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爲什麼,自從醒過來之後,葉小萌一直有一種相當不舒服的感覺。有些噁心,有些頭暈,還有些想吐。她把這些歸結於是長時間坐車有些暈車的緣故,也沒有太過在意。可是躺在牀上,這種不適感卻遲遲沒有消散,讓她很是鬱悶。這種感覺她也不太敢和冥曜說,怕冥曜聽到之後會數落她,只有找阿宅商量。王靜作爲一個大夫,便提議葉小萌吃一點暈車藥,或者是多休息一會兒。葉小萌吃了兩片藥片之後,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
整個鄉村旅店並不大,沒有幾個房間,而且似乎整個旅店只有他們一行五個人住在這裡。聽了冥曜那段有些不明不白的話之後,劉仁有些緊張。他有些放心不下王靜的安全,考慮再三,還是輕輕的敲響了王靜她們房間的房門。
“有事麼?”開門的是王靜,她看到門外面色緊張的劉仁,開口問道。
“沒……沒事。”劉仁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皮。“我就是想來問問,看你……啊,不是,是冥曜要我來問問你們女生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不用擔心。”王靜微微一笑。“兩個女孩都睡着了,應該是路上有些累,睡一覺就好了。”
“你不睡嗎?”劉仁問道。“在車上一夜,應該也沒有怎麼睡好吧。”
“我還好,其實我一直以來,睡得時間都很短的。”王靜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心裡有事,很難睡着的,就算睡着了之後經常會驚醒。”
“是嗎……”劉仁聽到王靜這麼說,想不出該怎麼往下繼續話題了。畢竟這件事牽扯到十年前的一樁殺人案件,劉仁雖然不願意相信王靜是殺人的兇手,但是不管怎麼樣,王靜都和這件事脫不開關係。兩人就在門口這麼站着,都不說話,場面有些尷尬。
“你不困嗎?”王靜開口打破了僵局。“我看你一晚上也沒有睡好吧?”
“我嗎?我沒事的。”劉仁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們做警察的,經常要加班,一兩天不睡覺對我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了,我都習慣了。”
“如果睡不着,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王靜提議道。“這裡有些悶,我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換換心情。”
“好。”劉仁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完全將冥曜讓他看守的任務拋在了腦後。
兩人悄悄的關上門,下了樓。旅店的女主人依然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旅店的前臺空空蕩蕩的。兩人也沒有在意,就這麼出了門。
剛來的時候是清晨,天氣還算是不錯,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卻突然下起了大霧。迷茫的霧氣遮住了整個小鎮,讓遠處的小鎮景色看上去一點也不真實,如同鏡花水月一般。
“沒有想到,我又回到了這裡。”王靜開口說道。“這裡變得比以前更加安靜了。”
“是麼?”劉仁走在王靜的身後,看着這個柔弱的女人,單薄的背影讓他有一種衝上去抱緊的衝動,而壓藏在心底的對於十年前事件卻讓他相當的矛盾。
“其實你一直想問我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王靜回過頭來,平靜的說道。“或者是說,我到底有沒有殺人,對麼?”
“不,我不相信你會殺人。”劉仁搖了搖頭。“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問的,我相信你。”
“謝謝你。”王靜笑了笑。“謝謝你相信我。就算我沒有殺人又怎麼樣,畢竟我也算是從犯吧。”
“不,不要什麼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劉仁認真的說道。“不管當時是一種什麼狀態,只要你沒有殺人,你就是沒有罪的。”
“那麼毀壞屍體呢?”王靜笑着說道。“那也是犯罪吧?你這個警察似乎做的不是那麼稱職啊?”
“呃……”劉仁被問的啞口無言。
“呵呵,不用在意的,其實自從我決心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將整件事情都說出來的打算。”王靜微微一笑。“不管最後的結局是怎麼樣的,只要是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一定會承擔的,這樣一來我的心也會好受一點。你知道麼?這十年來,我每天都睡不着覺,而我是一個外科醫生,又不可以依靠着藥物和酒精來麻醉自己,這是一種折磨,也是一種懲罰。”
“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夠跟我說說麼?”劉仁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是一個警察,但是我也是你的朋友,有些事情我可以幫你的。”
“很簡單的事情。”王靜緩緩的說道。“三個涉世未深的女生,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的故事。”
劉仁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的他最好做一個合格的聽衆,而不是評論員。
“很狗血的故事吧。”王靜看着遠處霧中的景色,繼續說道。“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還真的是單純的女生啊。一個沒有錢,長得也不算帥的農村男孩子,居然可以被三個城市裡來的女大學生同時喜歡,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或者說也不能算是喜歡,頂多算是有些好感而已,而這好感卻被互相之間的攀比心理給無限放大了而已。別人喜歡的,一定是好的,多麼幼稚的想法。”
“這種劇情可以有無數的版本,已經被電視劇給拍爛了。如果三個女生互相之間勾心鬥角,爭吵不休,那麼這是倫理劇。如果三個女生輪番和這個男生談戀愛,最後分手,這是青春偶像劇。如果這三個女生都和和睦睦沒有任何怨言的當了這個男生的女朋友,那麼這是YY小說的劇情。只可惜,我們之間的事情,以上的三種都不是。我們之間的劇情,變成了恐怖片。”
“得到那個男生青睞的女生,受到了另外兩個朋友的排擠。她們設計她,羞辱她,威脅她,最後居然殺了她。”
