的“小人作風”。在他看來堂堂的帝國大軍就應該以軍人的方式消滅敵人,平定帝國的西北疆域。惟有這樣才能對得起軍人的榮譽。
而在另一邊,看着李定國兩道劍眉毛漸漸擰成了一團,吳三桂不禁輕咳了一聲,在李定國的耳邊低聲說道:“將軍,末將也知這麼做有違將者之道。不過,我們這次所要面對的並不是什麼謙謙君子。而是一羣比狼還要兇殘,比狐狸還要狡猾,比兔子還要善於逃跑,比壁虎還要善於僞裝的對手。對付這種獵物,就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李定國與吳三桂站在武威城上商討日後的作戰計劃之時,遠在天山以北的伊犁城內,準葛爾汗卓特巴巴圖爾也在以同樣深邃的目光眺望着天山以南。在他的身後分別垂手站着羅剎軍師捷利亞寧與白山和卓玉素甫。與他們那神色凝重的主子不同,此刻這兩人的神情惟有紅光滿面一詞纔可以形容。不同的是,玉素甫得意洋洋是因爲他在數個月前剛剛又一次完成了一場偉大的聖戰。不僅打退了邪惡的黑山派的進攻,還順手牽羊地又擴充了一下自己的地盤。雖然這些都是拜準葛爾人所賜,爲此葉爾羌也需要向準葛爾獻上更多的貢品。但是這些都不能破壞玉素甫春風得意的心情。此刻的他儼然已經把自己當作了天山南北無可非議的大和卓。
相比爲宗教信仰而戰的玉素甫,捷利亞寧的目標明顯就齷齪了許多。不錯,是錢!對於捷利亞寧來說任何一種獎勵都比不上錢財來得實在。而如今的他除了從卓特巴巴圖爾那裡博得了豐厚的收入之外。還因爲沙俄政府與準葛爾部牽上了頭,爲俄羅斯大公國開拓了東方的疆域,而受到了沙皇的嘉獎,並被任命爲了黃俄羅斯總督兼東方遠征軍總司令。甚至連莫斯科的紳士議會都忙不迭地給他送上了一頂杜馬的帽子。這一切的一切,顯然是當年來東方賭命的捷利亞寧所沒有預料到的。金錢、東方美女、榮譽、名聲,任何冒險家想要的東西,現在的他都已經囊獲了。巨大的勝利讓一向謹慎的捷利亞寧也變得漸漸狂傲起來。特別是在對待中華帝國的態度上,更是發生了集聚的變化。爲蒙古人服務多年的他一直以來都在擔心蒙古人過激的舉動會惹怒南方的中華帝國。然而兩年都快過去了,蒙古人越來越囂張的活動卻並沒有引來中華帝國的武力干涉。對方除了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口頭抗議外,什麼實質行動都沒有采取過。甚至在卓特巴巴圖爾送去極有挑釁意味的靴子過去後,那些漢人依舊是沒有反應。於是,捷利亞寧很快便推翻了自己之前對漢人的評價。認爲他們不過是一些擁有先進武器的膽小鬼罷了。因爲若非不是膽小鬼,又怎麼會不來教訓這幫屢屢挑釁的韃靼呢。
一想到這些,捷利亞寧立刻就擺出了一副救世主的模樣向自己的主子進言道:“大汗,您根本不必爲漢人的反應而煩惱。事實證明,就像您的蒙古侍衛長說的,那些漢人都是一些膽小鬼罷了。根本不能與準葛爾英勇善戰的武士相提並論。就算他們擁有先進的槍炮,這也沒什麼。因爲您最可靠、最友善、最真誠的盟友俄羅斯帝國也擁有着無與倫比的火器製造技術。而準葛爾目前也已經能初步製造火繩槍和大炮了不是嗎。如果大汗,您對此還不放心,大可向我們俄羅斯借兵嘛。相信我們偉大的沙皇陛下一定會樂意向東方的朋友提供幫助的。”
“哦?軍師,你們的沙皇陛下真的肯借兵給準葛爾嗎?”卓特巴巴圖爾突然回頭問道。
給卓特巴巴圖爾猛地這麼一問,尚未反應過來的捷利亞寧當即便不假思索的胡吹道:“那是當然,俄羅斯是準葛爾最忠實的朋友。只要準葛爾需要,俄羅斯提供兩三萬人馬來助陣都是沒問題的。”
“三萬火槍兵。軍師你剛纔說貴國會向準葛爾提供三萬火槍兵的志願嗎?”卓特巴巴圖爾沉聲詢問道,神色中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被卓特巴巴圖爾那猶如獵鷹一般雙眸掃過之後,得意忘形的捷利亞寧頓時就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他,只覺得背脊上直冒冷汗。卻又不敢向卓特巴巴圖爾言明,自己是在說大話。因爲他知道東方人講究軍中無戲言。眼看着卓特巴巴圖爾一臉認真的模樣,捷利亞寧生怕自己說出真相會受到降罪。於是他跟着便硬着頭皮迎合道:“是的,大汗,只要您需要,俄羅斯一定會爲您提供所需幫助的。”
一瞬間卓特巴巴圖爾先前猶如冰封一般的眼神頓時就融化了開來。自信的笑容又一次浮上了他的嘴角。卻見他來回轉了兩圈之後,果斷地便向捷利亞寧命令道:“傳本汗號令,親衛隊全體集合,隨本汗去烏里雅蘇臺。”
“什麼!大汗您要去烏里雅蘇臺!?哦,我的意思是,大汗您現在就要離開伊犁嗎?”捷利亞寧迷惑不解的說道。
“是的,就現在。快去準備吧。”卓特巴巴圖爾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繼而又回頭向玉素甫命令道:“和卓,伊犁這兒就交給你了。你要時刻注意漢人的動態,千萬不可放鬆哈密等地的戒備。”
“是,尊敬的可汗。我一定會爲您看”玉素甫恭敬的行禮道。事實上,一想到卓特巴巴圖爾即將離開,自己又將成爲這裡的主宰,玉素甫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而一旁的捷利亞寧雖還沒搞明白卓特巴巴圖爾的用意,但一想到這位大汗做事向來難以琢磨。於是也根着鞠躬道:“遵命,尊敬的可汗。一切都遵照您的意志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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