“她死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可是等到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女孩已經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而另一個女孩站在一邊,冷冷的看着我。”
“我當時嚇壞了,第一反應就是報警。而我的那個朋友卻走過來,對我說,如果我報警,那麼我的前途就全沒有了。我們家很窮,我能夠在醫學院上學,完全是因爲我的那個朋友家裡的關係,而且就連學費也是他們家幫我出了一大部分的。驚嚇,加上威脅,那個時候的我,根本大腦就是一片的空白,只是機械的聽從這我那個朋友的指揮。她說要把這件事瞞下去,不讓警方知道,要我幫忙,我居然乖乖的聽她的話,她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她從牀底下拿出了一套奇怪的設備,有管子,有針頭,還有兩個罐子,上面有類似抽氣閥門之類的設備。我們兩個就用這東西,將屍體裡的血全都抽了出來。你知道麼?人的身體裡的血液占身體重量的百分之八,兩個大罐子裡滿滿的都是血。那時候的我根本就忘記了什麼叫害怕,看着失去血色有些乾癟的屍體,我居然還能夠保持冷靜沒有吐出來。”
“接着,我的那個朋友她又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瓶好像松油一樣的粘液,塗抹了屍體的全身。我就在哪裡呆呆的看着她做這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這事她已經早就計劃好了的。這些東西,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在這個小鎮上弄到的。我們三個人發生矛盾,不過是來到小鎮的幾天時間而已,她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準備好這些東西呢?除非是她在出來旅行之前,就計劃好要殺掉她。但是出來的時候,我也並沒有看到她在旅行箱裡帶這些東西。我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她只是模糊的說了一句,是有人提供給她的,到底是什麼人給她的,她卻沒有說。”
“整個屍體上都塗抹了那種粘液,有些腥臭的味道,可是過了沒有多久,那種味道就不見了,而塗在屍體表層的那些粘液也不見了,似乎是被皮膚和肌肉吸收了進去。接着,我的那個朋友把一把手術刀遞給了我,讓我將屍體從背後切口,將骨頭分離出來。”
“我有天分,卻沒有錢。所以我在醫學院只能夠努力的學習,用能力來換取別人的另眼相看,爲了以後能夠找到一個好的工作。對於解剖,我還是相當有自信的。不是我自誇,能夠將屍體裡的骨頭一一的分離出來之後,還能夠保持完整的屍體狀態,這件事沒喲幾個人能夠做到,而我卻是其中一個。”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天色已經快亮了。我們兩個人悄悄的下了樓,一個人拿着那個大罐子,一個人拿着還帶着筋腱的骨頭,溜出了旅店。我的那個朋友帶着我來到了一個地方,對我說將東西都埋在這裡就可以了。我們兩個女生費力的挖了一個大坑,將罐子和骨頭都埋在了裡面,趁着太陽還沒有出來之前,又溜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之後,我似乎回過神來了,只是不停的哭。而我的那個朋友卻惡狠狠的對我說,事情已經做了,哭也沒有用。就算我要去報警,那麼我也是同犯,還要背上破壞屍體的罪名。我這才明白了過來,這一切她早就想好了,讓我動手不光是因爲我的外科水平好,還爲了拖我下水,不會出賣她。”
“我沒了主意,便問她如果警察真的找來了怎麼辦?她信誓旦旦地對我說,警察是不會找到屍體的,就說那個女孩已經失蹤了,等到風頭過去,就裝作沒有事情發生回去就可以了。我這才反應過來,原本躺在地板上的屍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而且原本在擺弄屍體過程中不小心撒在地板上的幾處血跡,也都消失不見了。一切都恢復到了正常一樣,就似乎整個晚上我都在做夢,做一個真實的夢。”
“我驚恐的問她,屍體哪去了,她只是簡單的告訴我,那個人已經消失了,失蹤了,不見了,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世界上不會再有和那個人有關的麻煩了。在我倆不在房間的時候,一定還有別人來過,搬走了屍體,還清理了現場,原來她還有別的同謀。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如果我繼續在這件事上和她糾纏下去的話,那麼下一個失蹤的人會不會是我?”
“從此以後,我閉上了我的嘴巴,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着我的生活。雖然我表面上裝作沒事,可是人的大腦不是電腦,發生過的事情,是沒有那麼簡單就可以刪除掉的。”
“不安,恐懼,還有自責,整整十年,我這十年過得都是惴惴不安的日子。在路上,我見到警察,就會下意識的跑掉,以爲是我協助殺人藏屍的事情已經暴露了。見到長頭髮的女人,我會嚇得渾身發抖,總覺得是死掉的那個朋友變成了惡鬼,要來殺我償命。就連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也總是覺得身後有人跟着我,會因爲那件事來殺我滅口。”
“直到我在網絡上看到了那篇遊記,還有那詭異的錄像。那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地名,還有那可怕的畫面,一切我不願意想起的東西都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我受不了了,我要結束這一切,就算是死也好,讓我解脫吧,我不願再這麼繼續活着了。”
劉仁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安慰眼前這個女人。對於生活的不安和驚恐,這種情緒在很多刑事案的逃犯身上他都見過,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往往因爲這種情緒,不過幾個星期的時間,便被折磨成了一個神色憔悴的乞丐。他真的不知道王靜這十年來到底過的是一種什麼日子,能夠支撐到現在簡直就是一種奇蹟。
“聽煩了吧。”王靜深吸了一口氣,再大口的吐出來。“你說的對,把一切都說出來,會輕鬆不少。”
“我們……回去吧。”劉仁開口說道。“外面霧氣大,對身體不好的。”
王靜點了點頭,兩人正要往回走,遠處卻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倒塌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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